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很喜欢痞子蔡说过一句话:剑未配好,出门已是江湖。
以前年轻,只觉得寥寥数语,描绘出了一个唯美的场景,现在35岁了,早已明白这句话完全不是在抒情。生活永远不留情面,总是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逼着我们去仓促应对它,就像 参加诺曼底登陆的士兵,尽管头盔没戴好枪也没握住,但是舱门一旦打开就要向前冲。
回首自己35年的人生,除了高考是精心准备的以外,其他事情似乎都没有准备好,没准备好工作就已经大学毕业,没准备好做主程公司已经发布了任命通知,没准备好结婚但是年龄已经很大,研究生考试我远远没有准备好,但是考试日期已经临近。
2020年12月的前24天,每天我都过得争分夺秒,打开专业书后以非常快的速度阅读,脑子里不能有丝毫杂念,因为政治类书籍原本就枯燥晦涩,如果三心二意,可能看了半本都不知道看了什么。
这样看书虽然效率高,但是非常累,每天晚上都会因为看书而精疲力竭,仿佛白天一直在操场里奔跑。
12月24号那天晚上,也就是研究生考试的倒数第2天晚上,我突然有点难过。上个月我还抱有一点玩票的心态,想着今年不行来年再战,但是现在我很想通过这次考试,因为不想再过一年这样的日子。难过是因为感觉自己复习的不好,如果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哪怕是一周,可能我会更有信心。
但是假如考试突然推迟一周,可能我也不愿意,那种高强度的复习生活实在难受,我反而期待考试早点到来,然后这一切早点结束,正常的生活真的太幸福了。
到12月24号为止,我总共做了6套政治模拟试卷和7套英语模拟试卷,三本专业书早已全部看完,我打印出来的读书笔记也看了两遍。
两个月的时间,我能为这场考试做得也就这么多了。
12月25号那天,也就是考研的前一天早上,我和陈科长一起出门去的地铁站,她去单位上班、我去学校踩点。
一路上不玩手机不看妹子,上地铁下地铁打车步行全都做得一丝不苟,我家跟考场有点远,我想看看一路上究竟要花多长时间,这个时间不精确到5分钟以内,我今晚就睡不踏实。
经过实际踩点计算,我至少要在早晨7点从家里出发,这样可以在8点左右赶到学校,留下半小时排队安检已经很紧凑。而要想7点准时出发,我可能6:15就得起床,洗漱吃早饭至少得半个小时。
25号那天因为疫情的原因,保安不让我进去看,我只能隔着铁栅栏遥望教学楼群,并根据手机地图大致确定了考场的位置,明天万一出了意外迟到,我可以用最佳路线直奔考场。
吃过晚饭后,陈科长说你应该背诵几篇英语范文,说不定写作文的时候能用到,我觉得有道理,于是上网下载了10篇范文,挨个读了一遍才睡。
26号早晨出发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陈科长也没有起床。
地铁里看到了不少学生模样的人,有人手里拿着文件袋,若隐若现可以看到准考证和身份证。车里有人在看书有人在背资料,学习气氛很浓,熏陶了几分钟我也忍不住掏出资料开始翻阅。
到达学校的时候天依然没亮,排队进大门的人很多很多,有学生志愿者测量我们的体温,还有学生志愿者们检查我们的证件,他们态度友好彬彬有礼,核对完证件后会说一句:祝您取得好成绩。
迈步往里走的时候,因为刚刚这句祝福心里很温暖。
等待进入考场的队伍很长很长,几乎每个人都拿着资料念念有词,我也拿出政治笔记小声背诵,在缓慢移动的过程中偶然发现,身边的人拿的资料都很相似,薄薄的两页纸,上面印满了很小的字。
我仔细瞄了两眼,他们拿的貌似是某家考研机构老师的预测题。别人都有就你没有的感觉让人焦虑,总觉得他们手里那份就是标准答案,但是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没用勇气找他们共享或者现场买一份,只能继续翻看自己的笔记。
其实我对政治的信心不足,辅导教材我只看了1/3,其他内容完全靠那6套试题来涵盖,还有我14年前大二学过储备,虽然14年前我学的还可以,但是14年沧海桑田,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变化。
经过金属探测仪的检测和证件核对,我走进考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这个位置不前不后,靠近墙壁有点压抑。坐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天冷,我已经至少12年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考试了,看着周围比我小一轮多的本科生,感觉很怪很怪。
当考卷和答题卡拿到手上后,我立马就进入了状态,我很熟悉考试的味道,这种感觉来自高三几百次模拟考试的训练,那段经历在我的潜意识里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至今在发挥作用,而且我依然很清楚考试的秘诀是“快”,天下考试唯快不破。
只有够快,才能把所有的题目做完;只有快,才能有多余的时间检查疏漏;只有快,才能保持注意力集中,不至于胡思乱想。“做题要快”是我这个当年的“小镇做题家”对考试的核心认识,而且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做到知行合一。
初试成绩出来后,我的政治思想理论考了65分,我一点不怀疑这个分数有问题,这就是我的真实水平,毕竟我只复习了那么点时间,这是一个很给面子的分数。
