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古言文——《复来春》

冰冰评小说 2024-07-16 02:07:04

文案:

只想在乱世活命女主vs各种意义上的狗男主

宋初姀是建康城内出了名的贤良妇,不止主动给夫君填了几房姬妾,更是将整个崔府料理的井井有条,建康城内无人不称赞她是第一贤妻,甚至传出“娶妻当娶宋家女”的美称。

但是没人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整理家业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保命财,给夫君纳妾是她嫌他脏,就连给难民放粥,也不过是为了博得好名声。

后来南夏倾覆,新帝即位。

整顿世家那日,崔忱为保崔家,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妻子献给新帝。

彼时新帝手中三尺青锋尚还淌血,只抬眼打量了一番宋初姀,便红颜入怀,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人抱进寝宫。

生逢乱世,宋初姀装了十六年规规矩矩的世家女。

直到得知要与崔家结亲那日,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未婚夫搂着美娇娘醉醺醺从烟花巷走出。

她心有不甘不愿吃亏,于是转头救下一名英俊男子。后来得知男子身世可怜,她又托兄长为他寻了守城门的生计,还瞒着所有人与他一响贪欢。

待时候到了,宋初姀狠心将人甩开,回到了原定的人生。

与崔忱成亲那日,建康城外流民作乱。消息传进城内,方才得知,守城士兵全部阵亡,尸骨未存。

那夜龙凤红烛燃尽,她呆呆坐了许久,之后便再未提起此事。

一晃多年,她被崔家当作礼物献给新帝。为了活命,她欣然接受,却在红帐中撞进一双熟悉的眼。

新帝目光阴鸷:“宋姑娘,别来无恙。”

“当初你派人杀我灭口时,可想过有今日?”

宋初姀:?

她何时派人灭口了?

裴戍是宋初姀的一条狗。

裴戍知道,但是宋初姀不知道。

注意!!!

1、sc 男女主都有点小阴暗

2、架空历史,私设如山,没有完美人物!!!

试读:

第 1 章

  城东的孙寡妇死了。

  宋初姀站在没了墙皮的危墙下,用帕子将地上散落的几根头发捡起。

  她双手摊开,枯草似的头发在日头下更显黯淡无光。

  有风刮过,发丝细微处随风而断,晃悠悠从帕子里飞出去。

  孙寡妇是饿死的,宋初姀没看到她死时的模样,但是想到如今城内街上百姓的样子,总归好不到哪儿去。

  她丈夫死得早,唯一的孩子饥荒之初便死了,听闻她用死了的儿子在菜人市场那儿换了几袋米,吃了许久,终究见了底。

  宋初姀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光化初年,她时常带着饭菜为她那守城的丈夫送夜宵。

  彼时夜深露重,建康城门的守城士兵不过三五。

  她躲在裴戍身后,眼睁睁看着孙娘子从简陋的双层食盒里拿出三个菜外加一坛酒。

  黄酒只留有些温热,那饭菜颜色也谈不上好,可味道却不错,宋初姀有幸吃过一次,还念念不忘了有段时日。

  她收回思绪,就地埋了帕子,对身后侍卫道:“走吧。”

  相识一场,她是来敛尸的,只是如今她要敛的尸骨肉都被难民瓜分殆尽,也无尸可敛了。

  或许几年前的孙寡妇也没想到,她不止死了丈夫、没了儿子,还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这世道就是如此,人命如草芥,想留个全尸都是妄想。

  “梁军到哪里了?”宋初姀踏出巷子,目光扫过光秃秃的树干。

  “前不久攻下了徐州,马上就要到建康了。”

  婢女说话带着哭腔,也知道自己没几日可活了。

  大业亡国后天下四分五裂,南夏占据南方领土,北部分别被大商,西秦,北凉,乌孙四国瓜分,自此开启长达一百五十七年的乱世。

  南夏建国以来历经四代君主,自先帝始沉迷问道长生,自此妖道横行,民不聊生。

  先帝嗑药而亡后刘苻即位,行事癫狂比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军攻破南阳后,小皇帝听信妖道之言下令锁城。

  自此建康与外面断了联系,久而久之,往日繁华的建康成了人吃人的鬼城。皇宫内夜夜笙歌,百姓之间易子而食,饿死者不知凡几。

  她们如今不过是有世家余威在支撑,待梁军入城,最先死的怕就是世家。

  “徐州。”宋初姀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快了。”

  徐州距离建康不过几百里,梁军势如破竹,应当很快就能打到建康。建康一破,南夏即亡。

  君主昏庸,亡国是民心所向,宋初姀有种隐秘的快慰。

  可夹杂在快慰之中的,还有一丝慌乱。

  乱世之中,覆巢无完卵,她不知,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

  “是宋娘子吗?”

