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带领张T、小崔、老吴头，葫芦丝引路，去香坊横道市场老旧小区，二楼看望了瘫痪在床的葫芦丝老伴。这个当年身体蛮好，开大货跑长途的汉子 ，硬是在宝贝女儿患红斑狼疮死去两年后，破罐破摔用酒精麻醉悲痛 ，稀释悲哀。终于得了脑血栓。还接着喝，到底喝瘫痪了。病痛并没有挤走悲哀，倒让悲哀更蒙上了一层痛苦，他麻木了。他跑了20多年大车，共女儿学琵琶。自己省吃俭用，女儿沈阳音乐学院毕业 ，能赚钱回报了，曾经许下诺言，说要给爸爸妈妈买一套大房子，让父母享福。老天啊！为什么如此残忍！女儿火化那天，母亲葫芦丝跪在火葬场，在纸钱纷飞中喊道，天塌了啊！参加葬礼的人无不落泪动容。

大家出了葫芦丝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张T这些年没上过这样悲悯的家庭，屋子里都是味。她也近70岁了，虽然曾经位居高位，今天也红尘看破了。她感动老孙头心底善良，老孙头也是体制内副C退休，这样的人一般都过着一个清高的退休生活。她多少不理解老孙头，为什么跟老吴头老魏头这样的工人退休老头，处得一团火热，跟原单位却鲜有往来。她问过老孙头，为什么？老孙头说，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从小当兵，在部队干了近20年。跟普通人交往习惯了，我还愿意喝点酒。

就在葫芦丝家楼下，老孙头接到部下小刘的电话。

孙C，干啥呢？

跟你张大姐在香坊。

真的啊！还有谁？

小崔啊！

太好了，今天周末，晚上喝点呗！

喝就喝。

去哪儿？

张大姐在，去个差不多的地方吧！

差不多是哪儿？

我现在订鸿翔路阅季。

我这现在是五个人，你订吧！

断了电话，老孙头说，完了，回不了群利了，小刘订饭店了，要请他大姐吃饭。

小崔一听说刘哥请客，小刘北京武警排长转业，人也嘎嘎讲究。就蹦了一个高，说，太好了！

张T正在仰头望，葫芦丝家的阳台，开着一扇窗户，阳台上堆的都是破烂。她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说小崔，你这丫头就爱热闹。

年轻的小崔

老孙头说，就怕大家累，能连续作战吗？

张T捋捋花白的头发说，小刘也有日子没见面了，那就客随主便吧！

老孙头说，这样，到吃饭点还有两个小时，先去我父母老宅，让大姐休息一下，晚上让大伟开车送咱们过去。

老孙头冲老吴头说，你先回家，晚上五点半鸿翔路阅季见，你自己过去，葫芦丝我去接。葫芦丝说，孙哥，我就不去了。张T说都去都去，中午我没买上单，晚上我请客！

大家就在横道市场分手，张T、老孙头和小崔，老孙头在前，小崔挎着张T胳膊，往香坊公园走。进了香坊公园，退休老人黑压压一片。张T说，这么多老人，国家都得养着，负担够重的啊！

张T这两年走路还是慢了，迈着碎步，小崔随拍，也迈着小步。小崔这孩子跟张T9年了，没藏过心眼。张T待她如母，什么都给她，这两年工资卡也是小崔拿着，每天开销都一丝不挂记账。小崔爸爸也是一个农村老兵，告诉女儿，不能乱来，实实惠惠对人家，人家是大领导，啥世面没见过，真心对真心才能换来人心。这老头说的多好！

看着，说着就进了老孙头父母活着时候的老旧小区。十几年前，老孙头父母都相继去世了。老孙头没有处理这套房子，家里摆设还是父母活着时候的样子，老孙头退休前，单位在群利公务员小区分给他一套房子，面积也不小。老伴去世了，他就经常在香坊父母留下的这套老房子住。下楼就是香坊公园，跟老魏头老吴头还有葫芦丝就是在香坊公园认识的。

老孙头打开了房门，一个四米见方的小厅，进门就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厕所，挨着厕所是一个小厨房。也都利利索索的。对着房门是一面墙，墙两侧对开是两个小房间。阳面的大点，一张双人床。北面的小屋里一张老式桌子，一张单人铁床。

张T跟小崔习惯的要洗手，老孙头说，去厨房水池子洗吧！

张T和小崔进厨房水池子洗手，老孙头给女婿大伟打了个电话，说，我和你张阿姨在香坊老屋呢，晚上五点过来接我们，去鸿翔路阅季吃饭，对了，带瓶五粮液过来。电话断了。

小崔喊，孙叔叔有电水壶吗？我想给张阿姨烫一下脚。

老孙头，哈哈，我还以为你要给张阿姨喝热水呢。

今天，张阿姨路走的多，我给她烫一下脚。

老孙头已经让张T躺在了双人床上了，晚秋，哈尔滨有些凉了。老孙头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条卧虎牌毛毯，挺旧了，说，这还是我跟雯雯妈妈结婚的时候，母亲给买的毛毯。

