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小说by相竹

奈落落看小说 2024-05-17 22:55:23

《细腰》by相竹

温南是岭南人尽皆知的小观音,眉间的观音痣端庄圣洁,是旺夫好命,豆蔻之年引来冀州王李冀青睐,带回王府做起人人艳羡的表小姐,只等她及笄时便娶为冀王妃。

世人都以为,这温氏一族榜上高枝,却没人想过没有家族仰仗的温南在王府过的什么日子。

侧妃入府,就连通房丫鬟都要嘲讽她是住在下人房的狐媚子。

没过几日,冀王府突然起了一把大火,死的是府中的表小姐。

一向软弱的温南,假死脱身,李冀却像是发了疯一般,亲自将她寻回。

新婚大喜之日,冀王府一对新人喜气洋洋,新娘端庄秀丽,眉眼间像极了府中表小姐,而温南却哆嗦着抬头看着那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

什么浓情蜜意,温柔体贴,不过是李冀换回心上人的筹码罢了。

温南这晚的崩溃,叫她失去了侍寝的机会,她永远得到忘不了李柏忌的话,他说:“怯懦的人不配在孤身下承欢。”

温南在王府没有宠爱,受尽磋磨,最后欲望和绝望让她重新觊觎那个掌管一切的男人。

后来的她,入京都,做神女,杀忠臣,惑妖言。

她要风,要雨,要江山……

弯刀细腰杀人诛心。

主角:温南李柏忌 ┃ 配角:鸭子叫

第一章

  腊月初六。

  北境的冀州府迎来了今年的初雪,一夜过后那青瓦被覆盖成连绵的白,整座城都安静下来。

  只是那片洁白上,却覆上无数杂乱的脚印,跟着热闹的迎亲队伍走了一程又一程。

  队伍十里红妆,从西城门进来后,便如同游龙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吹拉弹唱样样不少,只是那八抬大轿的轿夫走的越发小心,生怕脚滑了磕了轿中的金枝。

  几个冻得发木的婢子不断的扔着喜钱,有的实在是冷的受不住会偷着往轿边靠拢。

  轿子里是千金,自然有火盆暖身。

  当喜轿走过之后,两个弯腰拣喜钱的人看见了彼此。

  “老邢,你也在呢。”

  手里拿满了红封的壮汉看着熟人,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是啊,你不也来了,知州的嫡女出嫁大家天不亮就出来等着了。”那个名为老邢的男人也高兴,扬了扬手上的红封,笑的见牙不见眼。

  眼看那喜轿越走越远,再往后就是抬着嫁妆的长队,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互相看了一眼。

  “别再往前了,快到冀王府了,好几条街都有强兵把守,去了也白去。”

  “也是,这王府娶个侧室也如此牌面,要是真等王妃入门还不知是何等庄重呢。”

  老邢看着手里的铜板子对着邻家说道:“听说咱们小王爷心里有个女子,这正妃之位留着呢!”

  本来还想说的话却因为街上人多咽了下去:“咱们可不敢议论,一同回去吧,正好打两壶酒,让你嫂子做两个菜,晚上咱们兄弟俩也高兴。”

  “成。”

  随着两人的离开,围在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开,只见那结亲的队伍越来越远,只剩几个小童还跟在后面捡那掉落的喜糖。

  没一会儿也被赶来的父母拉了回去。

  冀王府前后两条路都被把守起来,那红绒毯将几条长街都铺满,等那喜轿一到,府中的亲卫这才调马回程。

  以往那端重肃穆的王邸,如今也被红绸覆盖,映着那洁白,好看极了。

  从后院到前厅,蜿蜒游廊都是大红的灯笼,将那青砖灰墙装扮的喜庆万分,此时有两个身影正在对面,准备抄小路进回廊。

  二人双手捧着刚送来的宝物,急匆匆的往对过走,没成想一出小路便碰上了人。

  “这是这么着急去哪啊。”

  屋檐下面站在一个女子,因着天寒,那藏在帽子里的脸蛋红润润的,只是这幅讨喜的面容此时垂着的眸子瞥着捧着的东西,一副不悦刻薄的模样。

  “主。”

  被叫住二人一位是碧落,另一位名唤白榆,都是东厢房里的婢子。

  “还知道我是主呢,见了不行礼,还想躲着我过去不成?”

  那女子收起脸上的不悦,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那音调上扬,带着些打趣,没有想轻易饶了着二人的打算。

  “主子金安。”

  碧落听了话低着头跪着行礼,下过雪的石板地硬邦邦的,膝盖磕在那石面上锥心的冷。白榆看着跪下的碧落,心不甘情不愿的也跪着。

  “这不都会,既然不懂规矩你们就这么跪着吧,也省的王妃入府之后冲撞了。”屋檐下的女子看着心里舒适的很,来了兴致就想让两人先跪着。

  左右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

  “主,这些宝物表姑娘那边要的急,还望主子开恩。”

  碧落小声的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焦急。

  “你们东厢房的婢子真是要反了天了,一个个的不懂规矩,依我看,还是差人告诉你们表小姐一声,让她看好房中的人,整天丢人现眼的,不嫌害臊。”

