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3日,大年初四,云南腾冲县猴桥镇箐口村,数以万计的村民正在一千多名公安干警的带领下,在深山老林中展开地毯式的搜索。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有发现!”
警察立刻围了过去,只见一个村民指着草丛里喊道:“是枪,就是这把枪!”
这是一把仿制的五六式冲锋枪,里面的弹匣已经被打空。只有枪管上干涸的血迹还在提醒人们,三天就是它结束了6人的性命。
而就在距离众人数百米之外的小灰山社区附近,一个中年男子从树丛中探出身来,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子也有些发软。人群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男子起身欲逃,却发现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他突然地坐下,认命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男子自言自语道,“还有一个没杀掉。”
半个小时后,这个叫邵宗其的男人被警方逮捕,而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妻子长舒了一口气,默念道:“还好,终于抓住了。”
宗族丑事1976年12月26日,邵宗其出生在云南腾冲县猴桥镇箐口村,腾冲是中缅边境,而箐口村则是邵氏宗族的聚集地。村子并不大,几万口人之间往前数几代多少都能攀上点关系,因此互相之间非常熟悉。
邵宗其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从小就非常懂事。
而为了能让两个妹妹安心读书,他很早就辍学打工了。在村民眼中,他是个典型的老实孩子——很能吃苦,但不太喜欢说话。
有一年,村里发大水,邵宗其和其他几个青年一起,不顾自身安危,救起了几十个村民,这件事在当时被人们口口相传,足见他内心是善良且勇敢的。
稍大一些后,邵宗其考了驾照,从此成为了一名卡车运输司机。腾冲县的林业资源非常丰富,当时有不少人靠着做木材生意发家,而邵宗其就是早年加入这个行业的腾冲人之一。
在他的努力下,邵家的经济情况越来越好。尽管开长途卡车非常辛苦,但看着家中的老房子变成了新别墅,父母和妹妹们也穿上了新衣服,邵宗其的心里,是充实且快乐的。
20多岁的时候,他已经是村里出了名的“王老五”了。农村人结婚早,老乡们见邵宗其都快成村里首富了还没有找对象,都纷纷前来说媒。而在乡亲们的鼓动下,他看上了同村的刘晓宇。
当时的刘晓宇年轻貌美,身材窈窕,是大家公认的“村花”。而在村里老人的撮合下,刘晓宇也喜欢上了这个能吃苦、会赚钱的年轻人。二人很快喜结连理,并生下了两个儿子。
至此,邵宗其的人生可以说是非常圆满的——他靠着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建起了村里最好的房子,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女人,还有了两个大胖小子——农村人所渴望的一切,他都已经拥有了。
然而,命运就在这个时刻,向邵宗其揭示了它的混沌和无情。
跑长途货运,是个非常辛苦的活儿,经常一个来回,就得耗去个把月。因此,很多货车司机会带上老婆一起——这不光是为了路上有个伴,也是为了保证家庭和睦。但邵宗其很宠爱刘晓宇,他对刘晓宇说:
“跑货运太辛苦了,我不愿让你吃这个苦,你就在家里照看孩子和老人。”
起先,刘晓宇也很感激邵宗其的做法,便乖乖地在家中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但是,随着日子越过越长,她的内心逐渐发生了变化——她并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整天面对孩子和老人,让她觉得厌烦,她渴望刺激,她怀念结婚前那种众星捧月的生活。
于是,长袖善舞、能说会道的刘晓宇开始走出家门,并一点点走上歧路。
很快,她就勾搭上了邵宗其的同族兄弟邵宗连和邵宗平。她经常在丈夫外出的时候,将这二人邀请到家中,做出一些违反伦理纲常的事情。
老实本分的邵宗其起先并没有察觉,直到有一天,他回到村子里的时候,一个老人拦住他,说:“宗其啊,你得多照顾照顾家里人,不要让村里人说闲话了。”
邵宗其很意外,“闲话?什么闲话?是不是刘晓宇对我爸妈不尊重了?”
