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靖远侯府三年,宋之年从未与我圆房。
背着我独宠寒门庶女钟浅,让我成为全大梁的笑柄。
甚至,被山贼劫道时,宋之年护着钟浅逃走,把我丢在山间。
临走之前他只留下这句话:“九娘,我会为你报仇的!”
可他不知道定威将军的嫡女凤九娘天生神力,武艺非凡。
区区山贼如何伤我?
既然宋之年有负于我,那我便落草为寇,占山为凰!
1、
“娘子,听闻凤凰山上桃花盛开,不如你我一同前往?”
宋之年站在我的房门口两步远的地方,言语中带着些试探。
嫁入定远侯府三年,宋之年不仅不肯与我圆房,还背着我和小门小户的庶女打得火热。
平日里对我恨不得眼不见为净,今日却这般主动,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
难道是自知这几年冷落了我,对我的补偿?
“好啊。”我回答,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幺蛾子。
一路舟车劳顿来到二十里之外的凤凰山,我神清气爽地欣赏满山桃粉。
宋之年已然发鬓歪斜,在小厮搀扶之下气喘吁吁。
弱鸡,真是弱鸡,当初如若不是我爹执意要将我嫁给宋之年,我怎么会看上他?
我爹是鼎鼎有名的定威将军,我娘是相府嫡女,原本我该备受宠爱地长大。
可我娘在生我之时难产而去,我从小调皮捣蛋,一点也不像别的京城贵女,偏爱抚琴刺绣,温婉贤淑,知书达理。
因此我总被他们嘲笑像个男的。
而且,我身上还有个最大的秘密,我天生神力,是个练武奇才。
我爹为了隐瞒这个秘密绞尽脑汁。
他手握大梁兵权,已遭到皇帝猜忌。若这个秘密暴露,恐会为将军府带来灭顶之灾。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我爹声称我得了怪症,假借寻医之名带我去了边关。
直到我及笄这一年,皇帝连下十八道圣旨催我爹带我回京,说要给我赐婚。
我爹明白,不能再将我藏下去了。
回京前,我爹千叮咛万嘱咐:
“九娘,回到京城,你绝对不能暴露天生神力这个秘密,记得,要当个淑女!”
回京第一日,我就被宋之年盯上了。
2、
其实盯上我的不止宋之年一个。
毕竟我爹是手握大梁兵权的大将军,而且我上无兄长,下无弟弟。
娶到我就等于获得了将军府的所有助力。
听说定威将军的独女凤九娘要回都城,几乎适龄的男子都出动了。
回京第一天,有骑着白马在我面前溜达的,有站在我旁边念诗的,还有假装撞了我非要请吃饭赔礼道歉的……
真做作啊。
我目不斜视地走过,经过巷子时,却遇到了拦路的地痞。
“小娘子,我看你长得水灵灵的,哥哥带你去青楼玩玩。”
地痞们搓着手步步靠近。
正当我纠结该怎么给这些地痞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又不会暴露我的武艺时,宋之年从天而降。
“我警告你们,我是靖远侯府世子,离这位姑娘远点!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地痞们落荒而逃。
宋之年身穿淡青色长衫,风度翩翩,眼神关切:“姑娘,没事吧?”