   女子依旧不依不饶,刻薄的话说个不停,仿佛这个表小姐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主,我们小姐的东西不能耽误,您可以罚我们,要是喜宴出了什么变故,王爷怪罪下来,我们二人可是承担不起的。”

  碧落察觉到身后的白榆想要说什么,连忙开口。

  “好啊,还拿王压我。”

  女子垂着的眼珠转着,还想发作,但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怨念压了下来,以后日子还长呢,等小姐入了府,有她们罪受。

  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做青天大梦去吧。

  想到这,女子摆摆手:“今日就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快别碍着我的眼。”

  说完就扭着腰走了,边走还不忘讥讽:“一个住在下人院子里的表小姐算是哪门子的主,难怪人人都说攀龙附凤都没有个好下场......”

  碧落和白榆全当听不见,起身离开。

  等走远了一点,白榆不甘心的说着:“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那嫡姑娘提前过来的陪嫁丫头,撑死是个通房,最后还不是个看房门的命。”

  “好了,咱们快回去吧。”

  碧落瞧着四周,看见没人这才放心了点。

  “你就是畏畏缩缩的,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咱们小姐的地位,。你瞧她身上那碧绿的洋缎夹子,外面裹个灰鼠披风,不伦不类的,怕是恨不得把那些好东西都穿了身上才好,这种人,就是心里嫉妒!”

  白榆还在呢喋喋不休的说着,心里的怨气十足。

  碧落看着即将要到的院子,停住脚步对着白榆开口:“你跟我抱怨抱怨就好了,这事别放在姑娘脸前说。”

  白榆见碧落变了脸色,才心有不甘的跺跺脚:“知道了。”

  等进了屋,迎面扑来一股暖意,让二人不禁打了个哆嗦,等身后的门帐放了下来,这才将刚才冻僵的身子暖和了些。

  “姑娘,刚才见到后院的那个通房了,上来就为难我和碧落,叫我们在冰天雪地里给她跪着,一副小家子气.......”

  白榆将刚才答应好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送。她露在外面的手都快要被冻僵了,还想去那暖炉边上暖暖手。

  碧落无奈,不理那喋喋不休的人,捧着东西进了屋里。

  “姑娘,你别听她瞎说。”碧落宽慰出声。

  梳妆台前坐着一位女子,身姿形销骨立,宛如蒲柳,还好那肩头圆润,这才显得人瘦的没那么可怖。

  温南两弯柳眉似蹙非蹙,双眼似杏秋波流转,总是带着水光波澜,叫人心生怜惜。只是那面靥之上带着几分病态,点点红唇正为难似的抿着。

  碧落看着这人这幅模样,连忙摇头示意别理外面的人。

  姑娘的额中缀着一颗红痣,红如朱砂。

  桃羞杏让的脸沾染了些病弱,未施粉黛却又因病态的红润显得娇媚无比。

  可这颗痣也总能让人生出些圣洁敬畏之心,叫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容貌一媚一雅居然相得益彰,别有一番韵味,夺目的紧。

  “吃个这个,可别叫她看了去。”

  碧落将手里的东西放好,笑嘻嘻的从怀里拿出两颗喜糖塞在温南手里,窃窃私语:“姑娘尝尝,可是甜!”

  温南垂眼就看见自己手里被塞进来的糖,忍不住拆开一颗放进嘴里。

  她已经两天没怎么进食了,肚中饥饿难耐,坐在这里整整一刻了,却是头晕眼花,怎么也记不清该怎么画了。

  “可甜?”

  碧落弯腰又问了一遍,笑眼盈盈,叫温南心里好受不少。

  她点点头,不清楚碧落是从哪里给自己弄来的,但是有人惦记就万分甜蜜:“好吃的。”

  温南答完,纤长的手指小心的把剩下的那颗好生放起来。

  没一会儿,白榆捧着明月坊刚送来的衣裳进来了,放在温南的身边,坐下就伸手给人换衣裳。

  “姑娘就是瘦了好些,身姿轻盈,今日姑娘的舞一定会名动冀州。”白榆高兴,利索将手上单薄的衣物给温南穿上,腰身束的紧紧的,将那弯弯细腰勾勒出接近完美的曲线。

  碧落就这么看着,忍不住还是开口:“轻一些。”

  “你懂什么。”白榆不高兴,一双凤眼凌厉的看着碧落。

  王府的人都知道,东厢房的表小姐是绝色,房中的两个女婢也是一等一的姿容。

  “今晚王大婚,来的可是数不清的达官显贵,据说还会有大人物来,可不能怠慢了。”白榆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碧落挤开白榆,看了一眼愁眉紧促的姑娘说道:“行了,一天就你话多,既然不能耽误,你快去将那大氅暖暖,我该给姑娘梳妆了。”

  等白榆走了,碧落才心疼的想要给温南松松身子,因为束腰束的紧,整个人像是被捆住一般不能动弹。

  温南看着碧落的模样,摆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温柔的笑了笑:“白榆就是这个性子,这么多年了,你还与她生气呢。”