张T说，嗨，我也有一条。没有继续往下说。

小崔端过来一盘热水，说，张阿姨坐起来，烫脚。张T就坐起来，小崔蹲下，就给她张阿姨脱袜子，那是一双白净净的脚，不胖不瘦，没有一点黑斑。如果不往上看，单看这双脚，还有女人的味道。这双脚，当年曾经走过多少重要部门，也曾经踩过好多人的肩膀头，承载过多少思虑，也负荷过多少勾心斗角。

小崔用手试了试水温说，这回行了，把张T的双脚放入水盆里，还用手给她张阿姨洗着脚。这个曾经位高权重的女人，心里一阵热乎，眼睛不细致观察看不出来，有些微的发红。张T想，这孩子比亲生女儿都强啊！

烫完了脚，老孙头递过去一条手巾，小崔接过来，给张T擦了脚。小崔说，孙叔叔的擦脚巾都这么白。老孙头说，那是我的擦脸巾。张T笑了，说，那你扔了吧！

老孙头说，脚比脸干净，不用扔。

张T说老孙头，你也累了，在我旁边躺一会歇歇。

小崔，十分不情愿地，走出了屋子，把房门关上了。

老孙头躺在了张T旁边，张T毕竟是女人，拽过一半毛毯，给老孙头盖上了。两个异性老人，盖一个毛毯。张T把一只手搭在了老孙头胸脯上，小声说，膈应我不？老孙头用他那握过各种枪支的手，在毛毯里，抓住了张T的手。这个在政治角逐中没有心惊肉跳的小心脏，今天砰砰跳个不停。张T的心脏好多年没这么跳过了，跟甜甜爸爸谈恋爱的时候有过，后来有没有过只要她自己知道了。

张T把头钻进了老孙头怀里，说，今天晚上就住这吧！

张T先睡着了，接着是老孙头打起来呼噜。这个年龄的人，激情即便是有，也如同风吹拂下的即将燃尽的蜡烛，转瞬即逝。

小崔也躺在了小铁床上，她今天也累了，小崔今天是穿着高跟鞋出来了，细柳般的脚上只穿了袜拖，白里透着若隐若现的青筋的脚背，高调显示着她这个年龄女人的魅力。

小崔睡不着，她在想，她孙叔叔平日里是不跟她张阿姨同床共枕的，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孙叔叔跟她张阿姨同床。她担心他们俩个发生什么，她希望他们俩永远都不在一个屋子睡觉。

小崔光脚，蹑手蹑脚下地，轻轻开门，走到她孙叔叔和张阿姨睡觉的房间房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她放心了，她听见了她孙叔叔打呼噜声。

姑爷大伟开车到了，大伟有钥匙，打开房门，吓了一跳，小崔站在门口。

小崔，嗯呀，我现在叫他们。小崔敲门。

三个人上了大伟的车，老孙头给老吴头打了个电话，说，你马上到葫芦丝家楼下，你打电话让她下楼。

葫芦丝站在楼下，晚霞里葫芦丝抹了点口红，瘦小的身子，一向是悲哀的脸，今天有了点笑模样。

小崔打开车门，喊葫芦丝阿姨上车。

大伟驾驶的奥迪A8，过了珠江路，就是香坊万达了，不不大一会儿车就到了鸿翔上的阅季烤鸭店门口。

大伟下车，急忙給张T开车门。这个时候，小刘也到了，大家在外面客套一番，老孙头说，进去吧，跟小崔说，领好你葫芦丝阿姨。

大伟进店，压了2千元，把五粮液也放吧台，就过来跟老孙头说，爸，我晚上得加班，不陪你们了 ，对了，少喝点，雯雯说跟您和张阿姨说好了，明天上午给你们检查身体。

大伟又跟张T跟小刘，小崔 ，葫芦丝打招呼。

VIP203房间。就小刘头一次跟老吴头葫芦丝见面，老孙头一一做了介绍。

小刘说，孙C咱俩下去点菜呗？

一条老虎斑，半斤基围虾，六个扇贝。金牌锅包肉，牛肉粒杏鲍菇，安格斯烤牛肉，一只烤鸭，一个家凉。老孙头说够了。

张T挨着葫芦丝，老孙头老吴头小刘他们仨挨着，小崔也挨着葫芦丝，这边是小刘。

菜上来了，葫芦丝从来没有到过这么上档次的饭店，有些紧张。老孙头跟小崔说，让你葫芦丝阿姨别客气啊！来了不吃白不吃，这些菜都是给你点的 ，小崔照顾好你葫芦丝阿姨。其实老孙头喊葫芦丝过来，就是给葫芦丝一个活下去的勇气，身边还有这么多人惦记她。

