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某天,时任福州军区司令员的韩先楚到北京汇报工作,并在当天下午拜访了当时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叶剑英。
本来宾主之间应该是其乐融融的场景,却因一事爆发了争执。
事情的起因在于前段时间,叶剑英曾计划调福州军区副参谋长石一宸到总参任副总参谋长,意见都已经发到了福州军区,调动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意外的是,隔了很长时间,也不见石一宸到北京来报到,叶剑英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军区司令员韩先楚不同意。
韩先楚不仅不同意,而且还做反面工作,动员石一宸不要去。
叶剑英一听,顿时也坐不住了,趁着韩先楚来北京,他特意提到这件事,并严肃的告诉他:
“调石一宸到总参担任副总长,是我决定的。”
老帅一句话,韩先楚冷汗也流了下来,但还是梗着脖子摇头。
石一宸到底有何能力,引得叶帅与韩先楚争抢呢?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次登陆战说起。
一石一宸是山东人,1914年出生,1932年在老家时就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他的叔叔石潇江更是1927年就入党的老党员。
不过,山东党组织在抗战全面爆发之前,曾遭到多次破坏,石一宸与党失去了联系,1935年经人介绍参加了“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秘密进行反蒋抗日活动。
抗战爆发后,石一宸随叔叔组建抗日游击队,这支部队后来合并进八路军山东纵队,石一宸也就此投身军旅中,并历任山东纵队连长、副营长、团参谋主任,滨海军区司令部作战科长、教导团参谋主任、第三军分区参谋主任、警十旅参谋主任,华东野战军第三纵队师参谋处长、团长,第三野战军第二十二军师参谋长、副师长等职。
1955年9月,石一宸被授予大校军衔,1964年晋升为少将。
与绝大多数开国将军一样,石一宸身上也有很多传奇故事,也打过不少很经典的战例,不仅如此,石一宸还是个儒将,早年曾毕业于山东省立第四师范的他,还是军中出了名的文化人。
五十年代,原福州军区司令员叶飞就曾盛赞石一宸是“军中武秀才”,原华野参谋长、军委副主席张震也称赞他是“文武双全”。
不过,石一宸能让韩先楚看中的,也绝不仅仅只是他“能文能武”,而是他有一项特殊的本领——熟悉海岛作战。
也许有人会问,韩先楚不就精通海岛作战吗?毕竟他在建国初年曾一手开创过木帆船渡海作战的奇迹。
不过,能复刻这个奇迹的,后来也只有石一宸一个人。
当然,如果从时间上来看,石一宸不是复刻韩先楚的奇迹,他是开创这个奇迹的人,比韩先楚还要早。
1949年7月24日,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在浙江宁波召开作战会议,根据中央决定,第七兵团负责解放舟山群岛,会议决定:
“以第二十二军攻打大榭、金塘及舟山本岛,以第二十一军六十一师攻打舟山南部岛屿。”
事实上,我军当时并没有渡海作战、登陆作战的经验,只是源于当时我军携大胜之余威,也没把盘踞在舟山群岛的国民党军残兵败将看在眼里。
当时,石一宸任22军66师副师长,负责指挥解放金塘岛。
与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石一宸不认为渡海作战就能和在陆地上作战一样,他从领受任务那天开始,便带着参谋班子蹲到了海边上,连续蹲了一个月,研究海岛作战的办法,并总结潮汐规律。
石一宸亲临一线,观察敌军的堡垒阵地,入夜后根据掌握的气候条件指导部队进行海上训练,为部队渡海作战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1949年10月3日,22军前线指挥部决定,调66师以及64师190团发起解放金塘岛的战斗,一昼夜时间就解放了全岛。
此战也是我军史上首次以木帆船渡海作战的经典战例,共歼敌2409人,我军牺牲14人。
不久之后,舟山守敌仓皇后撤,我军不战而胜。
也就是从这天以后,石一宸就开始专门琢磨海岛作战、渡海作战,数年下来颇有心得。
二对于自己曾亲身组织并参与的战役,石一宸将军直至晚年仍然记忆深刻,并娓娓道来。
1955年1月,张爱萍指挥的一江山岛战役,也有石一宸将军将军的参与。
石一宸将军记得很清楚,我军一开始制定的战略计划,是夺取大陈岛,因为大陈岛是国民党军的指挥中枢所在。而一江山岛在当时只算得上是大陈岛的屏藩。
后来是张爱萍力排众议,决定先打一江山岛,除了战略上的考量外,当时还有一个因素不得不考虑,就是出没于台海之间的美军舰艇。
1954年7月,陈老总、张爱萍等华东军区领导人制定了解放大陈岛和解放一江山岛两套计划,并要求石一宸带着这两份作战计划到北京去,向总参汇报。
石一宸到北京后,见到了时任总参谋长的粟裕、副总参谋长陈赓,并向两人汇报了计划,根据总参的安排,石一宸要在第二天去向彭老总汇报情况。
1954年8月21日下午,石一宸见到了彭老总,老实说在介绍战役计划过程中,他介绍的比较简单,前后也就只有半个多钟头,但没想到的是,彭老总听了他的回报后,却耐心的给他讲了两个钟头。