  “就姑娘你脾气好。”

  温南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气鼓鼓的碧落手指正在那漆黑的乌发里穿梭,她还未到及笄之年,却在这府中当了将近三年的表小姐。

  伸手将妆屉上的胭脂拿起来,温南细声的说道:“将我这额间的痣挡住,如今已经入冬,那便化成梅吧。”

  冀王虽然没说,但是她心里明白他不喜欢自己额间的痣,所以温南尽量在每次碰面的时候,都添个额妆将那处挡起来。

  碧落听了话,无奈的垂着眼,这额间的痣多么漂亮啊,却硬生生的被藏了三年。

  想着在岭南的时候,姑娘那次不都是庙会上的瞩目存在,谁人都知道这是岭南的小观音。只是到了这冀州,说是王府的表小姐,实际上却是要小心翼翼的。

  姑娘还没有及笄,那及腰的发丝披着,碧落利索的给人盘了半髻,只是在上面零散的带了几朵刚刚采摘的寒梅。

  姑娘一会儿要献舞,首饰是不能往头上带的。

  怕出岔子,不雅。

  这是碧落告诉温南的由头。

第二章

  其实就是首饰会影响姑娘的精神,还要分神去照顾头上的金钗银环,不让它掉落。

  姑娘本就体弱,碧落私心的不给她带。

  就在那点绛唇最后一笔轻轻落下,门外便有了响动,只见白榆急匆匆的将大氅披在温南身上,带着嘱咐的说:“姑娘今日一定要争气,家主还等着姑娘的喜讯呢。”

  温南听了话,乖巧的点点头,随后就被碧落扶起来,一行人往外走去。

  一出了屋,温南就忍不住的打哆嗦,身上的衣裙拘束着她叫她迈不开步子。

  大氅虽说是暖和,可她太过瘦弱,那丝丝寒风顺着裙摆不停的往身上吹。

  碧落在一旁看着,连忙伸手去给温南裹紧身上的衣物,自己的整个小臂因着动作都暴露出来,她也似乎不觉得冷。

  姑娘的身段,就连身为女子的自己也怜惜不止。

  主厅里觥筹交错,连角落里也都被烛台点亮。

  温南就站在主厅前端的角落里,身前是比她高出半头的纹绣鼓,从边上往前瞧,就见已经落座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同僚只见互相寒暄。

  温南觉得不怎么凉了这才碰了碰碧落的手:“快暖暖手吧,我不凉了。”

  见碧落把手放开,温南这才低头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那绣鞋上已经全是脏污,着着绢袜的脚落在前面早就备好的羊毛毡上。

  “将这个藏起来吧。”

  温南小声的和碧落说着,要是被贵人看见了,却是扫兴。

  看着碧落拿着鞋子离开,温南回头看着正有些兴奋白榆,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榆感受到视线,回过味来,正好看见姑娘正提着裙摆看着自己。连忙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绸带,弯腰去绑那松散的绢袜。

  “姑娘瞧我这脑子,我瞧着都是冀州有品级的大官,要是姑娘今夜成名,以后在主家一定有好日子过。”说着白榆的嘴角就不断的往上扬,害怕出什么纰漏,手上的也使上力气,将那绢袜固定在那细细的脚踝处。

  姑娘的足小巧玲珑,藏在那裙摆底下,只有在裙摆飞舞之际才能显露出来。

  “囡囡。”

  一道舒朗的声音在温南的背后响起,全府上下叫她这个名字的就只有一个人。

  冀王李冀。

  “王。”

  温南回神,对着身后的男子作揖行礼,双手成拳状覆在胸前。

  “你我不必多礼。”

  李冀拉着温南的手腕,将人扶起来,隔着薄薄的衣物,温南也能感受到那大掌的温热。

  “今日是委屈你了。”

  李冀松开温南的手腕,垂眼看着人,他要比温南高一个头,整个人挡在前面,活像坐山,丝毫看不见身前还有个人。

  他是北人,样貌身材都有些北人的粗狂,只是这人爱读书,再加上面容儒雅,就连胡须都剃的干净,添了几分书卷气,倒是有些像话本中的翩翩公子了。

  “表哥言重了,今日大喜,妹妹还是为哥哥欢喜的。”

  温南垂着眼,细声说着。

  “我也是为了我们的以后。囡囡,我是王室,正妃和侧妃之间是定要娶一个官家的女儿,等侧妃安定好了,我便去跟母亲说,好早日迎你进门,我想你父亲肯定是欢喜的。”

  李翼看着温南的脸,这张脸他甚是满意,看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伸手将那青丝给人抚到后背。

  “嗯,我知道。”

  温南看着这人特地来给自己解释,浅浅的应着。

  自小温家就给温南请了管教嬷嬷,所以她的声音软糯,娇娇柔柔的,行为举止与那官家贵女丝毫不差。

  只是垂着的眼睛却有些慌乱,听了这话,总觉得眼睛酸涩,心里头闷闷的。

  李冀告诉过自己,千求万求才求等老王妃的同意,叫那官家女儿为侧室,要留着那王妃之位。

  温南也清楚自己在王府担个表小姐的名讳,其实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在外头,李冀不来找她她是不会主动凑上去说话的。

