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沈与当白月光替身的那些年。
他白日清冷寡欲。
晚上索取无度。
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余心,除了爱我什么都能给你。”
我铭记于心。
所以当他的白月光回来后,我果断抽身离开,沈与却发了疯。
他红着眼眶:“余心,我爱的是你。”
我浅笑摇头:“可我不爱你。”
沈与不可置信。
我没说谎。
毕竟这世上谁没个白月光了?
更何况我的还死了。
1
一场云雨结束。
沈与的气息还未平稳。
他靠在床边,嗓音颇为冷淡。
“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我几乎要快睡着,被他的声音吵醒,翻了个身虚握住他的手。
“你陪着我就够了。”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过去两年的生日他都陪在我身边。
可这次沈与却没答应。
“今年不行。”
“为什么?”
沈与沉默两秒:“徐归晚回来了。”
我一怔,脑中困意全消。
徐归晚,沈与的白月光。
三年前,两个人因为性格不合分手,徐归晚远走国外,而我靠着眉眼有两分像徐归晚而被沈与看中,做了他的情人。
见我久久不语,沈与起身穿衣服。
“余心,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看着他宽阔的脊背。
他这是在警告我。
从在一起的第一天,沈与就给我立了个规矩——除了爱,他能给我一切。
可我不稀罕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我不会去打扰徐小姐。”
沈与动作一顿,回头望着我的目光晦暗不明,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地接受,不哭也不闹,好像根本不在意。
莫名的,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会给你补偿。”
沈与离开了。
我望着门口发呆,心口憋闷。
2
那天之后,沈与没再出现。
见不到他的脸,我有些失魂落魄。
但也还好。
这三年,我已经接受周沅死亡的事实,看着沈与的脸,不过是聊以慰藉而已。
要问周沅是谁?
我不好评价我们的关系。
总之,他活着的时候,我们是冤家,但他死后,我却总是在无数个日夜里忆起他的音容笑貌。
我因此失眠焦虑。
经医生诊断,我患上了抑郁症。
医生说,我是因为受不了周沅故去的打击才会患病,建议我找个心灵寄托过度。
俗称“替身”。
之后我就遇见了沈与。
他和周沅长得太像,简直让我抓心挠肝。
我听说他有个白月光,于是开始模仿,主动接近,我成了沈与的替身情人。
这三年我的抑郁症基本痊愈。
我没有理由再留在沈与身边,原本我还在苦恼用什么借口离开,现在倒是省了功夫。
我开始收拾东西。
翻来翻去,除了几件衣服,我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带走的。
来的时候孑然一身。
走的时候自然也不必累赘。
那天风和日丽。
我正要离开,却碰上阴沉黑脸的沈与。
他看着我手里的行李箱:“去哪儿?”
我撒谎道:“度假。”
沈与的脸色稍缓:“陪我去个宴会。”
我答应了。
虽然这三年我们互为替身,各取所需,但毕竟是我先蓄意接近,终归欠他一筹,陪他这次就当还上了。
3
我挽着沈与的胳膊走进宴会厅。
周遭静了一瞬,打量的目光不断。
我恍若未觉。
有个公子哥走过来,看着我问沈与:“这位是?”
沈与道:“女朋友。”
公子哥目露惊讶。
我也愣了下,但很快恢复如常,更加亲昵地靠近沈与,温柔浅笑。
“你好。”
“啊,你好。”
公子哥打了声招呼,又寒暄两句,就找借口离开了。
我猜他应该迫不及待要去分享这个消息。
——替身上位了!
我和沈与的关系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现如今徐归晚回来,我却被沈与承认是女朋友,还不知要引起多少流言蜚语。
但我不在乎。
沈与也不在乎。
他今天带我过来,不过是借我印证他在徐归晚心里的地位而已。
听闻徐归晚在国外交了个男朋友,两个人感情甚笃,前两天沈与拉下脸面去见她,却碰了一鼻子灰,气的够呛。
“刚才的话……”
沈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我明白,我不会当真的。”
沈与沉默,他看着我平静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莫名烦躁。
“我会补偿你。”
我笑了笑,轻抿一口酒。
4
真的见到徐归晚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的演技多么拙劣。
她明媚大方,谈吐有度。
而我寡言少语,像一潭死水。
也不知道沈与当年是不是眼瞎,竟然觉得我真的像徐归晚。
徐归晚打招呼:“好久不见。”
我偷瞧沈与一眼,他的脸色很臭,但终究顾及体面,冷冰冰道:“好久不见。”
徐归晚看向我:“这位是?”