石一宸记得很清楚,彭老总讲的核心意思有两个:
一、解放大陈岛、一江山岛是“宰牛的刀子去杀鸡”,因为此次海岛作战是不同于以往,我军是海陆空三军出动;
二、要尽可能的注意美军舰艇的动向。
事实上,就在石一宸去中央汇报的时候,华东军区已经决定,大约在九月、十月出动轰炸机轰炸大陈岛的敌军军事设施,对敌形成威慑,并派陆军进攻一江山岛。
彭老总一再嘱咐:
“轰炸大陈的那一天,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查明大陈港内及其附近有没有美国的军舰,如果美国的军舰停泊在那里,我们暂时不攻击,等他离开以后再打,这样可以减少很多麻烦。我们的原则是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示弱。如果美机侵入我们的领空,向我们挑衅,则坚决打击之。要告诉飞行员,美机来犯,力争将其击落在我们的领土或领海内,以此作为美国侵略我国领土的罪证。”
8月下旬,石一宸返回华东军区,并将彭老总的指示转达给军区首长。
考虑到此次作战的复杂性,华东军区对此次战役进行很谨慎。
1955年1月18日,张爱萍指挥海陆空三军发起一江山岛战役,并一鼓而下,极大的震慑了敌人。
不仅如此,就连美国人也不愿意支持蒋介石,因此在大陈岛的国民党军守军无奈撤退,美军届时出动海空军帮助撤退。
有意思的是,2月9日,美军两架飞机入侵浙江松门岛上空,被我高炮部队击落一架。
当时我军十分紧张,也担心引起国际纠纷,张爱萍为此还紧急上报了华东军区,并由华东军区上报中央请示。
可美国人当时也并不想扩大事态,美第七舰队司令浦雷德在香港召开记者发布会时还宣称:
“该飞机是由于飞行迷航导致的坠落。”
三1956年9月,石一宸调任福州军区副参谋长兼作战处处长,1958年参与指挥了金门炮战。1968年升任福州军区副司令员,1971年又兼军区党委副书记。
二十几年的磨砺,石一宸成了韩先楚眼中的海岛作战专家。
值得一提的事,从71年以后,叶帅主持的总参谋部也需要大量富有经验、年龄稍轻的干部充实,一次石一宸到北京专门给中央军委汇报过福州军区前线战备情况。
当时,石一宸汇报不仅十分详细,而且面对叶帅的提问,回答始终是游刃有余,让叶帅顿生好感。
不久之后,叶帅专门把石一宸叫来办公室,并告诉他:
“中央准备调你来北京工作,到总参任副总参谋长。”
石一宸心里很纠结,事实上如果他选择调北京工作,是算升职,毕竟他原来只是军区副参谋长,调到总参是出任副总参谋长,可福州军区的工作同样也离不开他。
思来想去,石一宸还是选择了婉拒:
“我到总参工作力不胜任,请组织上考虑。”
不过,叶帅没有让石一宸当下就回答,而是让他回去考虑考虑。
“考虑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石一宸回去以后,就把这一情况报告了军区司令员韩先楚,并且还一再表示,自己能力不够,还是在福州军区比较好。
韩先楚一听也颇有些为难,福州军区还是需要石一宸这员大将的,很多工作都离不开他,可毕竟调总参工作是升职,而且是去干副总参谋长,他总不好阻拦。
韩先楚后来干脆告诉石一宸:
“这件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不过有意思的事,韩先楚有意无意,暗戳戳的表示:要是愿意留在福州军区,你也会得到重用的。
叶剑英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趁着韩先楚来北京开会,他直截了当的问:
“石一宸到底还能不能来。”
韩先楚两手一摊,无奈的说:
“首长,这不行啊,福州军区这一块您是知道的,离不开他啊。这沿海一线没有比他再熟的人了,再说,现在岛屿作战就他熟,别人不放心啊。”
叶帅一听更加生气:
“福州军区离开他是不是就不转了,我这个军委副主席,调个人都来不了?”
“首长,您就不要在吓唬我了!”韩先楚笑了笑:“您要想调个人,哪需要军区同意,再说又有哪个军区敢拦住不放呢!”
一句话,就连叶帅也无可奈何:
“韩先楚,你小子会读心术,能猜透我在想什么啊。”
叶剑英心里其实也很清楚,福州军区这些年都属于战备区,一个海岛作战的专家,对军区的工作确实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后来就绝了调石一宸到总参的想法。
石一宸在福州军区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期间主要负责作战训练工作,一直到1983年5月,才被调到军事科学院党顾问,参与全军战史的修编工作。
1988年,石一宸荣获中国人民解放军独立功勋荣誉勋章。
石一宸晚年离休后,仍然充分发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精神,著有《战略战法与指挥》、《军事战略纵横谈》、《战法与回顾》、《谋略制胜》、《铁血曲》、《铁与血》等军事著作,也正如人们所盛赞他的一样——儒将。
军委副主席的迟浩田看到了石一宸所著的军事著作,盛赞他为“百战勇将,铁血著书”。
石一宸晚年接受采访,询问他善攻坚的秘诀,他只是笑了笑回答道:
““哪有什么秘诀,我只信奉‘将在谋,兵在勇,有勇有谋方能百战百胜’。”
记者问:
“这是哪位兵家的箴言?”
将军笑道:
“是我的实践,实践出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