  每每李冀深情的望着自己,都会叫她面红耳赤,尤其是大庭广之下,有些不自在。

  “宴席快开始了,我相信你,等你在冀州有了名声,就是我迎你进门的那一天。”李冀拍拍温南紧握的手指,示意自己该走了。

  “嗯。”

  温南应后,身前的人离开,她也回过神来。仰起头将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她的妆,不能花了。

  像是想起什么,李冀突然转身回来。

  温南连忙又仰起笑容,看着这人接过身后婢女手里的匣子,亲自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流苏绾绾系在温南的脑后,长流苏上的金银铃儿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看就是巧手的匠人细了心做的。

  “那我走了。”

  李冀说道。

  温南点头,脑后的流苏又细又长,她需要更加端庄一点才能稳住它。本是拖累,温南却不忍将它摘下。

  白榆在一旁看着,这北王家的小王爷真的英俊潇洒,看姑娘的眼神也满是爱意,等自家姑娘进门做了王妃,她一定将以前的恩恩怨怨全都报个干净。

  于是她走上前安抚温南:“小姐,王心里是有你的,不然也不能守着这么多人前来照顾咱们。”

  “我知道。”温南的唇角因为委屈,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垂,她深深呼吸,不断控制自己的情绪。

  白榆看着有些委屈的人,心里想着,姑娘三年前从岭南来到冀州,就是冀王府的人呢,开始说的是及笄后就嫁进王府,所以成了人人艳羡的表小姐。

  没成想却因着貌美遭人嫉妒,惹得老王妃不快,在王府受到苛待,冀王无法,才将小姐藏进东厢里,如今这准相公却是迎娶了贵女。

  这不犹如棒打鸳鸯,谁心里能好受的了。

  想到这,白榆雀跃的心有些失落,她无意识的捋了捋发尾,摸摸发髻上的红梅,她年纪也不小了,想让自己最好的一面露出来。

  温南的视线落在李冀身上,他身着一身喜服,正游走在各个显贵之间,那脸上的笑容叫她觉得有些刺眼。

  摇摇头,将心中的不如意全都化了,温南动身顺着鼓边的绳链爬了上去。

  她在岭南是圣洁的象征,来了冀州无名无分总是要用心造势的。

  这是李冀让自己在大婚上献舞时说的,温南照做。

  早就习惯了高处,温南坐在鼓面上小心的摩擦着自己的胳膊,还是有些冷的,生怕自己一会儿会被冻僵。

  为这献舞,天天饿着身子,让身体轻盈,要是没有碧落的糖,温南确实有些撑不住。

  视线略过李冀,这才发现这人坐在上位靠下的位置上,最上面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位置,正被一屏梅竹绣屏挡着。

  温南并不在意谁没来,她呵了口气,暖暖自己的掌心。

  新郎官已经拜完堂了,宴席要开始了。

  --

  弦乐声缓缓响起,是从北境王府请来的乐人,落座的宾客推杯交盏,听着这余音绕耳,甚是美哉。

  身后传来响动,大家都好奇的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巨鼓正被几个仆役推着出来,却见那鼓上竟然居中坐着个美人儿。

  这种精妙的场景惊奇,刚才安静下的主厅瞬间又吵闹起来。

  温南阖着眼,手臂挡在脸前,双手捏紧了藏起来的水袖。当纹鼓即将被推出来的时候,一道马儿的嘶鸣声打断了嘈杂的声音。

  纹鼓静止。

  温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动。身后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后背带着一阵寒风带着她的发丝扬起。

  有人从身边经过。

  温南回过神的眼睛里甚是震惊,有人正骑马闯入喜宴!

  “王叔大驾光临,侄儿有失远迎,请上座。”

  温南正对着李冀,她看的清楚,对于此等无理的行为,这人脸上却是笑意满满,甚至还亲自起身迎接来人。

  当地的官员也纷纷起身,恭迎着来者不善的人。

  “免礼。”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叫温南忍不住侧脸去看,却只能看见几道背影。

  声音的主人已经从马背上跃下,身后竟跟着四位身段姣好的女子,如今入冬,这几个女子却是穿着清凉,温南看着都觉得冷。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人物了,皇亲国戚又是上位者,温南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

  “请。”

  李冀弯腰继续做着行礼的动作,跟在后面的四个女子纷纷献上带来的贺礼。

  一阵寒暄,温南就坐在鼓面上静静的看着。

  直到冀王府的家仆将东西收下,她们才跟随男人的脚步一同被挡在那屏风之后。

  礼乐又起,温南静静的被推了出来,如神女一般稳坐高台。

  她从鼓上站起来,流苏垂下,最长的一根垂于腰臀,于那细腰之侧来回摆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宽而紧的腰封下面坠着的玉珏,因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加上脚尖击打的鼓点声,让人的视线陷入一场盛宴。

