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其实原来是明朝皇室的一处废园。康熙四十八年,将此园赏给刚刚被封为雍亲王的胤禛。康熙亲赐园名:圆明园。当时的圆明园只是一处水景园,总共五千多亩,包括前湖后湖六十亩。
胤禛即位后,心里非常喜爱此园,便旨令园中进行大规模兴建,历时一年多,圆明园内建起二十八座各具特色的建筑群。
这一天,雍正与张廷玉等君臣三人乘暖轿来到圆明园门前停下。
雍正揭开轿帘儿道:“衡臣、灵皋,咱们就在这儿下轿,边走边看。”
“奴才依着主子的意,”张廷玉说着先下了轿,过来扶着雍正。后面方苞也跟着下了轿。
雍正站在门前,抬头看见康熙亲赐的“圆明园”三个字。心中似有所动道:“朕当年独得圣祖皇帝圣誉。圣祖于皇子加封每人赐园一处。朕却分得三处、雍和宫、圆明园、小宫。”
因回头见张廷玉也仰面注视着园名。雍正便道:“衡臣,你是饱学之士。这‘圆明园’三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廷玉素来慎重,慌忙摇头道:“为臣恐怕说不清,不过‘圆明园’三字与皇上推行的时中的政策,其意很是贴合。”
“衡臣话虽不多,却是一语中的。”
雍正颇为赞许地道,“‘圆明园’三字大有深意:园而入神,君子之时中,旺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以此为政,就要符合时宜,既不宽纵废弛,也不严刻满民。”
方苞由衷折服,赞叹道:“皇上诠释贴切,寓意深远,臣望尘莫及。”
君臣三人走进园内。
圆明园的内部建筑也和紫禁城一样分为外朝和内朝两大部分。外朝位于园内的南部,是皇帝的施政之所。正中也修建了正大光明殿,由皇上坐朝。
东侧的勤政亲贤殿为接见臣僚,批阅奏章之处。正大光明殿之南依次为军机房内阁和六部值班房。
雍正对这些似乎不感兴趣,只是匆匆走过,不作一句评断,只是当看到勤政亲贤殿后的楹栏时,突然吩咐道:“吴德才,笔墨伺候。”
吴德才没料到皇上这个时候会要纸笔,慌忙下去,好半天,才找到。张廷玉和方苞,一个忙着研墨,一个铺开宣纸。
张廷玉研好墨、将笔送到雍正面前,恭敬地道:“皇上,请。”
雍正提笔在手,不加思索,挥笔写下“为君难”三个字。随手将笔一扔,吩咐道:“吴德才,叫人做成匾额,挂到楹栏上。”
张廷玉和方苞相互看了一眼,颇为惊疑。雍正看得清楚,苦笑道:“朕不想跟你们说什么,这‘为君难’只有朕才身有体会,说了你们也不明白。”
圆明园的内朝是皇上和后妃寝息和玩乐的地方。在正大光明殿的北面,前湖和后湖之间是一处古朴典雅的阁楼式建筑,名九州清晏,意谓血海升平、国泰民安。
后湖的对举有一观音庙,名慈云普护。主持文觉禅师闻皇上驾到慌忙出迎。
雍正一见,上前扶起欲行大礼的文觉禅师,道:“文觉大师,久违了。”
文觉禅师道:“皇上自即大位,便不曾言及佛事。想当年皇上为雍亲王时,对佛学造诣颇深,老衲也甘拜下风。”
“大师所言不差。”
雍正喟然道,“当年,朕与佛学颇有渊源,曾想以身事佛。可是,圣祖皇帝将社稷托付于朕。朕恐天下臣民不理解,以为朕崇尚佛事,轻视政事。不得已,自断佛缘。其实,佛一直在朕的心里。”
从观音庙出来,雍正无心再观赏。君臣回到勤政亲贤殿。
那“为君难”三字已做成匾额,高悬在楹栏上,雍正用手一指道:“朕少年时性喜佛学,本无意大位。但圣祖既托大位于朕,朕必倾心竭力。为君之难,可见一斑。”
张廷玉知道雍正只要说起“为君难”就没个完。便有意引开话题道:“圆明园的工程已经完工,皇上明日就可搬来办公。”
雍正道:“朕是为了更好地处理朝政,决不是贪图享乐。这里比较安静,比嘈杂喧嚣的大内更适宜办理政务。再则,朕喜欢幽雅的环境,有山有水,令朕赏心悦目。公务之余,朕可以松懈一下精神。”
张廷玉附和道:“为臣也有同要的想法,是不是明日的朝会就在后园中办公?”
