盱眙县城有个年轻的书生,名叫左建明。
左建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
本来他在书馆读书,准备来年考秀才,不料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母亲忽然得病过世了。
父亲这一死,家里顿时塌了半边天,左建明连学费都掏不起了,不得不辍学回家了。
可回家干点什么,才能够养活自己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邻居大爷看他可怜,就把他介绍到自己外甥开的染坊打工,每个月有三两银子的工钱,生活总算是有了保障。
左建明干活非常卖力,待人也和善,与工友相处的不错,他白天卖力干活,晚上则挑灯夜读,虽然劳累,但是过得相当充实。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过了小半年,这天晚上下工后,他回到房间,拿起书本正打算看书,忽然发现工友韩年在偷偷的抹眼泪。
韩年比左建明小一岁,两人每天在一起干活,关系处的不错。
左建明就问:你咋了,哭什么啊?
韩年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回道:左大哥,昨天家里来信说,母亲得了重病,急等着用钱,叫我赶紧送钱回去。
可我现在身无分文,距离领工钱还早着哩,我现在心里急的不得了,但又有什么法子呢?
听到这里,左建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有犹豫,将自己存的三两银子递给了韩年,说道:这点银子你拿去救救急吧。
这!左大哥,我怎么好要你的银子呢,你一个人养活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诶,谁家没个难处呢,我这个月省点花,应该够了,但你母亲急等着钱治病,这可耽误不得啊。
你若再要推辞,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朋友了,快拿去吧。
说罢,左建明将银子硬是塞给了韩年。
左大哥,太谢谢你了,来日我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第二天,韩年急匆匆将钱送回了家,因为救治及时,他母亲的病很快就好了。
过了几个月,韩年将银子还给了左建明,为了表达谢意,特地请他出去吃了一顿饭。
左建明本来不想让韩年破费,奈何拗不过他的盛情邀请,只得去了,往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就好似亲兄弟一般。
眨眼之间,又过了半年多,这天左建明刚刚下工,忽然韩年面色凝重的走来了。
左建明霎那间一愣,咋了,你这是怎么啦,怎么愁眉苦脸的。
左大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已经辞职了,即刻就要回老家了。
啊!你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啊。
我爹娘年事已高,地里的农活干不动了,我是家里的唯一的儿子,所以必须得回去。
听到这里,左建明心里一阵阵失落,既然如此,我唯有祝你一路顺风,回家后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放心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这个大哥。
说罢,两人洒泪分别。
送走韩年,左建明继续一边做工一边读书,眼看县考就要开始了,他可得抓紧时间。
这天晚上,他刚刚吃罢晚饭,忽然门外走来一人,进门就喊道:
左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左建明抬头一看,原来是同窗好友杜宇豪。
说起这位杜宇豪,那真是人如其名,他出生在富贵之家,家里是做生意的,金银堆满了山,可以说是一辈子不愁吃喝。
两人以前在一家书馆读书,关系还算是可以,不过自从左建明辍学回家打工后,两人就很少联系了。
左建明就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左兄,眼看县考就要开始了,我们结伴同行,同去省城参考,你看意下如何。
这,----听到这里,左建明犹豫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家穷,不想麻烦这位富公子,就有心拒绝。
左兄,你我同窗读书多年,怎么连这点薄面都不给吗。
被他这么一说,左建明也不好拒绝了,只得点头同意了。
过了几天,左建明收拾行囊,和杜宇豪一起踏上了去往省城的路途。
此去省城有数百里之遥,两人一路晓行夜宿,头两天走得颇为顺利。
这天两人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小镇,天色还不算晚,杜宇豪却早早找家客栈住下了。
安排妥当之后,左建明打开书本温习,杜宇豪说道:
左兄,我出去走走,你就在屋里看书吧。
行啊,那你去吧。
说罢,杜宇豪转身出了门。
左建明以为他出去一会就回来了,哪晓得直到深更半夜,杜宇豪才气喘吁吁回来了,只见他满头大汗,汗水浸湿了衣衫。
左建明一愣:杜兄,你去哪里了,怎么弄得满头大汗?