  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宋初姀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那是一个骨瘦如柴衣不蔽体的妇人,头发枯黄似干草,怀中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见她回头,妇人眸子一亮,支撑着只剩皮骨的躯体,半爬半跪着往宋初姀脚边靠近,激动道:“真的是宋娘子,真的是宋娘子!”

  “宋娘子你菩萨心肠,救救我的孩子……我们十日未曾进食了。我不吃没什么,可孩子才三个月大啊,求宋娘子施舍些粥吧,求宋娘子施舍些……”

  宋初姀垂眸看向她怀中婴孩,良久哑声道:“他已经死了。”

  哭诉声戛然而止,那妇人一把抓住宋初姀裙角,祈求道:“那宋娘子给小人些吃的吧,您是菩萨心肠。”

  她说得激动,一时没注意,怀中襁褓摔落在地。

  麻布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原来已经被吃了,只留下一颗头。

  周围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里,对地上那颗头垂涎三尺。

  宋初姀突然有些反胃,她抽走裙角,转身欲走,却猝不及防被妇人生生推了一把。

  背后钻心的疼,她撞上了一座小楼前的石狮子。

  小楼雕梁画栋,是当年建康城有名的风月场。她来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为接回醉生梦死的崔忱。

  侍卫眼疾手快将妇人踢走,连忙道:“夫人可有事?”

  宋初姀摇头。

  “呸!”妇人指着她骂:“建康繁华时你每日施粥放食,如今我们真的快饿死了,你倒不肯了!”

  “什么世家贵女,分明是假仁假义,装腔作势!活该你嫁了崔忱这种人,待梁军入城,定要诛你崔家满门!”

  宋初姀脸色不好。

  话不吉利,她不喜欢,却不会和饿疯了得人计较。

  冷冷收回目光,她示意侍卫将人放开,转身欲走。

  可刚走出两步,却突然间地动山摇,身后传来一阵欢呼。

  “建康破了!”

  “哈哈哈建康城已破,南夏亡了!”

  “可以出去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宋初姀一愣,回身看去,只见百姓蜂拥往城外奔,铁骑声阵阵。

  有骨瘦如柴的人趴在地上起不来,被还有力气的人践踏在脚下,一直到死都向着城门的方向。

  “夫人,建康城已破!”侍卫说话时声音颤抖,惊惧地看着涌进来的梁军。

  意料之外的平静。

  宋初姀看着漫天烟尘。

  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只是比她想象中还提前了许多。

  梁军踏着烟尘席卷而来,迷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梁军将领是何模样。

  “夫人,快走!”侍卫一把抓住她往回跑。

  珠钗散落在地,宋初姀长发垂在身后,来不及回头,便被侍卫拖着跑远了。

  烟尘散尽,一只粗糙的大手将地上珠钗捡起,目光幽深地看着宋初姀离开的方向。

  “主上喜欢刚刚那美人儿?”

  周问川横跨战马,看着裴戍手上醒目的珠钗,爽朗道:“那女子长得的确美貌,无怪乎主上看不上以前那些庸脂俗粉!”

  美貌?确实美貌,整个南夏都找不到比她更美的女子。

  裴戍冷笑,粗劣的指腹在珠钗上摩挲,猛地用力,那珠钗上的流苏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玉珠叮咚散落,滚入脚下漫漫黄沙。

  他翻身上马,眸光凌冽,冷冷道:“美人乡英雄冢,你又如何知道此女是不是蛇蝎心肠。”

  收回目光,他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刀,掷地有声道:“建康已破,随我入宫,诛刘氏!”