张T在位的时候，见多识广。

菜上四个，老孙头说，经济滑坡四菜开喝！怎么，小刘，你是不是整几句话，咱们好喝。

小刘举杯说，也没有外人，又没有啥特别的事儿，就是想孙C和张大姐了 ，正好你们都在香坊，不聚都不行了。来吧，祝大家周末愉快！

张T说，小刘啊，怎么没带你爱人过来？小刘，她今天晚上同学有个聚会，要不肯定过来的。

清蒸老虎斑上来了，据说这道菜是店家的招牌菜。小刘跟小崔隔个空儿是菜道，鱼上来了，小刘转动转桌，清蒸老虎斑停在了张T面前，小刘，大姐您先动筷。

张T一手拿鱼盘里的汤匙，一手拿着共筷，在鱼腹部位夹下一块雪白的鱼肉，放到了葫芦丝餐盘里，说，吃，大大方方的吃。葫芦丝说，谢谢大姐，低头吃了第一口菜。

五粮液是三男一女喝，那一女就是小崔。高脚杯差不多能倒一斤酒，小刘说，平分吧！把杯子聚到一起，由他分酒倒酒。小崔酒量一般，就是敢喝，有她孙叔叔在，她就想往醉上喝，喝醉了，希望她孙叔叔背她搀扶她。

酒过一巡，小刘说，看看人家小崔，多有福气，大姐孙C都拿她当女儿，女人一被宠就更漂亮了。

脱下米色风衣，穿着紧身粉红半透明衬衫，能影影绰绰看到衬衫里的乳罩，小崔40多岁的年龄，正是女人漂亮到极致的时候，是从里到外美到最佳时期。小崔一直用她那炽热的眼神看着她孙叔叔，老孙若无其事，在跟老吴头小刘喝酒。

说是小崔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结婚了，新郎就是她孙叔叔，步入洞房的时候，她娇滴滴的说，你抱我，新郎孙叔叔就双手抱起了她，把她放到婚床上的时候，她颠了一下，醒了。她恨醒的不是时候，就要进行下一步了，却醒了。

第二天，在她张阿姨家，趁老孙头收拾厨房，她拿着吸尘器过来，腼腆地说，我昨天晚上梦到咱俩在一起了。老孙头，哈哈笑，说，咱俩在一起干啥了？小崔看了一眼门外，走近她孙叔叔小声说，你抱着我入洞房了！这女人要是爱上你啥事都能干出来。

其实，小崔的变化都逃脱不了张T的眼睛，她一点也不嫉妒，她就像一只老母猫，在看着小母猫发情。她信奉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她也娴熟地知道怎么做，才能与人斗其乐无穷。但是，她斗不动了，她斗来斗去，除了斗来一个T官，她感觉自己无尚空虚。她唯一倚靠的也只有小崔跟老孙头了。所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小崔当孩子，自己又基本上丧失了那方面功能，给不了老孙头那方面愉悦 ，小崔能给，也是拴住老孙头的一根温柔绳索。她感觉，现在的状态是最佳状态。

酒过三巡，老孙头站起来，上洗手间。小崔应该等一会儿再去洗手间，借着酒劲儿，小崔也站起来，低头跟她张阿姨说，憋死了，我也去洗手间。

小崔到了洗手间，老孙头正在洗手，小崔酒精发作，看看洗手间没有旁人，就从老孙头身后，双手一下子搂住老孙头的腰，老孙头后腰一下子火热温暖起来，这是男人无法代替的温暖，火辣辣的感觉，小崔虽然瘦弱，但是她的全身聚起了一团火 ，爱能烧死被爱的人。把老孙头吓一跳，知道她喝多了，说，快松开，快，让人看见成啥事儿。小崔说，我离不开你了。老孙头说，咱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小崔哭着说，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在一起。就在这个时候，小刘进来了，看到了这一幕 ，也没有惊讶，他知道孙C的人品。小崔见状，扭头跑女厕所去了。

老孙头跟小刘只是对笑了一下。老孙头上了洗手间，小崔随后又跟了去。看在眼里的张T，这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预感到了，在洗手间会发生什么，她一点也不介意，她希望发生点什么。

小崔从洗手间回来了，过去就说，看看，我这是喝多了，上洗手间也没有先搀扶张阿姨去，走，张阿姨咱上洗手间。

阅季烤鸭店的酒局，持续到了夜里10点多，散席，老孙头三人回不去群利了。雯雯来电话，说让大伟过去在福顺天天酒店给开两个房间，别回群利了。老孙头不干，问张T，说，大姐还回香坊老屋去住行不行。灯光下，张T微笑着点头。

还是老孙头跟张T睡南屋，小崔睡北屋，南屋关门睡，北屋敞开门睡，小崔希望她孙叔叔半夜能进来。苦苦等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没有吃早餐，大伟开车，送他们三个去了医大。人山人海。张T感慨的说，医院人越来越多，不一定是好事。

雯雯让护士长给他们三个都做了全身体检，告诉护士长，检查报告出来了送她办公室去。

下午当他们三个人的检查报告送到雯雯办公室，当雯雯看到她张阿姨腹盆腔磁共振成像 ，惊呆了。她马上联系二院高干病房，调集了她张阿姨近期体检报告，进行认真比对。可以断定，张阿姨患上了卵巢癌晚期，生命进入倒计时。她想了想，抓起了手机打给了爸爸。

爸爸，说话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

爸爸 ，你晚上务必自己来我家，我有事跟您说，记住自己来。

老孙头以他军人的敏锐，预感到张T身体出了问题。

他得撒谎，晚上去雯雯家，商量对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