啊,没,没去哪,就到附近的街上走了走,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左建明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多问了。
次日早上,两人吃罢早饭,继续赶路,往前走了不多远,但见两山之间,夹着一条小河。
一眼望去河水清澈,流水潺潺,河面上搭着一座简易的木桥,因为年代久远,日晒雨淋,木桥已经相当破旧了。
要过河,就必须从木桥上走,两人迈步走上木桥,脚下的木板咯吱咯吱作响,令人胆战心慌。
两人走到木桥中央的时候,杜宇豪忽然一指桥下,大喊一声:
左兄,快看,河里有条大黑鱼!
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这边呢,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
杜宇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左建明,把他往桥边引,桥边是木质的栏杆,约莫三尺来高,刚刚到腰间。
左建明丝毫没有防备,就走到了桥边,眼看身子就要贴到栏杆了,忽然嗖的一声,远处飞来一粒石子,这石子不偏不倚,恰好打在杜宇豪的腿肚子上。
就听见他发出哎哟一声惨叫,整个人站立不稳,顷刻间往后倒去。
他的身子刚刚碰到栏杆,就听见咔吧一声巨响,栏杆轰然断裂,杜宇豪啊的一声跌落河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也就短短几秒钟而已,左建明吓得面如土色,等缓过神这么一看,霎时脸色煞白。
原来那根栏杆被人锯过,已经快锯断了,就连着一点皮而已,只要稍微碰一下就断了。
左建明顿时感到后背发冷,刚才他要是靠上去,掉落下河的,就是自己了,好险好险。
诶,怪了,刚才是谁打出石子,救了自己呢?
他正纳闷之时,远处跑来一人,一边跑一边大喊:左大哥,左大哥。
左建明定睛一看,惊喜万分,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很久不见的韩年。
韩贤弟,你怎么来了?
我家就住在这大山里啊,左大哥,你还问我呢,你呀就是太实诚了,刚才要不是我打出石子,你这会儿早就没命了。
啊,刚才石子是你打的。
是啊,你看我用弹弓打的,说罢,韩年亮出了手里的弹弓。
韩贤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大哥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是这么回事。
昨天晚上我到河里来网鱼,忽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在桥上锯栏杆。
我顿时一惊,就躲在暗处观瞧,仔细这么一看,哟,认识啊,这不是县城的富公子杜宇豪吗。
他夜晚锯这桥上的栏杆做什么呢?
我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今天一早就悄悄藏在树林里观瞧,当我看到他把你往栏杆那边引,我就明白了,这下子没安好心,存心要害你。
眼看事情紧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打出一粒石子,哼,这厮自作自受,自己掉下去了,活该!
那这栏杆真的是杜宇豪锯断的吗?你还别说,还真就是他锯断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就得从头说起了。
原来两人同在一家书馆读书,要说这杜宇豪学问不错,但要和左建明相比,总是差着那么一点点。
每次考试,左建明都是第一名,杜宇豪只能屈居第二,无论他怎么用功,就是考不过左建明。
眼看县考在即,杜宇豪心中寻思:左建明学问比自己好,这次县考,他就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有他在肯定没自己的好。
怎么才能够扳倒他呢,那样不就少了一个劲敌,自己考上秀才,不就多了一份把握吗。
杜宇豪不想着自己努力,却生起了邪念,干脆半道上给他下绊子,结果了他就得了,造成意外事故,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打定主意,说干就干。
那天晚上,杜宇豪假意说出去散步,其实是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他看到木桥,眼前一亮,顿时心中生起了毒计,他连夜锯断了栏杆,就连着一点皮,外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两人走到木桥中间的时候,杜宇豪诓骗左建明,指引他看黑鱼,就是把他往栏杆这边引。
眼看就要得逞了,韩年出手相救,打出石子,救下了左建明,杜宇豪挖下陷坑,没想到害的却是自己,这才叫自食恶果。
明白真相之后,左建明心中五味杂陈,叹息道:韩贤弟谢谢你救了我,杜宇豪心怀叵测,但罪不至死,还是救他上岸吧。
你放心吧,大哥,这河里尽是鱼网,他死不了。
你还别说,杜宇豪果真被鱼网网住了,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但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他伤得也不轻,回家之后,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才能够下地。
杜宇豪自然是错过了县考,左建明则不负众望,一举考中了秀才,在县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左建明考中秀才后,前来祝贺的络绎不绝,县城一位员外爷看上了他,招他做了上门女婿,将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他。
有了岳父大人的帮衬,左建明终于可以一门心思读书了,没过几年,他接连考上了举人进士,在京城当了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