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日的雅康高速隧间桥坍塌,已致8人遇难、19人失联。事故刚发生,跟多人网上跟风评论说这是工程质量问题,应该找相关责任人追责。但根据我去过川西、川藏线不下于10次的经历来说,川西、川藏线一带发生这种事,每年都有,绝对不能简单地将其一味归结于工程质量相关问题。
今年6月自驾川西全线,去程经过新都桥,雅江塌方,公路刚疏通;回程时从色达到成都,途经观音桥镇后,前方道路又是塌方。我们在观音桥镇等待了2天,才等到放行。
很多人不清楚川西的地质结构,常以“豆腐渣工程”之类的词汇,对此事件妄加断言。如果真的去过川藏峡谷地带,就会知道,在那样的地质疏松、山高水急、危崖耸峙,满是悬崖冻土层的高海拔、高寒之方,能够修出几条一马平川的公路,已是万般艰辛难得,更别说还要其能完全抵御住青藏高原川藏峡谷这世界上最险峻最危险地貌中的地质灾害了。
川藏公路、109青藏公路、青藏铁路的修通,都被誉为世界基建史上的奇迹。如今中国还有比这更奇迹的工程,那就是雅叶高速和川藏铁路了。109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能够克服高寒缺氧、冻土层环境修通,历经了千险万难。那是普通人无法想象到的困难。很多游客,只是到了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便会头痛难受,耳鸣呕吐,什么都不做,便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然而,建设青藏公路的工人,还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扛着钢筋水泥经年累月地干着力气活。此次隧间桥坍塌的雅康高速,属于雅叶高速中“雅安—康定”一段。雅叶高速,可能是世界上修建难度最大的高速公路了。
起点四川省雅安市,终点新疆叶城县,相当于沿着318川藏线、109新藏线修了一条高速公路。从四川盆地,翻越“中国第一级地势阶梯与第二级地势阶梯的分界线”横断山脉,横亘青藏高原最险峻的川藏峡谷地带,再穿越藏南谷地,沿着“世界最高山脉”喜马拉雅山脉,途经“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羌塘无人区南部边缘,最终抵达天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脉的汇集地帕米尔高原。修建青藏公路,已经够难了,而雅叶高速的修建难度,还在青藏公路高寒、缺氧、冻土层的基础上,增加了松软地质、高山峡谷、悬崖落石、洪流泥石流等多项因复杂地貌而产生的建设难度。
简单相比,青藏线虽然海拔高,但它至少比较平,不用移山填海,然而川藏线不一样,它不仅海拔高,更是重峦叠嶂、地势险峻、地质多变,自古便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要想在这片区域修建一条高速公路,真可谓比登天还难。
起码现在已经有载人卫星登天了,然而川藏高速却还仅仅修通了“成雅高速、雅康高速、林拉高速”三段,加起来还不到规划总里程的一半。
今年自驾被誉为“川西最顶级的自驾线路”格聂南线,途经“格聂之眼—波密乡”路段时,走过一段极为刮底盘的土路。10公里的路,开了1个小时后,突然看到前方一片有着鲜明黄色中线的康庄大道,内心油然而生出的那种在荒郊野外、绝境深山里无法传达至大都市的惊叹与幸福感,令人永生难忘。两条道路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是令人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坑洼积水滩,另一边却是一马平川仿佛光可鉴人的宽广公路,不免令人有感而发,游客眼中的天路绝景,对当地人来说,可能是毕生也难以翻越的天险绝境。
同时,我也由衷感叹,祖国的基建力量真的太强了,如此宽广平坦的公路,都修到盖聂神山脚下这种川藏交界处少有人问津的地带了,祖国无微不至的公路网,究竟带动了多少地方的经济发展,使得多少人的日常出行畅通无阻。
但是,路是修得无比之好,一路上的落石,却仍滚落不绝。道路上,间或横七竖八掉落的落石,沉沉地击碎了周道如砥的公路路面,令人无比心疼筑路工人的艰辛劳动成果。
没办法的,真的没办法,除非你能把整座大山都用水泥给封塑住,不然那些高山上的危崖、断壁、松动的山石,一旦遭遇旷日持久的暴雨引发山洪,如何能控制得住。人类的基建成果即使再坚固,在大自然力量的绝对压制面前,也只能如此渺小无助。所以,稍有自驾西藏经历的游客就明白,青藏高原川藏峡谷地带,无论是318川藏线,还是川西、317川藏线、214滇藏线、219边境线等公路,无论哪一年前去,都永远在修路。特殊严峻的地理结构,使得每一条公路,都只能不断地在被落石砸坏之后,再不断地去维护翻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不等同于城市道路,几乎不会受地质灾害所影响,川藏线“天险”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通过现场图片,大家也看到了,如此大的山洪,将山脚几公里外的整个村庄都摧毁殆尽了,连本地村民都坦言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泥石流。一大片山石在连日暴雨如注的天气下滚落,石头甚至比汽车还大,怎样的高速路桥能经得起如此的地质破坏?
对此,我只是心疼那些因自然灾害而长眠高原的无辜生灵,以及被大自然地质变动所破坏的筑路工人的艰辛劳动成果,还有那些日夜兼程修路、救援、做后勤保障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