老人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邵宗其莫名其妙地往回走,快到家门口时,他看见自己的妻子正在和另一个卡车司机段从康有说有笑。在农村里,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一幕。但此刻邵宗其突然回想起老人的话,一个可怕的想法从他脑海中钻了出来——“难道她给我戴绿帽子了?”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二人身后,咳了一声。
二人都被吓了一跳。
“哎呀,宗其啊,你啥时候回来的?”
“是啊,回来怎、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段从康眼神闪躲,妻子则明显有些惊慌失措。邵宗其心中一沉,自己的猜测恐怕是真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和往常一样和妻子说了些家里的事。
刘晓宇以为丈夫依然被蒙在鼓里,却不知道,从这天起,邵宗其开始对她进行了严密的监视。
很快,邵宗其就抓到了妻子出轨的证据。
某天,他如往常一样开车出门,告诉妻子自己这趟要去一个月。但实际上,他把车停在县里后,就悄悄走小路回到了村里。
他躲在后门,没多久,家中就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响。邵宗其热血上涌,一脚踢开卧室的门,果不其然,自己的妻子正和两个男人躺在一起!而这两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同族兄弟邵宗连和邵宗平!
这样的情景击溃了邵宗其的心理防线,他怒吼一声,朝着三人冲去。
“三个条件”邵宗平和邵宗连惊慌失措,他们甚至忘记了辩解,二人提上裤子,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邵宗其的房子。而那个潘金莲一般的女人,承受了邵宗其的全部怒火。
但惊吓过后,女人反而放声大笑起来,她嘲弄地看着邵宗其,一边躲避着他的拳脚,一边说道:
“打吧,你打死我吧!不怕告诉你,还不止他们两个哩,我和段从康也睡过!气死你!”
此时的她,心中对邵宗其早已没有了任何情感,有的只是一个出轨者的背德快感和丧失人伦的癫狂。
发泄完之后,邵宗其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的妻子虽然不是个东西,但那三个姘头,也必须付出代价!
他先后找上这三家人,准备讨要一个说法。但邵宗平和邵宗连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心里有鬼,不敢开门。而段从康听说了事情败露,一直在跑车,没有回过村里。
无奈之下,他只能找到村委会,指望着德高望重的村委书记能够替他讨回公道。
在村委书记的调解和保证之下,三个男人终于露面,他们来到了村委会,畏缩地坐在邵宗其的对面,不敢看他的眼睛。
邵宗其也不废话,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们和我老婆的事情,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提三个条件,如果你们能满足,我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第一,你们睡了我老婆,那我也必须睡你们的老婆。你们回去,跟你们的婆娘说,每个人陪我跑一个月的车。”
听到这话,三人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平日里老实本分的邵宗其能说出来的话。
“第二,你们每个人赔偿我精神损失费,10万元。”
“10万元?!你这是在敲竹杠!村委书记,你不能……”
然而,邵宗其打断了他们的话,继续说道:
“第三,你们和自己的老婆离婚。”
这样的条件,三人自然是不能同意的。村委书记也认为邵宗其这些条件有点过分了,于是他劝道:
“村里发生这种丑事,已经丢脸丢得够多的了。你们三个,居然对自己的兄弟做出这种事情,实在该遭雷劈。但是宗其啊,我也要说一句,男女之间这种事情吧,它是你情我愿的,刘晓宇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再说,大家毕竟是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要我说这样吧,让他们三个凑一笔钱赔给你,再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行吗?”