沈与揽住我的腰,手指的力气很大,捏的我肉疼,我微不可查的皱眉。
“女朋友。”
“嗯,很漂亮,你们很相配。”
我腰上又是一痛。
沈与的冷笑也掩藏不住妒火。
“你身边这位也不错。”
徐归晚身边的年轻男人眉目温和,两人气质互补,确实般配。
不过这话从沈与嘴里说出来就有些阴阳怪气。
徐归晚笑:“谢谢夸奖。”
沈与终于绷不住。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负气离开。
我今天穿的高跟鞋超越了驾驭的范畴,原本靠着沈与还算平稳,现在他突然抽身,我顿时踉跄着要摔倒。
一只手扶住我。
徐归晚问:“没事吧?”
我摇头:“谢谢。”
徐归晚带我坐到沙发上。
我的脚背被磨破,钻心的疼。
徐归晚看了一眼,转头吩咐服务生拿一双合适码数的平底鞋过来。
我换上鞋子,问出心中疑惑。
“你不讨厌我?”
“不。”
徐归晚笑笑:“那些传闻我也听过,他们说你是我的替身,可你跟我一点也不像,再者就算像又怎么样,我不认为你有什么错。分明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只有女性被骂?如果沈与不愿意,你还能强迫他吗?更何况我和沈与早就分手,单身男女在一起,天经地义,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
我有些诧异她的言论。
但转念一想,也很正常。
只有这样优秀完美的女生,才会让沈与惦念不忘。
之前倒是我思想狭隘了。
还以为徐归晚会为难我。
又聊了两句,我准备去找沈与。
然而我起身时不小心撞到桌角,酒杯倾倒红酒洒了我一身,站在我旁边的徐归晚也被波及,雪白的裙摆染上一块污迹。
“对不起!”
我立刻道歉,让服务生去拿毛巾。
徐归晚道“没事,一条裙子而已。”
我道:“实在抱歉,裙子我会赔给你。”
徐归晚摇了摇头,她还没还得及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
“余心,你干什么?”
沈与脸色阴沉,眼神失望责备。
我知道他误会了,正要解释就被他打断。
“余心,我说过,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也答应过我不会找徐归晚的麻烦,现在你是怎么做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
解释的话堵在喉咙里,郁结难舒。
我一直能分清沈与和周沅。
但有时候也不禁会被这张太过相似的容颜迷惑。
我偶尔会心存幻想。
周沅是不是还活着?
他只是变成了沈与。
但现在这一丝幻想被彻底捻灭。
周沅真的死了。
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尽管外貌再相似,沈与也不可能是周沅。
周沅从不会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给我扣罪责的帽子。
就算我做错了。
他也会嬉笑着替我解决麻烦,虽然嘴上绝不饶人,还会损我一番。
我的心蓦然平静。
我淡淡道:“我没有找麻烦,我不小心撞到桌子,酒洒了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徐小姐。”
沈与自然不信。
直到徐归晚解释:“是个意外。”
沈与脸色微缓,但他并没有向我道歉的意思,反而有些不耐烦。
“既然是误会,为什么不早解释。”
“你给我解释的机会了吗?”
我看着他,语气平静。
沈与顿了顿,面上微恼夹着诧异。
我在他面前一向乖顺,像这般毫不留情面的质问从未有过。
沈与沉声道:“余心,你过分了……”
我不愿听他说教,声音冷淡:“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话落,我对徐归晚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沈与或许自知理亏,没有拦我。
我消失在门口。
徐归晚道:“沈与,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和你分手吗?”
沈与捏紧拳头。
“你太以自我为中心,傲慢至极,谁和你在一起都会很累。”
“我是,余心也是。”
“你不改变,每个人都会离你而去。”
5
我坐在床上,踢掉鞋子。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太娇贵,两只脚竟然都被磨出水泡,细细密密的刺痛难忍,我却没心情上药,莫名的疲惫席卷全身,我一脑袋扎进被子里昏睡过去。
久违的,周沅又扰我清梦。
我和周沅是邻居。
我从小争到大,他总是输给我。
但我一提这事,他就翻白眼:“余心我这是让着你,省得你输了又哭鼻子、又扒我裤子的,我妈总以为我欺负你,天天拿鸡毛掸子抽我!”
我心虚,但不承认。
好吧。
有一次小学绘画比赛我输给他,哭了整整两天,害的他被阿姨抽的屁股开花。
但这不关我的事。
我又没有告状,是他“作恶多端”才被怀疑,谁让他从小手贱,总揪我小辫子的?
活该!
