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19K纯娱 素材：周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各位朋友，我叫周建国，是苏北杨湾村人。说起1985年的那个秋天，我的心里总是五味杂陈。那时候我二十七岁，在村里种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果园，日子过得还算殷实。

那是一个特别的秋天，天高云淡，金风送爽，空气中飘荡着稻谷成熟的清香。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我正在果园里修剪枝桠，老王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建国啊，东村石桥那边收粮了，你赶紧去看看。咱们这批水果再不卖就该坏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却莫名地一颤。石桥村，那是七年前我初恋的地方，也是我心里最深的伤痛。

1978年那会儿，我还是个愣头青小伙子。那年夏天，我在石桥村遇见了陈小雨。她是知青家的女儿，生得水灵，说话轻声细语的，和我们村里的姑娘很不一样。她喜欢穿一条淡蓝色的碎花裙子，走在田埂上的样子，就像早春时节最漂亮的那朵野花。

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那天我赶着牛车去镇上送货，她正好在那儿避雨。看见我的牛车，她怯生生地问能不能捎她一程。那会儿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她的发梢都沾着水珠，说话时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好看。

就这样，我们渐渐熟络起来。每到傍晚，我总会"恰好"路过她家门口，她也总会"正好"在院子里浇花。有时候我们会偷偷约在村头的小河边，看夕阳西下，说些悄悄话。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说我一个农村小子，配不上知青的女儿，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时候我年轻气盛，觉得只要我们两个人真心相爱，就什么都不怕。

可是一个雨天的早晨，我去找小雨，却发现她家门紧锁着。邻居说她们一家三口昨天晚上就搬走了，连夜的，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天我在雨里站了很久，浑身湿透了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守在杨湾村，种着我的果园。虽然也有媒人说过几个姑娘，但我总是找各种借口推掉了。村里人都说我傻，说我是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可我自己知道，不是在等谁，只是心里那道坎儿，一直没能跨过去。

"建国！建国！"老王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你发什么呆呢？赶紧的，趁着天还早。"

我回过神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家里走去。路过水井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倒影，才发现这些年自己也变了很多。脸上添了些沧桑，眼角也有了几道皱纹，倒是那双执著的眼睛，还和当年一样。

收拾停当，我骑上自行车往石桥村去。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路两边的池塘里，零星飘着几朵已经残败的荷花，秋风过处，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到了石桥村，我却犹豫着不敢往村子深处去。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妇人，约莫三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褪了色的蓝布衣裳，见了我就热情地打招呼："诶哟，这不是杨湾村的建国么？"

我仔细一看，这女人有几分眼熟，原来是村里李寡妇。大家都叫她李寡妇，可她的本名叫李秀英。她年轻时嫁到石桥村，没过两年丈夫就得了重病走了，从此就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日子。

"建国啊，你是来收粮的吧？这会儿正好，粮管员都在大队坪那边呢。"李秀英一边说，一边帮我扶着自行车。

她的手有些粗糙，沾着泥土的气息。我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鱼尾纹，但眼神依然明亮，像是会说话似的。

"嗯，是来看看。"我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问行情。

"哎呀，难得来一趟，到我家喝口水歇歇脚吧。"李秀英热情地说，"我家就在前面拐角处，地方虽然不大，但干净。"

我本想推辞，可是看她说得诚恳，又不好意思拒绝。况且走了这么远的路，确实有些口渴了。

李秀英的家是一间很普通的土坯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这会儿正开得旺盛，香气扑鼻。院子角落里还支着一口大水缸，缸沿上搭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木板，想必是平日里洗衣服用的。

走进堂屋，迎面是一张老式的八仙桌，上面铺着一块带着补丁的蓝布桌布。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男人面容清瘦，笑得很腼腆。我知道，那是李秀英已故的丈夫。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李秀英招呼我坐下，转身去了厨房。

我环顾四周，屋子收拾得很整洁。炕上叠着一床棉被，被罩虽然有些旧了，但是洗得很干净。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萝，藤蔓顺着墙爬得老高，给这个朴素的屋子添了几分生机。

"建国，尝尝这个。"李秀英端来一碗绿豆汤，还有几个自家烙的大饼，"天这么热，喝点绿豆汤解暑。"

绿豆汤温温的，甜度刚好，能尝出来是用红糖调的味。这么细心的关照，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秀英姐，你们家闺女呢？"我随口问道，记得她有个女儿，应该比我小两三岁。

"哦，她出去买东西了，应该快回来了。"李秀英说着，眼神有些闪烁，"对了建国，这些年你还是一个人过？"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些年的光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推开了院门。阳光从敞开的门口照进来，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那是一张我朝思暮想了七年的脸。

陈小雨！

她站在那里，像是也愣住了。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映出一圈淡淡的金边。她还是那么好看，只是比记忆中成熟了些。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

"小雨..."我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看向李秀英："妈..."

妈？！

我猛地站起来，茶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裤脚上，我却感觉不到烫。

原来，小雨是李秀英的女儿。

那个我朝思暮想的姑娘，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初恋，竟然是李寡妇的女儿。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看小雨，又看看李秀英，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当年小雨会突然消失，为什么这些年从来没有她的消息，为什么刚才李秀英的眼神那么奇怪。

"建国，你别误会。"李秀英打破了沉默，"小雨她..."