  红黑相见的裙摆,最外面是暗红的曲裾勾勒着身段,只有层叠的裙摆随着起舞的动作四散,包裹着双腿的线条,如同冰冷的寒山上那肆意生长的寒梅,又像是墨莲出淤泥而不然。

  配上鬓发上的梅花,叫人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鼓乐越发欢快,动作间玲珑有致的脚尖不断的在鼓面的跳动着,裙摆之下若有似无,隐约能看见那纤细的脚踝和起舞的脚尖,步步生莲。

  李冀满意的回头看向坐在上位的人。

  男子身边围绕着四个女子,眼睛正对着屏风看着外面跳舞的人呢,几个女子柔弱无骨一般伏在他的身边,香艳到不敢直视。

  “王叔。”

  李冀看着眼前的画面,眸子暗了暗开口叫人。

  李柏忌的目光看向李冀,缓缓开口:“何事。”

  “此女为侄儿的远方表妹,入府前与莹儿关系交好,此舞为掌中舞,还请王叔伸出手来。”

  李柏忌慵懒的靠在座位上,抬起的一只手撑着身体,脸上像是有了兴趣,他跟着李冀的话坐起来,伸出自己宽大的手。

  这个动作会让他半边身体探出屏风,视线却在屏风处,有种虚幻与现实相交的意味。

  “画中人掌中舞。”

第三章

  李柏忌淡淡的说着,透过梅竹屏风看起舞的美人儿,自己这个侄儿在规训上还是下了些心思的。

  “果然什么都逃不出皇叔的法眼。”

  李冀笑道,恭维后将目光看向了那鼓上的人。

  温南看到了伸出来的大手,她现在几乎已经脱力,最后一处一定不可以错,她咬紧牙。

  掌中舞的最后一步是要在最后从鼓上跃起,水袖散开,脚尖微点,错觉会让她在掌心起舞,宛如神女降世才算精彩。

  温南必须要跳的比那手高,才能到极点。

  曲点到了,温南一跃而下,正当她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一道身影竟从自己身边闪过。

  “狗zei受死吧!”

  温南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了,她和刺客几乎是同时接近那处屏风。

  电光火石之间,随着一声声的惊呼,她慌张的想要将求助目光移向一边的李冀。

  却脸颊一热,一道寒凉的尖锐擦着自己的耳边飞过,飞溅的液体叫她不自觉的闭上眼。

  是血腥的味道!

  温南的脑海一片红白,任由自己从高空中坠落。

  “跳的不错。”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温南的胳膊被一双大手钳住,才让她没有狼狈的落在地上。

  “多、多谢大王。”

  温南挣开眼睛,她浑身都是抖的,出口的声音也颤抖不止,她努力的撑着软绵绵的身体,因为她的身侧正有一个死人。

  她不敢看,只能努力的说服自己看着眼前的人,即为皇叔,必定是王,唤声大王不为过,她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原本坐着的人站了起来,一身骑装宽肩窄腰。

  此人最少要九尺上下,温南娇小的身段都要仰着头看人。

  这人一只手桎梏着自己,大掌能将温南的手臂整个环住。

  另外一只手正拎着一把巨弓,弓梢带着寒光,狩猎一般高高耸起。

  头发被赤黑抹额挽与脑后,绑的是部落的发型,高束的马尾辫子上还带着一颗沾着血的狼石珠。

  温南知道他是谁了,在万矣勇猛的将军都会带赤金抹额,而这人带着的是赤乌抹额。

  乌黑是尊贵的象征,他就是刚刚凯旋而归的摄政王,而他头上的珠子,是那部落首领头冠上的宝珠。

  那是战利品。而此人的发带上几乎都是各式各样点缀而成。野蛮的气息带着威慑叫人不敢动弹。

  “王叔可受伤了。”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李冀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接过来被扶住的温南。

  “未曾。”

  李柏忌手指微动,那巨弓竟不断的折叠起来,最后竟然只比手掌大一点被人挂在腰封后侧。

  眼前的女子满脸鲜血,苦苦的支撑着,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弓。

  李柏忌看着她探究的眼神开口:“此宝名唤诡铆,孤用了天下最好的工匠才得此一把,可百步之外正中红心。”

  温南回神,这是在跟自己说吗?恍惚间还是恭维回道:“大王威武。”

  李柏忌听笑出声来,竟伸手拉了温南一把,孟浪的行为让后者措手不及,被带的一个趔趄,轻飘飘得往前扑去,几乎整个人都跌进了这个人怀中。

  “既是来杀孤的,也算是惊扰了表妹的掌中舞。”

  温南撑着身子,男人已经坐下,她几乎是匍匐在地上,被卡在这人的怀中动弹不得。

  腰肢上正有一直火热的手禁锢在上面,她不敢去看,这个动作就温南十分羞耻,只想着李冀能将自己扶起来。她心跳加速快要撑不住了,面颊上的腥味让她只想作呕。

  “抬起头,看着孤。”

  声音里带着严肃,让温南不寒而栗,她哆嗦的抬起头来,下颌却被那粗糙的手指擒住。

  “王......”

