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入宫就撞破了皇家丑事,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张公公救下我后,我被卷进权利的纷争中。
张公公握着我的手问:“槿儿,你可害怕?”
月光下,我看着他温润的眸子摇头。
最终他还是舍弃了我,亲手将我送到帝王身边为妃。
1
天元二十三年,我入宫为宫女。
我被安排在花房,给各宫送花。
这天回花房的路上,听到假山后有动静,我才走近两步,里面的人厉声呵斥:“什么人?!”
我正要跑,五皇子从假山后走出,他身后还有一个女子,香肩乍现,罗裙凌乱,这衣着打扮……是后宫嫔妃。
我扭头就跑,宫墙内直接打死的宫女不在少数。
五皇子在后面喊:“站住!”,其间利剑出鞘声,令人头皮发麻。
回廊处,我与一男子撞了个满怀。
我低着头只见一双金丝云纹锦靴……心又一次提了起来,帝王才能绣金丝。
那人将我拥在玄袍之下,身后五皇子气焰消散:“见过张督主。”
我靠在那人结实的怀中,鼻尖缠绕着淡淡的木槿香。五皇子说罢,我又有些挣扎。
大梁只有一个张督主,张卿,听闻为人心狠手辣、杀戮成性。
他是如今宣帝的心腹,清君侧的侩子手。这满手鲜血的人,若是知晓我窥得皇家丑事能放过我吗?
玄袍下,他一只手用力将我禁锢,头顶上传来几分凉薄声:“五皇子不去温书,在这里瞎晃悠什么?!”
身后传来冷意,五皇子大着胆子:“张督主,我宫中的奴才惊了您,我这就带回去乱棍打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往张卿怀中缩了缩,张卿呵斥他:“什么时候本督身边的人还轮得到五皇子教训?”
“我……”
“还不快滚!”张卿声音不大,却透露着不可违抗的震慑。
许久后耳边轻飘飘响起:“你还想在本督怀中待多久?”
我羞红了脸,从玄袍下探出身子后福了福身:“多谢督主救命之恩。”
他虚扶了我一下,语气有些玩味:“你打算如何谢我?”
我不明白他的话,长廊空寂,他说:“跟着我吧,保你一世无虞。”
就此,我便做起了张卿的贴身侍女。
再遇到五皇子时,他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张卿抬手将我护住,回到督主府时,我给他斟茶。
他接过茶盅,刮去漂浮的茶叶低声说:“素槿,五皇子你不必畏惧。”
我到督主府的第二天,只因一个小太监说错话,张卿拔剑毫不手软。
我攥着帕子的手有些颤抖,擦拭他脸上血迹。
他眉眼深邃,清冷中透着凌厉,毫无阉人的阴柔。
他抬手接过帕子,目光掠过我藏起来的手,淡淡道:“我若心慈手软,便是养虎为患。”
他在教我,不要惧怕,更不能仁慈。
可我一个女儿家,学这些做什么。
我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督主,我想回花房……回家也行……”
张卿起身,玄袍落在我脚边:“素槿,往后督主府便是你的家。”
他安排了几个婢女伺候我。
这天我在沐浴,添水的婢女轻声笑着:“姑娘真是好福气。”
“怎么说?”
被太监看上的女子多是不幸,可她似乎很羡慕我的处境。
她又往水中撒了些花瓣:“这些年督主身边也出现了不少女子。”
2
我面色一僵,没想到张卿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朝堂下也不闲着。
我有些好奇:“那些女子如今在何处?”
“死了。”
轻描淡写两个字,我身子抖了下。民间传言,与太监对食女子多数是被折磨至死。
我抬手搂着自己的肩膀,那婢女叽喳说个不停:“姑娘不必担心,督主肯定不……”
“你出去吧。”我有些乏力地遣退了婢女。
我泡在水中许久,忽然眼前一黑,朦胧中看到张卿。
他本就白皙的脸此刻黑沉沉,像化不开的浓雾。
醒来时,眼前轻纱幔帐还有熟悉的木槿香,我猛地从床上坐起。
张卿见我醒了,抬手覆在我额上:“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我摇摇头,低头看着身上的衣着,还有昏迷前看到的人。
目光游离间我抓着被子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我……”
女子贞洁如命,话未完眼泪就吧嗒地往下流。
张卿抬手帮我拭泪,有些无奈:“你泡在水中昏迷,我没顾得上其他……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我才不要你负责!”我脱口而出:“希望督主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张卿眸子暗了暗,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地指节泛白,我缩着脖子不敢看他。
他起身离开,风带着衣袍飞舞。
我知道他生气了,可我更怕死,前面死了那么些女子,我能苟活几时是几时。
弯弯绕绕,我依旧是躲不开五皇子。
皇宫一年一次的宫宴,张卿带我赴宴,进宫前他叮嘱我:“不要离我太远。”
我给他系胸前的缎带,低头时,热气扑在脖颈处红了脸。
他笑了笑:“今天天气真好。”
我回眸看了眼屋外,乌云压城雨欲摧。
宫宴上,只有皇后主持宴会。这几年宣帝身子每况愈下,极少出面。
我站在张卿身后,他一人悠哉地喝着酒,无人敢与他搭话。
我想过很多人怕他,没想到整个朝堂,只有皇后愿意与他寒暄两句。
人缘差到极致。
宴会结束后,我正要与张卿回府,转头就见他与一个官员着急忙慌地离去。
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素槿姑娘,督主让你随奴才来。”
我跟着小太监,眼看路径越来越陌生,我转身要走。
身后是跟了我许久的五皇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素槿姑娘想去哪?”
