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择幼女入宫，
姐姐如愿进宫，我留守寺庙。
但太后严苛，姐姐没日没夜地学规矩，根本没空勾引皇上。
倒是在寺庙长大的我，解签一绝，就连皇上都三天两头跑到寺庙寻我。
我与皇上大婚当日，姐姐嫉妒得红了眼，拿起剪子扎进我的心脉。
不料我们双双重生回到做选择的那天。
这次，她拽着住持的衣袖死活不乐意入宫。
我浅浅微笑。
......
1
寒清寺内，檀香缭绕。
雍容华贵的女人垂下眼睑，看向寺庙住持面前站着的我和姐姐。
住持笑得合不拢嘴：
“太后娘娘，清浅年幼无知，清欢更为成熟懂事，更适合进宫陪伴您。”
姐姐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嘴巴又乖巧，向来最得住持欢心。
往常就算一张菜饼都是她大我小，现在轮到太后找养女这种好事，住持更是偏心她。
不惜刻意贬低我。
住持推了推林清欢，示意她上前。可姐姐紧紧拽住住持的衣摆，不肯松开。
她潸然欲泣：
“住持，我不想去皇宫，娘娘！信女愿在寺庙清修！”
“求您带走妹妹吧！”
住持面色震惊，瞳孔微张地看向太后。
确认太后没怒意后，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阿弥陀佛，你这孩子...”
他为姐姐筹谋了这许久，她居然拒绝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
真是！
见状，我连忙走前一步，拉住太后娘娘的手。
娘娘的手香软温热，很好摸。
“我想跟着您走。”
太后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嘴角带笑，态度也很明显。
她选我。
藏在住持身后的姐姐笑了笑，在内心嘲讽：
“在宫内不守规矩就要挨板子，而且还大半个月也见不着皇上，怎么当皇后。”
“妹妹，你去跟着老太婆吃苦吧，我才是命中注定要当皇后的女人。”
其实姐姐说得对。
皇宫内十分凶险，动辄就是掌嘴打板子。
生活不易。
上辈子她为了荣华富贵跟着太后进宫，却在宫内吃了许多苦。
太后娘娘要求严格。
要她清晨起来早读，下午上礼仪课，晚上还要做女工，稍有言行不端就要抄百遍佛经。
学不好连饭也没得吃。
宫里的人最为势利，宫女嬷嬷们对她起先还算礼貌，后来得知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便在背地里瞧不起她。
有甚者还会当面嘲讽：“不过是太后娘娘从宫外捡来的一条狗，有什么好傲的。”
她哭她闹根本没用。
太后性子淡漠，天天关着门不问世事，根本不能给她撑腰。更别说给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了。
她在宫内煎熬时，总能时不时听到我在宫外逍遥快活的消息。
她挑灯苦读困乏被打手心时，我在受邀参加赏花诗会。
世子们制造漫天花瓣，只为讨我一句吉祥话。
她怎能不气？
好在她在皇宫内，还有机会能看见皇上。只要她能当上皇后，这些苦都不算什么。
只是皇上十天半个月才来给太后请安一次，以她的身份还只能远远望着，连话也难说上半句。
她为了偶遇皇上，日日早起，夜夜迟眠，甚至不惜下毒自残。
不久后，她终于获得了皇上的注意。
她掰着手指数着皇上来请安的日子，却听到皇上整日去寒清寺找我祈福的消息。
她不怕自己惨，她只怕我过得比她好。
皇上带我回宫的那一天，嫉妒的血丝布满了她的双眼。
她脑子里不断回想当初，然后她后悔了，后悔当初跟着太后进宫。
大婚当夜，她彻底疯了。
她冲进婚房，拿一把金剪子狠狠扎入了我的心脉，随即自裁。
然后我们一同重生了。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进宫，毅然选择留在寒清寺。
临走前她对我说：“你去在太后那怨妇脚下当条狗吧，我要自由。”
我劝她小心住持，可她不听，只想看我的好戏。
“妹妹，你还是先想想在皇宫内怎么活下来吧。”
2
太后把我带回了轩粹宫后，便闭门不出。
深宫墙高。
看着眼前出墙的红杏树，我倒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果子熟了，晶莹剔透。
咽下酸溜溜的口水，我一股脑爬上了杏树。
下面的小婢女本叫叫嚷嚷地让我赶紧下去，但吃到我丢下去的杏子之后，也只让我小心点。
说帮我盯梢。
她看我的眼神渐渐变得感激起来，毕竟我们已经喝了好几日的米粥了。
吃着杏子，树边上忽然飞来了一只肥鸟。