  温南难堪的应对着,她不知道怎么办。

  “侄儿家中的小表妹性子不错,这是孤给你的赏赐。”

  说着李柏忌竟然伸手从发尾将那狼石珠给拿了下来,洁白浑圆的珠子,透着丝丝红色,还不知道在那血腥里泡了多久。

  温南无法,怯怯的伸手去接。

  她那双手粉白相接,透亮的指甲下面是嫩白的指尖,可能是刚才太害怕了,掌心里还有被指甲掐出来的红印子。

  两手一上一下,温南的手不及上面的手掌大,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然这物金贵,可这跟打赏那只会翘袖折腰的妓子有何不同,温南心中苦闷。

  宝珠到手心里的那一刻,身上的禁锢被松开,温南退倒在地,大喘着气看着眼前端坐着的男人。

  此人眉骨有型,长目,峰准,眼眸里的眼瞳漆黑不可见底,嘴唇菱角丰满红润,像极了文人墨客形容女子的檀口,长在那人的脸上却异常妖冶,想要摄人心魄的模样,此刻正打趣的望着自己。

  只是那黑金马靴上还沾染着丝丝血污。

  温南回神,害怕的收回视线,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惊人敢如此盯着这人。

  此人的脸不像是说书人口中的摄政王,他不是青面獠牙,也不是别人口中所到之处皆为骸骨的阎罗王,也没有那么可怖阴鸷。

  可是就是现在对着她笑的那张脸,随意却又威慑十足。

  都说此人狠戾善战,除了打仗就是喜爱美色,

  虽说恶名在外,可后院却是数不清的王室贵女。

  就连那雅士私撰的野文都说过这人夜驭十女,依旧能带着一万将士杀进藏食国。

  温南瞬间没了血色,觉得自己像是即将进入虎口的羔羊,软弱无力。

  就在温南觉得窒息的时候,峰回路转,只听这人开口。

  “孤累了,今日打扰了皇侄的喜宴,明日便将赔礼送来。”李柏忌收回放在温南身上的视线,只留给喜宴的主人一句话便甩袖离去。

  身上的毫毛大氅擦着温南的脸过去,整个人的动作,无理到了极致,仿佛所有的人都像是尘埃一般。

  李冀将人送了出去,温南也被赶来的碧落扶起来,被人扶住的瞬间,温南再也撑不住,不断的靠在碧落的肩头呢喃着:“碧落,回房,我想回房去......”

  送完李柏忌,李翼回到主厅,看着乱作一团的人他心情倒是不错,完全没有好事被毁的样子。

   “各位大人不必见怪,王叔本就是这个性子,如今人也到礼也到却在我府上发生如此荒谬的刺杀,实属把控不严。王叔今日与我那小表妹聊得来,不怪罪,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各位吃好喝好,无需介怀。”

  李冀站在正中心赔着礼,可地上还躺着个死人,谁能吃的下去。

  可谁也不敢走只能应着头皮回礼,直到那尸体被人打扫干净,这些人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推杯交盏,便又对刚才的舞津津乐道,李冀就这么听着,心情不错还自己斟酒。

  明日,一舞动冀州的人和今天宴会上发生的一切,也会被世人知晓。

  王叔,该把我的人还给我了。

  --

  温南迷迷糊糊的回房,哆嗦不停,碧落心急如焚,不顾身上被蹭上的血迹,给人擦完脸就慌张的出门找大夫。

  冀州一座府宅门口,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停在那里,李柏忌撑着手半躺在榻上,拿着手持的手正一下下的转动着,任由那修长的手指为自己送上剥好的果子。

  “王,我们到了。”

  一旁的女子开口,李柏忌却不曾挣开那阖着的眸子。

  他此次收了请柬,大战将捷便直接过来,这处宅子就是李冀为他在冀州安排的私宅。

  “嗯。”

  李柏忌应了一声,伸手打开轿帘瞧了一瞧,平淡的说着:“再去找人收拾一次。”

  “好。”女子答应。

  身后有个女子却未憋住问出话来:“王,今日的刺杀......”

  “月奴,住口。”

  前方的女子呵斥住问话的月奴,后者缩缩脖子退了回去。

  “阿镜,不要如此严苛。”

  李柏忌双唇微启,深沉的嗓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镜奴知错。”

  “好了,孤的好侄儿给的礼物,既然同意了,就不要打扰他的美意。”李柏忌开口,看着火炉边被炙烤着的香橘,鼻息只见全是橘香味,陷入沉思。

  不过是场蹩脚的刺杀,北境的冀州城是离京都最近的地方,明着暗着给下马威而已,这等小伎俩他还瞧不上。

  不管是来自北境还是来自京都。

  “王,今日驿站的莹姑娘吵着闹着要见您。”镜奴想起正事开口禀明。

  李柏忌的思绪被打断,手持收起,他有些不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膝头点了点开口:“既然莹姑娘想见孤,那明日的接风宴就由她陪着孤去吧,孤倒是也想看,旧情人相见会是何等场面。”

  日子好像越来越有趣了,一个蠢货想玩,他还不放在眼里。

  “都说是春花秋月何时了,既然有人准备好了戏台,那孤也不会叫他们失望,你们就各自散去吧。”李柏忌说完轻轻合上眼皮闭目养神。

  镜奴对着身后的姐妹使了个眼色,众人跪下,完全没有那宴会上的妩媚一脸都是杀意。

  “镜花水月,一定不会叫主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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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冀王府洞房花烛。

  温南却在那被子里高烧不止,碧落守在一边不断的用帕子擦拭着温南的身体,看着姑娘手里紧握的珠子,碧落小心的拿出来给放了起来。

  大夫说姑娘寒湿侵袭,再加上受了惊吓,一时半会是好不了。

  碧落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握住温南滚烫的手不断的呢喃:“姑娘可要挺过去啊......”