小太监识趣地退下,眼前的人腰间长剑上的穗子轻晃。
我福了福身:“见过五皇子。”
他倏然紧逼抬手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道:“一个阉人算什么,你不还是落到本皇子手上!”
我被他掐地有些喘不过气来,才明白张卿为何不让我离开。
“住手!”
我眼中放光,五皇子手中忽然用劲。
刹那间,一股热流溅在我脸上,五皇子瞪圆了眼,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直直倒下。
我终于能呼吸,弯腰低咳,目光触及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只手时大哭起来。
张卿慌忙将我捞进怀中,遮朱我的双睛:“不要看,都怪我,都怪我……”
3
回督主府后,张卿将我放在榻上,转身要走。
我扯住他的衣角:“督……督主,怎么办……”
张卿露出浅浅的笑容:“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他走了,我蜷缩在榻上,心中满是担忧。
傍晚的天灰蒙蒙,张卿才回府里,身后跟着侍卫七义。
我迎了上去:“督主,你没事吧。”
他摆摆手却不说话,径直往房中去。
七义守在门口,我问他:“宫里怎么说?”
七义只听张卿的命令,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我心一沉:“那你在这守着,我去给督主弄点吃的。”说完,我便绕出门去,找到张卿房间的窗户。
倒腾了许久才成功拉开窗户,翻身进去。
一进房中,鼻尖充斥着血腥味,张卿坐在桌前露出半个胳膊,上面满是鞭痕。
我惊在原地,他拉上衣服:“什么人?”
随即抓起剑台上的佩剑,转身见是我后才将剑放回去。
他拢了拢胸前敞开的衣物。
难怪去宫里请罪前他换了身黑色长衫。
我走过去眉眼低垂:“你不是说没事吗,怎么会受伤?”
他掸掸衣袖,并不想与我解释。
看着桌上的药膏,我咬着唇上前拨开他上身的衣物,皮开肉绽的伤痕,我的心紧了紧。
我给他上药,他额上渗出密密汗珠,愣是不喊一声痛。
想必是痛劲过了,他打趣道:“这会子不怕男女授受不亲了?”
我手上稍稍用劲:“我看应该掌嘴。”
他倒吸一口气:“嘶……槿儿,痛……”
我当下一愣,这死太监,此时双眼泛红,委屈巴巴仰头看我。
谁相信他是人人唾弃的张卿,此时勾人的模样,我咽了咽口水。
旋即想到此前不少女子出现在府里,我便黑了脸:“又不是要死了,喊什么!”
我手上的动作变的粗鲁起来,他收起那我见犹怜的模样,笑道:“我是祸害,俗话说的好,祸害遗千年。”
处理好伤口后,我给他倒了杯茶:“宫里怎么处理这事的,你……还要去吗。”
皇家无情,罚都是慢慢折磨。
张卿的回答是,五皇子并非皇后亲生,不死就行。至于受伤,皇家颜面,罚了他鞭刑。
他直勾勾盯着我:“你担心我?”
我将药膏往桌上一放,甩着脸色离开。
走到门口时,七义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我回首就见屋内满面春风的张卿:方才就该用点力疼死他!
张卿毫不在意五皇子的事,我却能感觉到危机来临。
他早出晚归,每每回来都将自己锁在房中,七义也死守房门。
直到一次夜半,他房中灯火通明,我戳破窗户纸,看到婢女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张卿房中进出。
我捂着嘴靠着墙滑落,怎么会这样,说好无事……
翌日,张卿出门后,我紧跟着去了宫里。
我若早就去道歉,也不至于祸连张卿。
五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像是知道我会来,引我到皇后宫中。
皇后坐在主位,看到我时,起身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十分亲昵道:“素槿,没想到你都这般大了。”
我有些惶恐地收回手行礼:“给娘娘请安。”
皇后忙扶住我笑道:“不必拘礼,过来坐。”
她拉着我坐在她身边,纱帘后一人衣角若隐若现,是五皇子。
4
皇后忽然说了些我不记得的事:“不枉本宫当年拼死保下你。”
回府的路上,我细细想着皇后说的话,脑海中浮现张卿阴沉的俊脸。
原来,我原是戚家嫡女,年幼的张卿为上位撺掇皇上灭门。
戚家上下百余人惨死狱中。
皇后冒着欺君之罪将我送出宫,留得戚家唯一血脉。
我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是不是张卿认出我来了,他心怀愧疚才留下我。
可他灭了整个戚家,我如何能原谅!
