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祈朝最尊贵的公主，他是父皇安排在我身边最得力的暗卫。
被指婚时，我问他：「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只会说那千万次每个人护卫都会说的面子话：「除非死去，属下永随公主。」
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不是官话。
他为了履行诺言，死在了我的大婚当日。
01
十二岁那年，父皇派了个暗卫给我，说是要保护我的安全。
那暗卫比我高上许多，可看样子也不过弱冠。
父皇说：「他叫凌安，从此便留在你身边。」
那时我尚不懂在这皇宫之中能有什么危险，只觉得这暗卫长得好看，留在自己身边养眼。
凌安他身手极好，每次发生情况他都能轻松摆平。
我不小心脚滑差点跌入池塘的时候，他能很轻松的一把拉住我，待确认我没有受伤后，又赶忙松开，隐去了身影。
殿内云顶檀木为顶，珍珠帘幕，就连柱上都嵌有金箔珠玉。偌大的寝宫，成群的婢女，又好像只有我一人。
夜晚我被雷声突然吓醒时，他会敲敲我的窗户，表示他在。
烛影摇曳，映照出他的背影。
不长眼的太监有时候匆匆忙忙的冲出来，他就突然出现挡在我的面前。
他常年练武，背影高挑。一身玄衣，仿佛生来就是与黑夜融为一体。
可我觉得他不该只是黑夜里的影子。
他凌冽的脸庞转向我，但如墨漆黑般的眼底却泛着温柔，轻声问道：「没吓着公主吧？」
我记得那时候是正午，阳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连一旁凌霜傲雪的红梅也无其颜色一二。
我正在御花园赏花时，那向来顽劣的七皇弟过来扰我兴致。
他假模假样的拿着自制弓弹，瞄了瞄石板路，看了看草地，最后咧嘴一笑，居然是对准了我的肩膀。
我刚想出声制止，就听见七皇子哎哟一声。
七皇子反而恶人先告状，一手摸着淤青的肩膀，一手指我：「你干了什么！」
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石子，我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清了清嗓子，故作无辜：「练习了好久的，厉害吗？七弟若是想再挨几次，本公主也不介意。」
那七皇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一边骂着旁边哄着的太监，一边回去了。
我噗呲一声笑出来，真是好过瘾。我摆摆手，示意凌安做得好。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位置在哪里，但我知道他一定看得到。
有他在，我肆无忌惮。
02
「凌安，我功课又做不完了……」
我及笄之后，父皇对我学业抓得也紧了，这折腾人的题目，让我好生烦恼。
凌安不仅武功好，文学造诣也颇深。我甚至觉得凌安比我那教书先生还厉害。
刚开始，我只是想随口让凌安帮我应付一下太傅的功课。
父皇向来重文礼，说不定暗卫也会培养六艺。
我咬着下唇，犹豫着开口：「凌侍卫，你能看看这该怎么答？」
凌安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看着我，嘴角勾起微笑：「公主也会遇到不会做的题目吗？」
我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周礼》这么难呢。」
凌安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我：「公主可以将题目告诉我，或许属下帮上一二。」
我示意凌安过来我身旁，将纸推给了他。
他的目光在纸条上扫过，沉思了一会，行云流水写下了答案。
凌安写完后，我将那张写的满满当当的纸拿起来，娓娓念着：「经国家,定社稷……」
「凌侍卫，你写的真好！是在哪里学习的呀？」
「幼时背诵罢了。」凌安愣了一下，又含糊不清的说着，眼中闪过一瞬的落寞。
于是，每当我遇到难题，就常常让凌安帮我。
他写的好，就是那向来严苛的太傅都会夸上几句。
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凌安多相处一会。
长久的保护，相伴，我与凌安已经十分熟稔。
他也不再有那么多的礼节纲常，君臣之道，有时也与我以你我相称。
及笄这年，情窦初开，我察觉到我对凌风生了情愫。
凌安，或许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感情。但他对我从来只有规规矩矩，半分逾越都没有。
他老是说什么君臣有别，好像在强调自己暗卫的身份配不上我。
又一次雷雨夜，我叫来凌安陪我做功课。
我坐在他身边给他磨墨，他就着明亮的烛光，一笔一划的写着。
他的字刚中带柔，像清风拂过湖面，让我移不开眼。
磨完墨，我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窗外，雷声隆隆，雨点敲打着窗户。
但因为有凌安陪着，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享受着这个温馨的时刻。
03
有天夜里，我见凌安在院子里练剑，那剑法厉害得很。
以后每天晚上有空，我坐就在旁边看他练剑。
看的久了，自己也想尝试一番。
「凌安，我也想要练剑。」我对凌安故作命令道。
「好吧，但公主务必小心。」凌安很是为难，但拗不过我的坚持。
我接过剑，凌安在一旁做着动作。我按着凌安挥舞的动作比划起来。
两人在月色下同步着动作，又似共舞。
我看了凌安这般久的练习，也是能得凌安这种高手的几分神韵。
但毕竟身体跟不上脑袋想的，一个踉跄，我的手臂不小心被剑给割伤了。
凌安紧张的也不顾了爱剑，将我抱回了寝殿。
他给我包扎的时候，我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了。」他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愧疚。
凌安似乎是想把所有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是我想学的，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受伤的。凌安你教了我傍身强体的法子，哪有错呢？」