春生夏长,我们渐渐长大。
我以为生活能一直这样吵吵嚷嚷。
但转折来的猝不及防。
那年我上初二,我爸出轨了。
我妈受不了打击,精神恍惚下被车撞到丢了命,小三登堂入室,成了我的后妈。
那天起我就没好日子过。
小三耍手段整我,我告状,但我爸偏心眼儿装看不见,甚至反过来数落我。
我终于明白“水深火热”的意思。
天堂到地狱,不过一夕之间。
生日那天我被后妈赶出门买菜,路上大雨突降,我摔了一跤,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回应。
后来我才知道,后妈在我出门口,就拉着我爸下馆子去了。
我爸完全忘记今天是我生日。
俩人在餐厅花前月下。
我在门外挨饿受冻。
那是我妈去世后,我第二次哭。
有委屈,有心寒,更多的是冰冷、身上又疼,我太想我妈了。
想她做的糖醋小排。
周沅找到我,拉着我去他家。
我不乐意,倔强着不肯去,以前我和他是平等的地位,但现在我总觉得自己矮他一头,所以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
周沅看了我很久,脱了外套罩在我头上。
他背起我:“我听不见,看不见,我背了一个大麻袋。”
我气得掐他腰上的软肉。
我想反唇相讥,但一张嘴,声音未出,眼泪先流下来,争先恐后,比开到最大的水龙头还要汹涌。
周沅被我哭废了一件短袖。
周妈妈是个很厉害的人,她知道我的处境后,征得我同意,第二天就拿着大喇叭在整个小区宣传我爸出轨,后妈虐待我的事。
我爸不要脸,但他要面子。
他打了后妈一巴掌,然后在小区众多老头老太太的见证下,把我哄回家。
那之后,我爸对我彻底冷漠。
后妈还是会给我使绊子,但不敢再明目张胆苛待我。
总之我的处境好了不少。
我很感谢周沅。
但每次想谢他,他就在我面前犯贱,让我总想抽他。
于是这句“谢谢”就不了了之。
6
一转眼,时间来到高中。
那是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说是暑假,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学习做题。
我住进周沅家里。
前两年,后妈给我爸生了个儿子,家里更没有我的地方,我索性去住校,等放假回家我的房间已经被改造成婴儿房。
看着后妈得意的嘴脸,我实在没忍住泼了她一脸热水。
结果就是,我被我爸打了一巴掌。
后妈终于报了当年那一巴掌的仇,就差屁股插鸡毛在我面前舞了。
我去市场买了一桶没洗的猪下水泼了她一头,然后在她的尖叫声和我爸的怒骂声里跑出家门。
我都做好流浪的准备,没想到,刚跑了不到两百米,就撞上了周沅。
他得知原委,就让我住他家。
周爸周妈工作发展,不常住这边。
我没矫情,拎着行李就住进去了。
但没住几天,我就感觉周沅这小子对我图谋不轨,因为他像狗一样在我身边绕圈。
我终于忍无可忍,摔了写卷子的笔。
“周沅!”
咬薯片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怒瞪床上二大爷似的某人:“你能不能滚出去!”
周沅眨巴眼:“这是我家。”
我顿时起身:“那我走。”
周沅立刻爬过来顺毛,安抚我坐下:“别啊,你坐你坐,我就是有个事想问你。”
我咬牙:“放!”
周沅摸了摸鼻子:“我可说了……”
我沉默,我惊悚。
我竟然在他城墙似的脸皮上看出一丝类似于小媳妇般的娇羞神态!
周沅看我一眼,又躲闪。
“你想上什么大学啊?”
我:“……”
就这,至于吗?
我耐心回答他:“云城大学。”
周沅眼神一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耐心耗尽:“你考上再说。”
周沅突然从床上蹦下来,扑过来抱了我一下,那双眼睛明亮如星。
“那就约好了,上同一所大学!”
我愣了一下。
我好像猛然意识到,周沅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屁孩,他长大了。
并且长得还行。
“……”
我没说话,低头写卷子。
夏夜的晚风吹进窗口,驱散房间的燥热。
我在想,身边有只快乐小狗也不错。
只是命运再一次愚弄我。
高三下半学期。
周沅突然休学,等我知道消息,他已经病入膏肓,只能躺在病床上。
我闯进病房。
周沅赶忙戴上假发,抱怨道:“男女有别啊姑娘,不知道敲门呢!”
我盯着他光溜溜的脑袋,枯瘦的面容,眼泪哗啦就掉下来了。
这是我第二次在周沅面前哭。
上一次还是初二。
他背着我走过滂沱大雨。
周沅急的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
“哎呦我的姑奶奶,哭什么!”
“……”
我抹着眼泪,两只袖子都能拧出水。
周沅从最开始的浮夸,逐渐变得沉默。
我问:“你会死吗?”
周沅没有说话。
病房陷入诡异的沉默。
我慢慢蹲在地上,抓着他的手,眼泪如决堤,无声无息。
初二那年的大雨再次将我淹没。
许久之后,周沅叫我的名字。
“余心。”
我抬头,周沅正笑着和我说什么。
我听不清,眼睛也被泪水模糊,我竭力去看他的口型。
“你说什么,周沅……”
7
“周沅是谁?”
沈与铁青着脸色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