  白榆也跟在后面急,突然她一跺脚往外走:“我去找王拿个主意。”

  “白榆!回来!”碧落没有叫住离开的白榆,这人心里的算盘碧落一清二楚,越想越心疼躺在床上的小姐。

第四章

  这晚白榆并没有请到李冀过来,还没到屋就被仆人拦了下来,只能讪讪的去煎了药。

  太阳升起,屋顶上的白雪融化,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那瓦楞滴落下来。

  “碧落.....”

  温南被那水滴声吵醒,只觉得这一觉睡的特别沉,迷糊着叫着趴在床头的人。

  “姑娘,你可还难受。”

  碧落惊醒,连忙起身问道,刚才白榆出门煎药,她实在是困了就眯了一会儿。

  温南摇摇头,虚弱的抬不起一根手指。刚想说些什么,大门却发出一声巨响,随着落地的闷哼声,两人对视一眼。

  “王妃驾到,表姑娘还不起身迎接。”一窝蜂的进来几十号人,很快就将本就不大的东厢围满。

  一个嬷嬷推开内室的门,冷漠的眼睛看着里面不知所措的两个人。

  “啊!”

  温南被两个女婢活生生的从床榻上拉下来,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跪在那上座人的脚下。

  坐着的是昨日刚进府的新娘子,此时她一身绣金红衣,正面色不悦的看着跪在身下的人。身边站的的赫然就是昨日里为难碧落和白榆的通房。

  “好啊,入府之前就听说府中的表小姐目中无人,果然传言非虚啊!”

  赵令雅开口刁难,她早就听说冀王在府中藏了个美人儿,今日刚去老夫人那里请完安,身边的丫头就来告状,便压不住性子想要来会会人。

  半路遇见了熬药回来的白榆,路上就起了争执。

  本来被顶撞就已经怒火中烧,却见那病恹恹的跪在地上的人确实是天姿国色,赵令雅又怎能坐的住。

  “表小姐,王妃问你话呢!”

  芳莲挑着眉问道,昨日里没出的气,今日有小姐在一定要出个痛快,什么金屋藏娇,等把这祸主妖精的脸皮撕烂了,还能掀的气什么风浪。

  温南是全然不知怎么了,她此刻膝头生疼,头昏脑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光看着浑身泥巴,不知是死是活的白榆,温南咬着牙关匍匐下身子,她现在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不知王妃驾到,请姐姐饶恕妹妹无理,属是昨日受寒,今日……”

  “放肆!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就是无礼!我是什么身份!还能让你以姐妹相称!”赵令雅被戳到痛点。

  她堂堂知州大人家的嫡女,竟然要和岭南来的铜臭乡女做姐妹,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出嫁之前就听说府中有个狐媚子,自己才成了侧妃,一定是这个贱人在自己进府之前吹了枕边风,不然以自己的地位怎会如此!

  赵令雅越想越气,这乡野来的就是不知廉耻,无名无分跟了王这么多年,恨不得撕了这人的皮。

   “是小女放肆,请王妃饶恕。”

  温南现在不明所以,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迟钝的身体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木讷的说着求饶的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现在难受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哼。”

  赵令雅冷哼一声开口:“今日便听婆母说你是个油滑的,只是这大喜的日子让你的人扫了兴致,饶恕的话也不是不行,依我看还是将你这两个不懂事的婢子发卖了的好,竟敢在爷大婚之夜闯喜房,传出去王府的面子往哪里搁,省的你操心不是。”

  另外两个长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赵令雅可是真切的看见了,这个名唤白榆的丫头,昨天夜里竟敢往主屋跑,真是大了狗胆。

  这不今早还想去,半路就被她拦了下来,痛打了一顿,心里才舒服,像这种想要爬床的丫头,自己可见多了。

  “还请王妃饶恕她们,她们昨日许是为了我的事着急了,要是做了什么冲撞了王妃的事,还请您高抬贵手。”

  温南觉得头比身子沉,磕下去就怎么也抬不起来,此时她已经难过的泪流满面,可是却无力的匍匐在地上。

  “饶恕也不是不行,那就请表小姐亲自去找婆母求情去吧。”

  赵令雅得意的仰着头,她今早请早茶的时候,早就打听好了口风,昨天夜里的事也调油加醋的传进老夫人的耳朵里。

  她可是新婚燕尔,可不能在王那里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等把人带到老夫人那里,不死也要让她剥一层皮。赵令雅心中得意,隔山打虎,就算再恨也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温南被带走了,碧落和白榆被关在了房中,看着厚厚的门锁,碧落看着昏迷不醒的白榆急的团团转。

  这该怎么办啊!

