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兴,世居南京,1937年日军进攻南京时,他二十四岁,在城南当裁缝,虽然早就听说日军凶残,但因为顾念家小,而没有及时逃命,认为只要顺从于日本人,日本人便不会怎样。
城破之后,听闻日本人到处行凶,这才不得不带着父母、弟弟和刚结婚半年的妻子躲进大方巷的华侨招待所,认为有华侨的招牌,再加上大鼻子的洋人,日本人便不敢放肆。
哪知日本人根本不顾及什么国际形象,照旧来至华侨招待所行凶。那是一天下午,几个日本兵来到招待所,气势汹汹,十分野蛮,有个跟随日本兵身边的翻译,喊话示意所有的成年人都出来点名。
刘永兴和弟弟不知道什么情况,担心倘若不出去,日本兵就要打人,于是兄弟二人到了外面,跟其他人排成一列,忐忑不安地等着日本兵发号施令。
很快,一行人便被押到一个大广场上,约摸有一千多人在此,全都是壮年男子。等到又押来几批人,翻译官大声吆喝着,要所有人去下关码头,说是去当苦力搬运货物,还说有功劳者会给予奖励。
众人将信将疑,却又不敢不遵从,有几个人趁着日本兵不注意,窜出人群就跑,几声枪响过后,那些人全部趴在了地上。一见日本兵开了枪,就再也没人敢逃跑了,只得乖乖地跟着日本兵朝着下关码头的方向前行。
队伍前面由已经被日本兵缴械的巡警开路,后头则是日本兵的马队押阵,沿途全是死人,男女老幼都有,甚至包括孕妇。沿街的房屋内,不时传出女人凄惨的哭喊声,以及日本兵的笑声,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很清楚,但也仅仅是敢怒不敢言,只在心底默默念佛,希望佛祖保佑自家的女人不要被日本兵抓走。
倘若遇到活人,不论年龄,一并赶进队伍中,哪个跑,就开枪。走到挹江门附近,看到密密麻麻的败兵被日本兵用铁丝穿透大腿或锁骨,一串一串的,也不反抗,也不逃跑,甚至在日本兵的威吓下自己人绑自己人,稍微动作慢一些,则会遭到日本兵的毒打。很多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有的头破血流,还有的连站都站不住,需要有人搀扶着。
随着日本兵的一声令下,这些人跟着队伍一晃一晃地前行着,日本兵叽里呱啦地对他们叫喊,不停地用枪托、木棒、皮鞭等物品抽打他们,只为让他们走的快一些。
到了下关码头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日本兵找出一些壮年,让他们将被押赴到此人全部捆起来,每二十个为一串。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被骗了,日本人根本不需要苦力,而只为杀掉青壮年。尽管知道厄运就在眼前,但没有任何人反抗,都在默默地遵从日本翻译的话。人之将死,连哭都不会了,只有冷漠的表情,甚至有人还会说几句自嘲的话,或许只为不让自己的内心那么恐惧罢了。
等到机枪声突然响起之后,这才大乱起来,每个人都有求生欲,但由于都被捆住,因此没法跑。日本兵不但用机枪扫射,还用小炮和炸药包炸。
以下为刘永兴的自述:
我在前面,赶紧跟着一伙人跳到江中,因为尸体将江面堵塞,根本无法移动,只得将身子泡在泥水里,头露在外面,希望能逃过一劫。
枪声停止后,日本兵开始用刺刀一个一个地捅,没有被打死得哇哇乱叫。我在江水中看着,只见刺刀一闪一闪,日本兵一边“嗨、嗨”地喊叫着,一边在对着地上的人乱戳,惨叫声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
刺刀捅完,再用火烧,火势很旺,吱吱作响,没有死的人在火焰中乱动。日本兵尽管知道水里有人还活着,但他们不敢下水,于是朝着水面又用机关枪突突了一阵子,还留了几个炸药包,将水面上的尸体炸碎了不少。
我由于躲在一条破船的旁边,才侥幸逃过一劫,等到日本兵走了后,也不敢动弹,在水里整整泡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地爬上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棉袍子被机枪打了两个洞。那天爬上来的只有十几个人,其余的全都死了,具体多少人,说不清楚,估计有几千人吧。日本兵真是太狠了!
刘永兴所经历的下关码头大屠杀,在战后得到证实,日本《朝日新闻》随军记者今井直刚在远东军事法庭上作为证人,证明自己亲眼所见到的情景与刘永兴说得一样。并在1956年出版的《目击者的证言》一书中,将此事详细披露。
而参与这场大屠杀的原日本第六师团的下等兵田所太郎,也在良心的谴责下,在远东军事法庭上作证,他说:
“那时我们驻下关,接到命令后,就开始满处抓俘虏,尽管名义上抓俘虏,但只要见到人就抓,才不管是不是俘虏……将抓到的人带到下关码头,用铁丝将他们串成串,然后开枪射杀,再用刺刀戳,最后浇上汽油烧,我们管这个叫‘勒草包’,杀时有种像杀猪一样的感觉。这种事情干多了,就会变得无动于衷,在我们眼里,一个中国人的性命还不如一尾鲤鱼值钱,鲤鱼还可以吃,他们却什么用都没有,留着也是累赘,不如统统杀掉。”
日本人从战后至今,一直否认存在南京大屠杀,纵使在数不清的人证和物证面前,依旧予以否认,认为这仅仅是一小撮不受记录的人干出的事情。真乃是普天之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