临走时,皇后眼中泛着泪光:“本宫救你,就是盼着你有朝一日能替戚家报仇。”
“看得出,张卿那阉人是心悦你的,莫让本宫失望。”
她递给我一只凤钗,钗上淬了剧毒。
我摸着袖中的凤钗,眼中泛起杀意。
回到督主府,远远就看到张卿站在门口,他一身锦衣玉冠,漆黑的眸子随我而动。
我迈上台阶,他略带审问道:“去哪了?”
“出门遛弯去了。”我不敢抬头看他,从他身旁走过。
晚上,我去厨房给张卿端晚饭,刚放在方桌上,张卿说:“坐下一起吃。”
我没有拒绝,心中忐忑
我吃的有些不自在,他放下筷子问:“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我……奴婢想喝酒。”我低着头。
他冲门外道:“七义,去树下挖坛酒。”
没多久七义提着一坛酒进来,临走时,他冷冷瞥了我一眼。
我有些迟疑:“督主,这是女儿红?”
他颔首:“我自己存的,算算今年正好十年。”
我起身揭开封纸,酒香扑鼻而来。烛光下,张卿目光缱绻好似要将我淹没。
给他斟酒时,我不小心打落了筷子,人往前扑去。
他扶住我,将我揽入怀中,抬眼对上他满眼轻浮的笑意。
我掏出袖中的凤钗,光影摇曳下手起钗落,寸寸血淋。
张卿将我推开,拧着眉面色痛苦。怒发冲冠间掀了桌椅,我瘫坐在地上,见他嘴角溢出丝丝血迹歉疚顿生。
七义冲进来,挥剑直指我的眉心:“督主若有丝毫闪失,我杀了你!”
我被禁足房中。
那夜,督主府彻夜灯火通明,我望着窗外,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
心忽然痛起来,他……会死吗?
半月后,张卿打开我的房门,他脸色惨白,倚在门口扯着嘴角笑:“你胖了。”
我坐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也许是要杀猪了吧。
他伸出手要扶我起来,我不敢僭越自己起身。
见他时不时捂着胸口,我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对上我的目光,调侃道:“不过是抱一下,下手真狠。”
我绷紧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还好他不知道真相。
我问他:“督主打算如何处置奴婢?”
他若有所思,片刻后盯着我说:“无碍,如果其他男子碰你,可别手软。”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短刀递给我。
我接过,刀柄上有些模糊的“槿”字让我有些晃神。
“你不会又在想怎么刺杀我吧?”他故作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我没说话,将短刀收入袖中:“谢督主。”
张卿被我刺杀后,皇后没再找我,不过听闻朝堂动荡,人心惶惶。
5
半月后,皇后密信让我进宫。
皇后见我无恙,满脸堆笑:“素槿,你没事可就太好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她望着窗外长长叹了口气:“素槿,恐怕本宫要走戚家的老路了。”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城外爹娘袒露过,我是遗孤。对于戚家嫡女的身份从未怀疑过。
每每想到戚家惨遭灭门,我便心口一窒。
皇后见我神色动容,说起前朝之事,张卿私下招兵买马,恐怕要反。
我沉思片刻问:“张督主为何如此?”
皇后凤眸森冷:“人的欲望不止不休,自然是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若得手,不知会再有多少个戚家。”
她让我回督主府盗取调动兵马的虎符,一旦得手即刻进宫,届时便是戚家平反昭雪之时。
平反昭雪,我念着几个字冲皇后点头,回了督主府。
稍稍留心,张卿果然早出晚归,忙的不见人影。
这天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露中,我钻进他的书房。
皇后手中有兵符图纸,我记得模样。
在张卿书房翻找了许久,总算找到,揣进怀中便出门往宫中去。
走到水榭处,断手的五皇子拦住我,面色愠怒:“把东西交出来!”
不知何时,他身后又蹿出几个侍卫,步步靠近。
我连连后退,身后落空摔进湖中,水花四溅凉意席卷全身。
岸上五皇子朝我伸手,我呛了水不停地扑腾。
黑暗中耳边回旋着:“送出宫去,本宫会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