按理说,村委书记的调解其实还算公正,但邵宗其正在气头上,他和三个人争执许久,哪一边也不愿意让步。
最终,这场调解并没有达成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三人愿意凑钱赔偿,但没有一人10万,而是总共1万。至于其他两个条件,他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邵宗其对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很不满意的,但他愿意让村委书记继续调解——前提是三人得先向自己道歉。
三人口头答应了,于是,这场调解便结束了。
此后,村委书记又几次想把双方聚在一起再谈谈,但每次邵宗其都要求三人先道歉,再谈。而那三人自然是乐得使用“拖”字诀的,既然谈不成,那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呗,也许哪天邵宗其气消了,自然也就愿意接受他们的条件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几人未见面的这几个月里,邵宗其已经在内心为他们宣判了死刑。
血染除夕夜在事发后,刘晓宇的内心中一直非常不安。
邵宗其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如果二人离婚,刘晓宇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事实上,邵宗其也确实提出过离婚,但是被家里人给劝住了。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对刘晓宇发过火。虽然他再没碰过妻子,但他照旧给刘晓宇钱花,让她照料家里的小孩。
她曾一度以为,这个老实人是在等待时间磨平这段痛苦的记忆,然后就会继续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某天,她无意间看到邵宗其从车上拿下一个包,独自向后山走去。
刘晓宇心中好奇,就暗中尾随着他,进了后山。
她跟着邵宗其走了很远,一直走到一片竹林里,邵宗其才放下了包。而他从包中取出的东西,让在远处偷窥的刘晓宇心跳骤停——那是一把改装的步枪!
邵宗其取出子弹,装进弹匣,因为是第一次用枪,他的手法很不熟练,子弹上膛后,他将枪口对准了远处的树干,连开了五枪,枪声回荡在无人的树林中,仿佛某种宣判。随后,他又研究了一会儿枪支,就将它装回了背包里。整个过程,他都显得很平静。
直到邵宗其的身影从竹林中彻底消失,刘晓宇才敢起身。此时,她恐惧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并未遗忘当天的侮辱,相反,他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复仇者!
她战战兢兢地回到家里,心乱如麻——该报警吗?可是他有枪,也许在警察到来之前,他就把我杀了。他是为了杀我吗?不对,杀我用不了那么多子弹。那要告诉那几个人吗?不行,如果让他知道我又去找他们……
就这样,在恐惧中,刘晓宇选择了沉默,她从此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只是心中的不安日渐放大。
时间很快就到了年底,邵宗其像往常一样,给了刘晓宇一笔钱,让她置办年货。在除夕这天,他开车送刘晓宇去妹妹家的鱼档帮忙,到了下午4点,他又来接刘晓宇回家。除了一路无话,二人之间和往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到家的时候,邵宗其让刘晓宇把年货都卸下,然后自己又上了车。
“快吃年夜饭了,你去哪儿?”
刘晓宇下意识地问道。
邵宗其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车子离开后,刘晓宇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炸响,她被吓得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儿子在放鞭炮。
“命都给你吓没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惧爬上了她的面容。
几分钟后,在全村吵闹的鞭炮声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枪响,但是,这阵枪响很快被淹没在了鞭炮声中,并没有人察觉。
又过了几分钟,枪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有村民听出了异常,他们循声来到了邵宗连家门口,却看到邵宗连的父母和儿女都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傍晚5点17分,公安局接到了村民的110报警。邵宗连和邵宗平两家人都遭到了邵宗其的枪击,其中,邵宗平一家四口全部遇难,邵宗连父母也不治身亡。短短6分钟内,邵宗其开了24枪,击杀了6人,随后驾车逃逸。
不完美的复仇被捕后,邵宗其对自己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
他说,当他看到仇人在自己的枪口下求饶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谋划了整整半年。
他先是卖掉了自己的货车,又取出了自己投资的10万股金,靠着这些钱,他不仅从缅甸买了枪和子弹,还为自己的父母买了保险。他早已想好了,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但是为了复仇,这些代价是值得的。
唯一的遗憾,是段从康那个胆小的家伙一直躲在外地,自己没能把他也杀了。
邵宗其的人生到这里就要结束了,他的经历令人唏嘘——他曾经是个善良勤劳的老好人,却最终在命运的捉弄下,变成了一个偏执狠辣的杀人犯。
出轨、乱伦,是这出悲剧的导火索。但它本可以用和平的方式的协调解决,只可惜,贪婪、侥幸和傲慢的心理,让邵氏兄弟一错再错。邵宗其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一声“对不起”,但三人对此置若罔闻,最终,枪声响起,3个家庭毁灭,而这其中的所有人,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