  -

  光化六年秋,梁军入主建康,历时一百一十七年的南夏亡于末帝刘符之手,史称戾帝。

  -

  五更天,九华巷内灯火通明。

  处处皆是冲天的血腥气,暗红色的鲜血从皇宫流出,在青石板上汇成了小溪。

  远处漫天火光将天幕染红,铁甲映在月光下泛起冷光,周遭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火焰燃起的噼啪声与将士们粗重的呼吸。

  外面到处都是士兵,此地被围得水泄不通,崔家众人聚在前堂,一夜未睡,脸色一个赛一个地难看。

  宋初姀坐在角落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将他们慌张的神色尽收眼底。

  南夏亡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知道,他们在猜想今夜过后崔氏的下场。

  听闻新帝出身草莽,最恨的就是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九华巷与皇城相连,是最接近皇权的地方,也会是新帝最先拿来开刀的地方。

  “我在颍川时曾听闻新帝残暴。”坐在右侧的崔三郎突然开口,语气颤抖:“听闻……听闻梁军在南阳时,新帝曾亲手诛杀王氏一族,血流成河……”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仿佛成了佐证,原本沉寂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残暴吗?

  宋初姀指尖下意识搭在手腕处的木镯上,突然想到白日里的场景。

  梁军破城之际建康百姓疯了一般往城外涌,可梁军却未伤百姓一分一毫,若说残暴,怕是只对这些尸位素餐的世家残暴。

  只可惜,她就是世家一员。

  宋初姀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指尖冰凉。

  露水附着在木镯上带起一阵凉意,却有温热的掌心突然覆盖上来,唤回了宋初姀走远的思绪。

  她抬头,对上一双潋滟桃花眸。

  眸子的主人坐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常带笑的脸上罕见地正了神色,似在安抚。

  宋初姀余光落在他颈侧的吻痕上,没什么波澜,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上面那只手一僵,却没有再追上来。

  院内风骤起,崔府的大门轰然倒地。

  众人慌张惊起,只见大批军队涌进,暮沉沉的队列两侧,手中长矛染血,带着战场上的肃杀气。

  崔府众人抖如糠筛,脸色煞白。

  完了,全完了。

第 2 章

  周问川迈进崔府大门时,战靴在那高高的门槛上踩了踩,长刀一挥,在上面砍了个大坑。

  那声音震天响,崔家众人抖了三抖,大气不敢出一声。

  高门大户,迈不过的成了外面的冻死骨,迈过的成了内里的腐肉躯,只有踏破的,才是天地铮铮骨。

  战靴踏在地上,四周寂静无声。

  周问川目光扫过眼前案桌上的茶盏,冷哼一声,一脚将桌案踹翻了去。

  里面的茶叶飞溅出来,沾了崔家人一身茶汤。

  茶杯碎落在地,他气势一沉,冷冷扫过众人,却在看到宋初姀时目光微顿。

  宋初姀有一双猫眼,五官小巧,样貌倾城,姿容很是扎眼。

  尤其是在乱世。

  他嗤笑一声,手里长刀在月下泛着冷光,问:“你是崔家女?”

  周围落针可闻,没人出声回答。

  周问川没什么耐心,肉眼可见地不耐烦起来。

  他摆出架势摸了摸刀背,为首的崔老夫人就惶恐开口:“这是七郎崔忱之妻,崔家妇。”

  “这么小就成亲了?”

  崔老夫人陪笑:“已是双十年华了。”

  周问川将大刀收进刀鞘,打量了她片刻,朗声道:“过来。”

  宋初姀长睫微颤,没有动。

  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指尖慢慢磨进了肉里。

  她不是没有和武夫接触过,当年裴戍不可谓不粗鲁,只是与眼前这个将军相比,简直要斯文太多。

  落入这种人手里,一定会生不如死。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周问川却没什么耐心,上前一把将人扯了出来,不由分说掷到马上。

  战马高大,宋初姀摇摇欲坠抓住缰绳,脸色苍白。

  崔忱表情一变,立即要追上去,却被周问川大刀一横,挡了回去。

  身后有人抓住崔忱胳膊,脸色难看地对他摇了摇头。

  南夏一亡,世家摇摇欲坠,他们连自己都护不住,难不成还能护别人吗?

  -

  周问川带着人进皇宫时,此处已经停止了杀戮。

  昔日金碧辉煌的皇宫满是颓败,鲜血淋漓下,与建康城内满地的皮包骨没什么两样。

  裴戍立在原地,食指无意识点了点刀柄,冷漠地看着满地尸体。

  鲜血刺激着神经,他微微眯眼,强行压制着未尽的暴虐。

  手中的刀喝多了敌人的血,胃口会变大,需要主人压制。

  周问川将马背上的女子抗在肩上,爬了几层台阶,兴冲冲对立在殿内的人喊:“主上!”