鸟毛油光滑亮，看起来被养得十分好，就连扑扇着翅膀的时候，浑身的肉都均匀地弹动着。
上辈子我在寺庙内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做饭吃饭。
最喜欢吃肉。
我身手矫健，一把就抓住了肥鸟。
“太好了，有肉吃了！”
我挥着战利品朝小婢女炫耀，却看见墙外边的一角玄黄色衣袍。
我急忙落地时，他正好走进院子，看见我们，一双凤目微挑。
我低头行礼。
他生得俊美，高鼻薄唇，棱角分明。
一眼入目。
像是聊斋里描绘的男妖精。
小侍女看呆了，兜里的杏子藏不住，连连滚落。
我的心也是如此，稀里哗啦。
一时恍惚。
忆起前尘。
上辈子我初见他时，也是这般混乱。那会我正在寺庙后山偷偷烤红薯，突然就见一只沾了土的玉手伸到眼前。
他问：“小女娘，能向你讨口吃的吗？”
我被他的美色恍惚了一瞬。
但色不饱肚。
我一口咽下大半红薯，“不好意思，吃完了。”
现在我有些后悔，若是当时给他让一口吃的，恐怕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亏欠。
所以这辈子他说要蹭饭时，我轻易就点头答应了。
不过他是皇上，不答应的话也是可能会掉脑袋的。
小婢女拽下最肥的鸟腿递给他，笑眼盈盈：
“王爷，你是我见过最俊的公子。”
闻言，我一口鸟翅膀肉差点噎嗓子里。
我这婢女真是实心眼。
啥都信，啥都敢往外说。
皇上表示很受用，扭头问我：“怎么，阿浅你觉得她说得不对吗？”
我连忙点头：
“对对对。”
“公子世无双。”
谁敢说您一句不是，活腻了？
吃饱喝足回到房里，掌事姑姑拿着拇指粗的戒尺正在等着我。
“林清浅！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刻意毁坏太后娘娘心爱的杏树，还在宫内私自点火！”
“违反宫规，按律当罚！”
姑姑是太后娘娘派来管教我的，我惹不起。
求了半天情，又说我初入宫且年纪尚幼，无父无母可怜得很，又说日后必定听姑姑的话，给姑姑做杏仁酥和桃花酒孝敬姑姑。
都半点没用。
最终还是被打了十下手掌。
姑姑临走时说：“别忘了你允诺的吃食。”
我连忙捂着手称是。
“姑姑愿意吃是我的福分！”
姑姑看我能忍且懂事，眼中露出些满意的神情，临走时提点我去领些药涂上，免得留疤。
皇宫的日子十分枯燥，从早到晚的课业，做好了无奖但做错了有罚。
我天天挨罚。
读书识字我还算是过得去，但女红那真是一塌糊涂。
姑姑拿着我绣的大白鹅唉声叹气，总觉得我大抵是嫁不出去了。
但好在我酒酿得好。
我给姑姑满上。
“嘿嘿，那我就不嫁人了，日日陪在太后娘娘和姑姑身边。”
姑姑喝了酒，话也变多了。
她说皇宫不好，她是陪着太后娘娘进宫的，当初洒脱无忧的富家小姐现在变成这郁郁寡欢的模样，她很心痛。
我在一旁默默听着，不作声。
但我觉得若皇宫不好，娘娘为何不走呢？
普天之下，还有人能拦得住太后娘娘么。
姑姑说：
“太后娘娘太苦了。她这一生，不是替自己而活。”
我想了想。
前日，我给太后娘娘送莲子羹，太后娘娘跪在佛像前祈祷，她说：
“希望姐姐下辈子不入后宫，觅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昨日，我给太后娘娘送凤梨酥，太后娘娘对着美人画像发脾气，她说：
“你呀早早地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下辈子你真该给我当马骑。”
今日，我给太后娘娘送桃花酒，喝醉了后她哭着问我：
“我和她真的很像吗？我到底是谁？”
我说她当然是尊贵的太后娘娘了，她摇摇头，道：
“我不是她，她比我强多了。”
我也喝了一口桃花酒。
人呢，就不能想太多。
凡事看得太透了，人间便了无生趣了。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太后娘娘和画像上的那美人长得很像。
皇上和她，长得更像。
那美人，是命比纸薄的前太后，皇上的亲生母亲，皇上的父亲唯一承认过的妻子。
“当啷”
轩和宫内，清脆一声响。
我在外面端着香气扑鼻的烤鱼，与小太监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打扰皇上摔杯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准备端着烤鱼溜走的念头，皇上气冲冲地打开了门。
“给朕进来！”
3
我低着头进去，皇上便叫我抬头看他。
我悄悄叹了口气，抬头，惊讶地看向他：“天呐，王爷怎么是你......”