我忍住上药的疼痛感，扯了一个希望他不再愧疚的微笑出来。
「你若是想要有傍身的手段，我送你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小巧却锋利，很适合你。」凌安从胸口处掏出一把匕首。
那刀柄上刻着精美的纹路和我看不懂的文字，一看就非凡品。
「那我可得好好收下你的心意。」
「我倒希望你永远用不上。」凌安无奈笑笑。
我想，凌安也是喜欢我的吧？
我坐在床榻上，凌安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的气息都喷在我脸上，让我心跳砰砰砰的乱跳。
凌安比我高上一个头的高度，即使半跪在榻前也只比我低一些。
既然他不敢跨出那一步，那就由我来好了。
我鼓足勇气，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力道极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却激起了凌安心中的惊涛。
「公主醉了，属下这就为公主去准备醒酒汤。」
凌安耳尖红了大半，几乎就要熟透了，他猛的起身就要往外走。
没曾想我拽住了他的衣袖，下一刻，凌安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我身上。
我俩这姿势亲密得很，他也愣住了，半天不敢动弹。
我只顾着高兴，丝毫没注意到凌安眼中的紧张与挣扎。
「凌安，我心悦你。」
我原以为凌安会高兴，但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痛苦？
04
那晚凌安离去后，已经许多天没有出现了。
我知道他依然在暗处保护着我，但是无论我怎么唤他，都没有人出现。
皇宫内的风言风语如同一阵怪风，宫里的人们都在暗自流传着一些秘密。
他们说父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迟早会是手握重兵的定国公掌权。
宫廷内的权力斗争愈发激烈，人人自危。我常常在梦中，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只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徘徊。
一天，我来到御花园，看到一片萧条。曾经繁华的花坛现在荒芜了，昔日翠绿的树叶也变得枯黄。
我心中涌起一阵凄凉，这时，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我手中的书卷。我弯腰捡起，却见定国公走了过来。
他身穿锦袍，面带微笑，身后跟着几个侍从。我向他行礼问安，他却向我走来，轻声说道：「公主不必多礼。咱们祈朝有你这般识大体的公主，是祈朝的福气。」
定国公说的话很含蓄，我却一下子懂了。
原来该是我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啊。
若是以前，父皇最是疼爱我，定不会将我送去和亲。但如今父皇的权力逐渐被架空，连我想要去探望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公主如何，也不过是定国公的一颗棋子，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罢了。
那天遇见定国公之后，我便无法自由地行走。我的身边总是有着一群群的宫女，她们像是一座座高山，将我包围在其中，让我无法呼吸。
每当夜晚降临，我都会借口歇息，赶走了所有的宫女。
我翻窗而出，在深夜的宫廷中漫步，寻找着他的身影。
凌安总是在暗处默默的守护着，他的目光如同星辰一般，闪烁着深沉的光芒。
他隐匿在宫廷的檐角之上，他的身影在月光下略显孤独。他低头俯视着下方的庭院，那里灯火通明，但他的目光却像隔了一层雾，看不透那繁华的景象。
他只注视着我。
我来到我们以往练剑的地方，对着月光照亮的空地，轻声道：「凌安，出来陪我说说话吧。」
凌安从黑暗中出现，站在那里，好像身姿也不似以往那么挺拔，脸上也多了几分疲惫。
「你，还好吗……」
这是我们这不知多少天的第一次交谈，他也终于不再叫我公主了。
「听宫里都在传言，说我要被送去和亲了。」
凌安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你说，我会去哪个国家呢，嫁给谁呢？」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了无数遍。
「罢了，都是一样的。」都是权利交易的婚姻，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朝堂之上，黄钟大吕，金碧辉煌。我端坐在殿前，身影在宽大的龙椅上显得孤独而娇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为保国家安宁，与边境安宁。现将公主指婚于尉朝大将军，着令即日起准备和亲事宜。钦此。」
我接过圣旨，强忍下泪水。我深知，这是自己的命运。我默默地低下头，接受这无法改变的现实。
凌安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问他：「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即使我远嫁尉国，成他人之妻妾？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只会说那千万次每个人护卫都会说的面子话：「除非死去，永随公主。」
05
我贪图街巷的烟火气。
但这皇宫四四方方的红砖高墙，我很难走出去。
所以我只能常常让凌安给我从宫外带来。
我想要品尝宫外的味道。虽然御膳房的糕点很精致，但我偏偏想要吃那被不规整糖霜裹起来的糖葫芦。
所以我便常常在窗边等着他的糖葫芦。
另外，我也想凌安能够多出去转转，有点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