  他喊得声音很大,但是裴戍没有回头。

  周问川见此,抱着人又往前走了一大截。

  宋初姀摇摇晃晃抓住男子肩膀,抬头,看到前方一人背对着他们。宽肩窄腰,手中长刀淌血,仿佛地狱里来的杀神。

  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下唇被她无意识咬破,铁锈味儿在唇齿中漫延。

  乱世里貌美的女人与擅长杀戮男人,不用猜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主上,看属下给你带了谁回来!”周问川将人放下,兴奋道:“是城门前的那个女子。”

  裴戍动作一顿,握着长刀的手青筋暴起,猛地转身,脸上面具泛起寒光。

  “周问川,本君给你的粮饷是不是太多了!”

  周问川一噎,觉得主上越来越会骂人了,这是变着法子说他吃饱了没事干。

  他摸了摸后脑勺,试探:“那属下现在将人带下去?”

  宋初姀浑身一颤。

  她不知道带下去是什么意思,是将她杀了还是将她送给别的男人,总之不会好过。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那些粗鲁的士兵轮番欺辱。

  宋初姀咬牙,忍耐着恐惧抬眼,迎上男人冷漠的视线。

  男人目光太冷,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她却依旧强撑着没有避开。

  眼眶渐渐红了,明亮的眸子浸满水光,端得一副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模样。

  裴戍看着她,没说话,想冷笑,可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滚下去!”

  不是对她,是对周问川。

  周问川尴尬地挠了挠脸,猜测主上应该是要将人收了,于是讪讪退下。

  大殿中只剩下两个活人,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地上,血腥味冲天。

  宋初姀看着眼前身姿高大的男子,他手中长刀寒光映在她的脸上,刺得眼睛生疼。

  他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模样,可看着她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裴戍垂眸看她,缩在角落里的女子身形纤细,鬓发长垂,水蓝色的裾裙将她腰身勾勒得极为优越,腰间环佩垂坠,上面的纹路与她头上的冠玉相得益彰。

  只是她太瘦了,他光是站在这里,便能将她笼罩得彻底。他若是想杀她,一伸手,就能将她轻易折断。

  他看得太久,也不出声,宋初姀便不敢动,只能揪住裙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着本君。”裴戍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宋初姀长睫微颤,良久才鼻腔浓重,低声道:“郎君英武,妾不敢直视。”

  听她这般回答,裴戍讥讽地笑了笑。

  粗粝的大掌捏住她的下颚,沉默地打量她。

  他目光从她微乱的发髻看到她精致的眉眼,最终落在她的红唇上。

  这处,他曾碰过千百遍,手碰过,嘴也碰过。辗转反侧,耳鬓厮磨。

  只是这张嘴太会骗人了,说的每句话都让他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木镯上,裴戍眼中一片晦涩,那是他没来得及收回的东西。

  他想收回来。

  他松开她,直起身来。

  刀尖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宋初姀意识到什么,慌张抬眼。

  寒光映在脸上,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闭上眼睛。

  手臂一震,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她睁开眼,却见手腕处的木镯裂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

  木制的镯子,花纹简单,打磨得却细致。或许是佩戴之人时常把玩,镯子的纹路柔顺发亮。

  可惜已经碎了,也许过了今晚,她也会像这镯子一样。

  宋初姀只觉浑身冰凉,呆呆抬头,对上男人冷冽的目光。

  咫尺距离,男人身上的杀戮气遮不住。

  她呆住,待回神,第一时间是去摸腰间的系带,颤抖着去解自己的衣衫。

  她听闻有些男人生来带着宣泄欲,要不杀人,要不睡女人。

  她太清楚自己的本钱,她有的只有美色,只有豁出去才能活命。

  手臂被震得发麻,她勾不住自己的系带,素手在腰间游移,不得章法。直到一只温热的手圈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停下动作。

  宋初姀抬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很丑。

  那么漂亮的五官,却能笑得这么丑。

  裴戍面沉如水,温软的肌肤在掌心存在感极强,几乎在一瞬间将他带回当年。

  女子素手攀在他肩上,窝在他怀中小声啜泣,在他后背划下一道道红痕。

  只是时过境迁,同一个女子,却已不是当初温存。

  “你要自荐枕席?”裴戍开口,讥讽更甚。

  “你觉得本君会色、欲熏心,在成堆尸体旁不管不顾要了你这个有夫之妇?”