"不用解释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我明白了。"

当年的小雨，是李秀英托人送到知青家寄养的。那时候李秀英刚守寡不久，日子过得艰难，就把女儿送了出去。等到后来日子稍微好过些了，又把女儿接了回来。

"对不起..."小雨轻声说，眼圈有些发红。

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都过去了。"

可是，真的过去了吗？

看着小雨低垂的眉眼，我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疲惫。原来这七年，我不是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而是在等一个从未真正认识过的人。

我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身后传来李秀英焦急的声音："建国，你别走啊，我..."

我没有回头，大步走出了院子。秋阳依旧明媚，桂花依旧飘香，可是我的心里，却像是下起了连绵的秋雨。

骑上自行车，我浑浑噩噩地往家里走。路过那条熟悉的小河时，我停了下来。七年前，我和小雨就是在这里谈心说爱的。河水还是那样静静地流淌，岸边的芦苇依然随风摇曳，可是一切都变了。

坐在河边，我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记得那年夏天，小雨总爱坐在这里看我钓鱼。有一次我钓上来一条大鲤鱼，足有三斤重。小雨高兴得直拍手，说要给我做红烧鱼吃。那天的鱼很鲜美，可更鲜美的是她脸上幸福的笑容。

如今想来，她说自己是知青的女儿，或许是因为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是寡妇的孩子。那个年代，寡妇家的闺女总要受人闲话。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呢？难道在她眼里，我也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俗人吗？

夕阳西下，河面上泛起一层金光。我掐灭了第三支烟，准备起身回家。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建国哥..."是小雨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来干什么？"

"我...我想跟你解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用解释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依然背对着她。

"不，你听我说。"她快步走到我面前，"那年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我只是害怕。"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泪水："害怕什么？害怕我知道你是寡妇的女儿就看不起你吗？"

"不是的。"她摇摇头，"我是害怕连累你。那时候村里人都说寡妇家的闺女不吉利，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人闲话。我知道你在村里很有出息，我不能毁了你的前程..."

听到这里，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原来她离开，是为了我好。可是她哪里知道，没有她的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有多难。

"那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连句话都不留？"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雨低下头："我怕自己忍不住。我怕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舍不得走了。我妈身体不好，需要我照顾。我...我不能那么自私。"

河边的芦苇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传来几声牛叫，天边的晚霞格外绚丽。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我苦笑着说，"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给我一个解释。可是没想到..."

"对不起..."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我伸手想要帮她擦泪，却在半空中停住了。现在的我们，还有资格这样亲密吗？

就在这时，李秀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雨！建国！"

我们同时回头，看见李秀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一块干净的白布。

"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李秀英走近后，将竹篮放在地上，"我找了你们好久。"

她掀开白布，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是我刚做的，趁热吃吧。"

篮子里是一条红烧鲤鱼，还冒着香气。旁边配着几个玉米饼，都是热乎乎的。

看着这条鱼，我和小雨都愣住了。那年夏天的记忆突然变得如此清晰。

"来，坐下吃吧。"李秀英招呼道，从篮子里拿出了碗筷，"这河边的风景多好啊。"

我们三个就这样坐在河边，看着夕阳，吃着李秀英做的晚饭。鱼很鲜美，玉米饼也很香。李秀英一边给我们夹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建国啊，这些年你是个实在人，我看在眼里。"李秀英突然说道，"你知道吗，小雨回来后，常常在念叨你。"

小雨低着头，脸红得像晚霞。

"妈！"她轻声嗔怪。

"我这个做妈的，这些年也不好过。"李秀英叹了口气，"她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她，总怕她受委屈。那年送她去知青家，不是我不要她，是真的没办法..."

说着说着，李秀英的眼圈红了。

"小雨回来后，我才知道你们的事。"她擦了擦眼角，"说实话，要是早知道是你，我肯定不会反对。你是个好后生，我们村里人都知道。"

我没说话，只是夹了一块鱼放在小雨碗里。这是她最爱吃的鱼腹肉。

小雨愣了一下，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傻丫头，别哭了。"李秀英心疼地说，"这么多年了，该说开的就说开吧。"

河面上，夕阳的余晖越来越淡。远处的山峦渐渐笼罩在暮色中，天边飞过一群归巢的鸟儿。

"建国，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苦。"李秀英认真地看着我，"可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命运就是这样，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把有缘的人放在了一起。"

我看着小雨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美。她还是那个让我心动的姑娘，只是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

"小雨，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这里的约定吗？"我突然问道。

她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记得，你说要给我摘河边最漂亮的芦花。"

"现在河边的芦花又开了。"我轻声说，"我可以重新摘一束送给你吗？"

小雨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建国哥..."

李秀英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聊聊。"

看着李秀英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有些缘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会回到最初的地方。

河边的芦苇依然在风中摇曳，发出轻柔的私语声。夜色渐渐深了，天上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

我轻轻握住小雨的手，像七年前那样。她的手还是那么柔软，带着淡淡的体温。

"小雨，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她靠在我的肩头，轻轻地说："嗯，我再也不走了。"

月亮从东边升起来，把河面照得波光粼粼。芦苇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像极了那年夏天的模样。

七年的等待，换来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也许正如李秀英所说，有些缘分，终究会在命运的安排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