  温南直接被带进了祠堂,身上是碧落慌乱中为她系上的披风,让她不至于只穿着里衣就被拖出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碧落这人总是会镇定的为了自己着想。

  祠堂里面很黑,昏黄的蜡烛闪动就只有寂静诡异的排位,密密麻麻的在温南脸前,披风单薄,只有那领口上的一圈兔毛才能给温南一点温暖。

  好冷。

  温南暖暖手,忍不住拉着自己身上的披风,想要暖着身子。

  她现在还发着烧,胆战心惊,身体虚,心里更虚。

  这里上下这么多牌位,都是别人的祖宗,自己在这里除了害怕和敬畏,什么也做不到。

  冷风也成为了阴风阵阵,每一丝都让她不寒而栗。

  “囡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被打开,李冀带着一身寒意进了祠堂。

  跪在那里的温南听了声音回过头来,满脸都是希翼,她现在顾不得别的,只想李冀能把自己带走,走的越远越好,哪怕是将她赶出府去。

  李冀左手拿着一个毛茸蒲团,胳膊上挂着大氅,随着走路的动作正一晃一晃的。

  这人身上的衣物还是红色居多,昨日里的喜庆一直延续到现在。

  “起来。”

  李冀伸手拉住温南的手将人扶起来,那蒲团顺势塞进温南的膝下,又将大氅给人披在身上。

  “王......”

  温南像说些什么,口中的话改了又改回道:“表哥,我难受,囡囡知错了,你放我回去吧......”

  李冀看着一脸祈求的温南,伸出手背覆在这人头上:“是还烧着呢,囡囡,你父家来了,现在就在那主厅呢,今日母亲又因着你家族的事与我翻了脸。”

  说罢这人脸上尽是苦涩,他的手牵住温南略微有些冰凉的手开口:“若是为了我们以后,这次还是要委屈你了,要不又有人添油加醋的传到母妃耳边。”

  温南这三年,在府中从来都是不争不抢,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她的家族需要王族的庇护她明白。李冀就是她在这个府里最值得信任的人。

  她也就是私下里委屈了,才会对着李冀示弱。

  也是难为这人了,这些年一直因为自己身后的家族和老夫人对抗着,左右为难。

  温南知道自己是拖累,可她真的不能在这里待着了,她好害怕。

  可......

  想想父亲可能还在前厅趋附讨好,温南将嘴中的话咽了下去,默默忍耐。

  “今日听伯父说,你兄长在博山府做事不顺,想要到这冀州来,我现在要去看看,省的你父亲等着急了,等我将你父亲安顿好,哄好了母妃,自然来接你出去。”

  温南看着李冀真挚的眼睛,看着这人脸上的疲累,求情的话再说不出口,只能麻木点点头看着人走出去。

  等门彻底关上,温南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黄的烛台,她的思绪乱飞,眼神里尽是失落,那抹光是她最后的安全所在。

  三年前自己入府到现在,从来都是委屈求全,身后的家族索命一样的压得她不能动弹。

  温南想到过去的委屈,鼻头一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冀对自己真的很好,可是这么大的家族都要依附在这人身上吸血,早晚有一天会将他们只见的感情消耗殆尽。

  温南越想越怯懦,娘家贪婪,入府三年父亲带着姨娘来过多少回,却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她在这府里越来越没有底气,她好累。

  想着想着,倦意涌上心头,恍惚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温南以为是李冀来了,想着即将要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温南兴奋的转头准备叫人,话却卡在喉咙里。

  “怎么?见不是王就失望了?”

  赵令雅提着繁重的裙摆,跨着门槛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僵硬的温南。

  温南不应,她不知道怎么应,怕又一句话没说对会惹更多的麻烦。

  “怎么,不说话了?”赵令雅扭着腰来到温南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长长的指尖就在她的脸颊边缘摩挲着。

  恨不得下一瞬就将这张脸给她抓破了才好。

  “小女不知.”温南低眉顺眼的开口。

  “哼,瞧不上你这幅样子,你平日里就是用这幅模样勾引爷的吧,还想着当王妃呢,你那亲爹正在挑日子叫你入府为妾呢!”

  温南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赵令雅。

  她此冒失,换做今早,赵令雅一定要她好看,不过现在看着这人脸上的惶恐,赵令雅有些愉悦。

  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啊,这下你就真是妹妹了,一个住在东厢房的小妾,对吧,妹妹.....”

  温南无意识的摇头,昏沉的思绪叫她听不懂这人话中的意思。

  赵令雅得意,松开了温南的手,一个小妾而已,还不值得自己动怒,失了礼仪。不过看着人的反应,她突然起了别的念头。

  “岭南温氏三年前就将你送进王府,要是真是正室至于到现在还未给你名份,倒是你那贪心的父亲,见你家兄长迟迟没有升官,还以为你在府中不讨王喜,正绞尽脑汁的将你做成小妾呢。你父亲说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真是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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