学校食堂当天给我们这些没有学生卡的人提供了盒饭,一份只要10块钱,价格非常良心。吃完盒饭后我趴在食堂的饭桌上睡了几分钟,睡梦中听到旁边有人在背诵英语作文,虽然我觉得英语突击没有用,但是为了心里踏实也坐起来读了读昨晚打印的范文。
可是英语考试确实没必要突击,背或者不背对最终成绩的影响几乎为零,读了几篇后我干脆找到明天的专业课开始复习,文字的东西多看一遍有多一遍的好处。
英语考试我答得中规中矩,没有很好也没有很差,很多单词我都不认识,通过上下文猜测它们的意思猜得很累,但是好在我的答题速度很快,所以有大把的时间把翻译和作文写得非常工整。
我很欣慰这一次英语很难,难了我就不至于得一个太低的分数,如果简单了大家分都很高,我可能就没戏了。
最后我的英语考了48分,这个分数比我平时的模拟训练要低15分左右,但是今年的国家线是44分,我好歹是过线了。
下午17:30英语考试准时结束,陈科长掐着点打来了电话,我告诉她感觉下午考的也可以,俩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走出了校门。
校门口人满为患,马路上堵得一塌糊涂,私家车横七竖八、公交车挤不上去、出租车打不到,汽笛声响成一片,就连共享单车也踪迹难觅,我只能随着人流一直往前走,走了半个小时之后,才从一个小区院里顺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去地铁站。
当晚回家的时候,陈科长已经做好了晚饭,在饭桌上我俩交流了今天的考试内容,她根据我的描述认为这次考研大有希望,我告诉她一切就看明天的专业课了。
洗完锅我就进了书房,从8点开始看书看笔记看习题一直到晚上12点,要不是陈科长第二天要上班,我可能会看得更晚。
第2天早上依然是天不亮就出发,依然在地铁里看资料,校门口检查证件的志愿者们依旧很有礼貌,排队入场的时候大家还是念念有词,天还是那么冷,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早晨的科目是《政治学原理》,题型有名词解释、有论述题,最后压轴的是个小论文,关于议会、君主立宪、总统、内阁这些东西我接触的很多,再加上昨晚熟悉过其他学校过去的真题,所以做得很顺利。
专业课考试最大的好处是没有选择、判断这些客观题,所有的题目都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12页的答题纸被我全部写满,写的手酸、脖子疼、肩膀僵硬,不停地狂写了3小时,从2005年高三毕业到现在,我从没有在短暂的时间内写过这么多东西。
中午和陈科长的电话打得非常匆忙,因为我告诉她早上考的不错,成败就在下午的最后一门了,下午考的是《中国政治思想和外国政治思想》,涉及的面非常广,我需要利用中午的3个小时好好突击一下,中午不吃饭也不睡觉,说完我俩就挂了电话。
我在教学楼里看到了一台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盒不太好喝的牛奶和不知道放了几天的面包,三口两口咽下去之后,掏出资料开始高速阅读,一名保安过来说考试区域中午不能逗留,这个我非常理解,拿着材料离开了教学楼,走到不远处一个露天停车场里。
那天西安的阳光非常好,停车场被照得温暖而透亮,我拿着读书笔记和历年真题低声朗读。不断有车开进来、不断有车开走,我感觉每个车主都在看我,我也感觉每个车主的眼神都充满了慰问和同情,车主要么是监考完的老师要么是下午来监考的老师,他们曾经应该有相似的经历吧!
我一直有睡午觉的习惯,中午不睡下午就崩溃,那天不但没睡还高强度地复习了三个小时,等我进入考场的时候脑袋发胀人也疲倦,但是即将到来的3个小时决定着考研的成败,我必须打起精神扛过这3个小时。
《中外政治思想》的考卷包括中国政治思想和外国政治思想两部分,题型和早上的《政治学原理》差不多,只是压轴的不是小论文,而是两道25分的论述题。
从拿到考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拼命书写,一分钟都没有停,因为我非常清楚一点:考试的秘诀是快!从14:30写到17:10,我又写完了整整12页答题纸,也写完了所有的题目,反反复复检查了两遍后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听着其他人匆匆书写的声音,我如释重负地等待考试结束。
那一刻我感觉4门考试都还可以,难道我真的要上岸了吗?
铃响以后,老师开始收试卷和答题纸,我们被要求坐在原位保持不动,等监考老师清点完毕没有问题后,才一挥手允许我们拿东西离开考场。
出了考场感觉阳光刺眼、空气清新,我未曾尝试过坐牢的滋味,但是那一刻有种刑满释放的兴奋。
校园里的气氛明显比昨天轻松,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以至于和陈科长打电话都听不太清楚。
校门口比昨天更拥堵了,挤不上公交车、打不到出租、找不到共享单车,喇叭声和嘈杂声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嗡嗡作响的别致音效,这些都不影响我的步履轻盈,陈科长在永宁门的一家西餐厅等我,她要庆祝我考研结束。
晚上陈科长的羽绒服里是一件旗袍,她说寓意是旗开得胜。
当天我俩实在是不般配,陈科长穿着旗袍戴着首饰,整个人身姿曼妙闪闪发光,而我却蓬头垢面疲惫不堪,也不知道周围的人如何看待我们俩?
但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刀子丢到一边,用叉子叉起大块的牛排狼吞虎咽地嚼,吃得非常没有风度,好像第一次吃西餐,好像第一次吃牛排。
(附上排队进考场时拍下的一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