我一脸淡定回答:“没事,谢了啊。”
我转身就走,没看见宋之年的欲言又止。
我爹知道这件事后往靖远侯府送了谢礼,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没想到第二天,宋之年带着红娘上门,在我爹面前跪下,说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娶。
3、
我不想嫁,我喜欢武功高强的大侠,或是像我爹那样威武霸气的将军。
那靖远侯府的狗屁世子一看就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弱鸡,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爹却觉得宋之年不仅温文尔雅,仪表堂堂,还心地善良,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
得知我爹准备答应这门亲事,我连夜收拾包袱翻墙准备回边关。
没想到被我爹抓个正着,把我带到祠堂让我跪下,好好反省。
他语重心长对我说:
“靖远侯已世袭三代,且手中没有实权,若是宋之年没有能力,就只能仰仗我们将军府的助力,保住这个爵位,你嫁过去以后他只能哄着你,对你好。”
“与其等皇帝赐婚,成为他的棋子,还不如我们自己尽快定下,若是将你嫁入重臣之家,卷入皇权斗争之中,那才是往火坑里跳,爹只盼你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你放心,有爹爹在,定让你这一世富贵无忧。”
“九娘,爹知道你不喜大梁城的束缚,可女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爹老了,战场刀剑无眼,要是扔下你孤零零一个人,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娘亲交代……”
我泪如雨下:“爹,我明白了,我嫁。”
我最终还是嫁给了宋之年,其实嫁给谁都无所谓,我总归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可我没想到,才刚成亲,宋之年就露出了真面目。
4、
洞房当晚,我与宋之年喝完合苞酒,我豪迈地一口干了,宋之年瞪大双眼。
我疑惑问:“有什么不对吗?我在边关那都这么喝。”
宋之年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喜娘和侍女说了几句吉祥话都出去了,剩我和宋之年面面相觑。
我想起侯府派来教导礼仪的嬷嬷塞给我的画本子,画本子上男女的姿势很像是在练习什么功法。
难道宋之年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也会武?
我和宋之年面对面坐着,宋之年目露深情,握上我的双手,随即皱眉:
“你的手怎地如此粗糙?”
我想起上花轿前,爹爹嘱咐过:
“嫁人了以后一定要做个贤妻良母,不可暴露你的武艺!”
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我练过武功!
我撒谎:“边关水质没有大梁都城细腻,多有泥沙,可能……可能是被沙子磨的。”
宋之年尴尬一笑,抬起我的手一脸深情:“娘子以前受苦了……天色已晚,我们……早些歇息吧。”
“正合我意。”我撸起袖子迫不及待想卸下凤冠。
这凤冠太重了,我习武多年体质那么好都累得够呛。
宋之年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仿佛面对千斤重担,一把抱住我,闭上眼,嘟着嘴向我袭来。
我下意识伸手把宋之年推倒在地:“不是说睡觉吗?你想干嘛?”
宋之年手指着我气得面色涨红:
“你你你……你简直是个泼妇!要不是……”
宋之年突然打住,拂袖而去。
他不回来刚好,反正我也不喜欢跟人同睡。
第二天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宋之年,只好自己去给侯爷和夫人敬茶。
我端着茶杯递给夫人,可她迟迟不接。
还好我练过,否则就一般女子,这会手臂该酸痛得拿不稳茶杯了。
可惜它在我手里稳如磐石。
她见我没有半点反应,冷哼一声接过,抿了一口就重重放在桌上:
“我听说你从小在边关长大,难免不懂规矩,可这都城不比你们那穷乡僻壤,你现在既然嫁进我们侯府,就万万不能丢了侯府的脸,以后要好好学学。”
我回答:“是。”
可我爹娘都在京城长大,没去边关前我也是京城人,谁还比谁高贵不成?
侯夫人继续说:
“还有,自古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以夫为天,以后之年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得忤逆!女子要贤良淑德、宽容大度。”
我忍耐着说:“是。”
我想起爹爹的嘱咐,决定用心学习女红,争取当一个温婉的女子。
5、
还没等到回门,边境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
南楚进犯,皇帝一纸诏书将我爹派到了边关。
我则苦苦学习女红和礼仪,每天练习头顶一碗水走路,嬷嬷拿着戒尺监督我,稍微走偏或摇晃就狠狠抽我小腿。
呃,虽然她打我跟挠痒痒似的。
但我练习得还是很认真的,只等我爹回来,让他刮目相看,尤其是女红。
就是这女红实在难练,我自去了边关以后,不管多重的刀剑都拿得动,可这小小的银针,在我手里怎么就那么不听话?
我拿枪舞剑的手上全是针孔,连小桃看了都于心不忍。
“夫人,要不你就别绣了,这些活有我呢!”
小桃是我从将军府陪嫁到靖远侯府的侍女,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看似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我认认真真绣着手上的帕子,假装听不见她说话。
我凤九娘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成了!”
我高兴地举手手帕展示给小桃看,这是我辛辛苦苦绣了一周的图案。
我期待地看着小桃,小桃欣喜地说:
“夫人,你这只小狗绣得可真传神!”