  眼前人嘲讽的意味太过明显,宋初姀僵住,笑不出来了。

  发髻散开,珠钗落地,宋初姀红着眼不说话。

  裴戍喉结滚动,明知道这是她惯用的招数,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多可笑,明明恨她,可看到她这样,还是会心软。

  放开她的手,裴戍转身,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中投下一片阴影。

  “周问川!”

  男人声音冰冷,仿佛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一把刀,带着淬炼的火气。

  一直守在外面的周问川一愣,没想到主上这么快,连忙进来,却见里面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旖旎。

  “将人送回去,自己去领板子!”

  周问川一愣,一张脸彻底皱成了苦瓜。

  君上不收人他也没办法,于是伸手去拉宋初姀:“女郎走吧。”

  宋初姀抬头,眼周红痕还未褪去,

  这小娘子定然被主上吓坏了。

  周问川罕见地起了一丝愧疚,弯腰将人拉起。

  宋初姀没有挣扎,她转身看向地上的镯子,鼻尖微酸。

  不值钱的东西,早该扔了,是她强行多留了三年。

  -

  周问川将人放在崔府门前就走了,宋初姀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方才推门而入。

  前堂的众人已经散去,新帝没有对世家下手,他们又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宋初姀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坐在中央孤零零的人。

  崔忱双目布满血丝,看到她回来,猛地站起,却因为坐得太久,踉跄了两步。

  “卿卿回来了。”崔忱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回来就好。”崔忱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自顾自说道:“卿卿累了,我送你回去。”

  宋初姀没有说话,却是无声的拒绝。

  崔忱明白了她的意思,双手垂下。

  宋初姀独居的院子不大,在崔府的东南处,一进去便能看到守在门口的一条狗。

  不怎么好看的狗,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其中一只耳朵缺了个大口子,应当是被人活生生戳下来了一块肉。这狗瘦弱,还是个哑巴,哼哼唧唧叫不出来。

  宋初姀没什么表情地蹲着,掌心落在狗头上发呆,不一会儿,那狗身上的黄毛便湿了一片。

  她一开始哭得无声,后来渐渐起了哽咽,小黄狗前肢盘在一起,不停地蹭她裙摆。

  哭累了,开始细声抽噎。

  她差点就死了,那些梁军冲进来时手上兵刃晃得她眼睛疼,后来那武夫让她出去,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其实很怕死,世家观念中将死看作身外之物,觉得不畏生死才称得上是名士,可她却并不觉得怕死有什么不好,没有人不怕死,她真的很想活下来。

  宋初姀哭够了,抱起小黄狗进了屋子。

  -

  皇宫里的血腥气淡了许多,裴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周身被熹光镀上了一层金光。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手中攥着裂成两半的木镯,缓慢地摩挲。

  指腹处仿佛还残留着女子细腻的触感,那点沁香早被血腥冲散了。

  “皇宫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刘氏一族被下了大狱。”

  晏无岁说着,将手中的名单呈上,继续道:“一共二百七十二人,其中六十一人已自裁,余下二百一十一人如今都在狱中。”

  周问川也开口:“建康兵马所剩不多,都已被编入我军麾下,如今只剩下世家还未处理。”

  “世家......”裴戍冷笑:“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君还不想刚登基,就落个暴虐的名头。先撂着,刀要慢慢磨。”

  周问川和晏无岁表情一凛,抱拳道:“是!”

  两人从大殿出来,晏无岁看了一眼周问川的屁股,嘲笑道:“听说你挨了板子。”

  他抖了抖袖子,冷笑:“给主上送女人,我看你是昏了头,拍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

  “老子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主上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姑娘,你就不急?再说了,老子觉得主上对那女子也并非无意。”

  “我看你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晏无岁正了神色,嘲讽道:“你个大老粗懂什么,主上有喜欢的女子。我们攻打颍川时,弹尽粮绝,我曾亲眼看到主上拿出一个女子的手帕。”

  周问川不信,觉得他在扯淡。

  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晏无岁冷笑道:“那帕子主上现在还好好地收着,我无意中曾见过上面的落款。”

  “什么落款?”

  晏无岁伸手,在周问川手上写了一个字。

  笔画太复杂,周问川没看出来,眉毛都拧在一起。

  “你是不是在耍老子?”周问川冷脸:“最烦你们这些故弄玄虚的书生。”

  晏无岁无语,开口道:“翘。”

  “嗯?俏什么?”

  “翘翘,那女子名为,翘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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