也许是我演技太过拙劣，倒把他逗笑了。
“别演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步步紧逼，看我慌乱，一脸趣味盎然。
“你什么时候知道，朕是皇帝的！”
我嗅到熟悉的龙涎香味，心跳不已，直接说漏了口：
“上辈子......”
李亦承大笑，捧着腹，眼角的小痣一跳一跳。
他觉得我的搭讪技巧很俗套。
“怎么，寒清寺的住持就是这么教你勾引我的？”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住持教的不是我。
不过我也没那么诚实。
趁着皇上吃了口烤鱼，心情颇佳之时，我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臣女有一言，可能不当讲也得讲，求陛下赎罪。”
“臣女近日做了个梦，梦里皇上遭遇埋伏，饥不饱腹。”
我拿出做好的馍。
“这是漠北那边的食物，一块可以撑个把月。”
一旁的太监看见我这寒酸的大饼，没忍住捂了捂嘴。
哎，我想皇上也不会信，于是合上布包。这馍我学做了好久，皇上不吃的话，可不能浪费了。
带回去给太后娘娘尝尝。
我准备告退，却不知哪句话惹恼了皇上。
他摔了手里的烤鱼，面上闪过一丝怒火，而后又沉默了下来。
一个宫内的女娘，不应该知道皇上准备微服出访。
我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其实我可以不来警告他的，但是上辈子他受了伤，吃了我许多粮食，我不想他这辈子也浪费别人的粮食。
而且他是个好皇帝。
寺庙附近便有个说书的茶馆，说的是皇帝勤勉治国，国家才得以从动荡的夺位之战中安稳下来。
国泰民安时，家家户户都不必落锁。
我虽渺小，但也盼盛世，也望久安。
皇上打量了我许久，等我腿都跪麻了，昏昏欲睡时，才松口让我走。
“你说朕遭遇埋伏，饥不饱腹，就准备拿这一块馍打发了？”
“罚你再做十份，另外，从明日起给朕日日做吃食。”
我本来课业就忙，皇上还压榨我。
好在我本也会给太后娘娘做吃食，到时候给皇上多做一份送去也就是了。
接了皇上的授意，御膳房的人都对我恭恭敬敬，时而还投来同情的眼光。
没办法，咱们这个皇上挑食。
我给他们分担了这么大一个挨骂风险，他们不仅让我食材随便用，甚至还时常提点我。
久而久之，我课业没半点进步，厨艺倒是御膳房一绝。
很快便到了国祭日。
太后娘娘说想去寒清寺祈福。
我随着娘娘到寒清寺时，看见了姐姐。
她和寺庙住持站在一起，十分风光，穿的是上好的云烟锦绣，衣摆和袖口处都绣了金线，戴的是时兴的珠钗，每颗珠子都圆润光泽，全都价值不菲。
她也像我上辈子那样，因为解签而名声远扬，吸引了众多名流富商前来拜访。
寒清寺的名声越发响亮，香火也愈发旺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