我语塞:“这明明是匹马……”
看来我的女红还需要再深入学习……
宋之年自从洞房之夜后,就再也没踏足过我的房间。
而我也乐得清静,就是母亲总是话里有话,让我好好学学怎么讨夫君的欢心。
宋之年生辰那天,我特意叫小桃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听说他喜欢赏梅,还花了三个月的心思,给他绣了一个梅花的荷包。
可我等到夜色渐浓,月到中天,宋之年也没有回来。
小桃匆匆忙忙回府,告诉我,世子在陪六品修撰家的庶女钟浅游船。
6、
原来宋之年在上我家提亲之前,就已经和庶女钟浅好上了。
听说那钟浅长得清丽脱俗,温婉恬静,更重要的是她写的诗曾得到风流才子元玉堂的夸赞,很受文人墨客的追捧,因此在都城也算小有名气。
两人相遇的故事和我相似,钟浅踏青遭遇地痞调戏,宋之年挺身而出救下钟浅。
而后两人情投意合,暗生情愫,宋之年就差提亲了,可惜侯夫人不答应。
也是,毕竟只是六品官员家的庶女,怎能入靖远侯府的眼。
为了让宋之年娶个门当户对甚至名门贵女,侯夫人硬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直到我的出现。
靖远侯府娶我,不过是为了得到将军府的助力,这些爹爹都和我说过,我也都理解。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人明明心里有人,还能信誓旦旦地说出对我一见钟情这种话。
果然边关卖酒的樊姨说得没错,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一句话都不能信。
小桃为我打抱不平:“夫人,要不我们禀告侯夫人,去把世子请回来?”
她说的是请,表情却恶狠狠地好像要把人五花大绑绑回来,我又不是什么山贼土匪。
我一边吃着喜欢的酱肘子摆摆手:“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宋之年心里有别人,那我还努力什么?
就算他想纳妾,只要别来烦我,我也懒得管,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我的日子。
可我不惹别人,别人非要来惹我。
没过几天,华阳公主的赏花宴上,我不仅见到钟浅,她还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要我让位。
7、
赏花宴上勋贵云集,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按理来说,像钟浅这种身份,连迈进公主府的资格都没有。
可我跟华阳公主有过节,小时候她嘲讽我是没娘的野孩子,我把她推进小水池里。
所幸水池不大,很快就有侍女把她救上来了,否则我会给我爹带来天大的麻烦。
我爹向皇帝负荆请罪,说我顽劣不堪,顶撞公主,愿意辞去大将军一职。
彼时边关不稳,南楚屡屡进犯,正是用人之际,皇帝只是罚了我爹半年俸禄,继续让我爹当他的大将军。
华阳特意给钟浅发请柬,想必是听闻了我和宋之年的事,为了膈应我。
看来今天是场鸿门宴,来者不善。
这种赏花宴,表面上是赏花,实则是赏人,男男女女可以在宴会上表现自己的风采,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
我走到女子区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面是一位身穿白衣,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女子。
小桃凑近对我说:“夫人,她就是钟浅。”
原来她就是钟浅,长得确实让人很有保护欲。
华阳公主话里有话地说:“宋夫人,你刚从边关回来,想必没有参加过这种赏花宴吧,今天可得好好开开眼。”
其他都城贵女纷纷附和:
“是啊,听说宋夫人一直在边关长大,真是太苦了,边关有花吗?”
“那等苦寒之地能长出什么好看的花来,公主的赏花宴可是网罗天下奇珍,还有许多别的地方瞧不见的品种呢。”
……
我想起边关战士们缺衣少食、饱受饥饿,这些从小便高人一等的贵女们穿金戴银、丝绸锦缎。
他们浴血奋战的时候,这些贵女们只会喝茶赏花,还要用高贵的鼻孔看待保家卫国的战士,就觉得一阵恶心。
“有花。”
我放下茶杯,茶杯磕在石桌上发生难听的声音。
按都城的标准,我应该是很失礼了。
众人安静下来,鄙夷地瞧着我。
我语气严肃地说:“这种花在边关每天都能开放,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花都更震撼、更珍贵,叫血花。”
大厅里针落可闻,无人敢应答。
屏风外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夫人所言极是。”
华阳公主站起来:“四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