雍正点头道:“可以通知六部九卿的官员们。”
这时,吴德才走进殿内,躬身道:“禀皇上,刚才兵部捷报处送来川陕总督岳钟琪的六百里加急奏折。”
说完,将奏折呈上。
雍正接过一看,是两份奏折,便打开第一份,却是西北军务的谍报。
仔细看了一遍,说道:“东美说西北的军务紧急。准噶尔首领噶尔丹和清海叛匪罗布藏丹津互相勾结,不断向官兵挑衅,并掠我财物,杀戮边民。请朝廷定夺。今天不是朝会,我们先初步议一议。衡臣你有什么看法?”
张廷玉道:“准噶尔部一直未被我征服,有损我大清国威,本朝元年的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就是准噶尔王第旺阿拉布坦的支持下发生的。虽然罗卜藏丹津被我战败,但却逃往准噶尔与噶尔丹结为一体与朝廷为敌。
如果准噶尔不被征服,则我西北边境永无宁日。就我朝廷内部来说,此时已与万岁初登大位时不同。随着新政的逐步推行,天下政局稳定,财力充足。完全有条件解决准噶尔的问题。”
雍正点点头,转向方苞道:“灵皋,你看呢?”
“臣赞同张相公的看法。只是在指挥和布署上要因事因时而宜。与准噶尔人的战争有它自己的特点,远距离的粮草淄重运输就是个难题。准噶尔人以骑战为主,转捷方便,机动灵活,我方要想方设法制服敌手。”
雍正笑道:“灵皋的言外之意,朕明白。因为国家安享太平日久,旗人的武士很多被荒废了。现在的议政王大臣都是世袭的贵族,他们大多没有实践经验,早已不熟悉。朕早有些想法,就是要选几名肱股之臣,专侍朕的左右。
帮朕谋划军机要务,代朕朱批和面谕拟旨。这样,朕的旨意可以直接送达前线将帅。避免人多冗杂,泄漏机密。”
张廷玉一听,暗暗赞叹皇上果然精明过人,这样做,那些议政王大臣、内阁大学士形同虚设,一切权力都抓住皇帝一人手中。
雍正见两人没有异议,便又道:“具体的事宜,明天的朝会上,朕再和廷臣详细议一议。”
说完,又打开岳钟琪的另一份奏折。却是奏张熙、曾静上书策反一案的。
雍正脸色顿时一寒,将奏折递到张廷玉手中,怒声道:“朕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天下竟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人,逆情之火,匪夷所思。”
张廷玉以极快的速度看完,递给方苞。道:“皇上应该感到欣慰才是,象曾静,张熙这样的逆贼的暴露,说明皇天佑我大清。”
方苞道:“岳钟琪为套出逆贼口供,不惜屈身与逆贼结拜,实是难得。”
雍正不假思索地道:“岳钟琪一心为国,朕心中明白。逆贼要伏法,勋臣也应褒奖。衡臣,拟旨。”
“加川陕总督岳钟琪兵部尚书衔,任宁远大将,总理西北军务。”
“着副都统觉罗海兰为钦差大臣往湖南缉捕逆贼曾静等人。”
“行文浙江巡抚李卫,缉拿张熙所供逆犯严鸿逵,沈在宽,孙克用。”
“以上逆犯捕获后,交钦差觉罗海兰,湖南巡抚王国栋审讯,务必深挖细查,究出主使逆贼。审讯结果,随时上奏朕。”
张廷玉很快拟完旨,盖上雍正玉玺,交付下去:这时,吴德方禀道:“皇上,三贝勒来了。”
“叫他来见朕。”雍正扬手道。
吴德才下去。三贝子弘时走进殿来。弘时是齐妃所生,生得一表人才,面如冠玉,浓眉如漆。只是太削瘦,使颧骨旁的两颊显得深陷发暗,似是破败之相。
弘时行完大礼,雍正道:“你十三叔身体怎么样?”
弘时道:“儿臣遵皇阿玛的旨意。带着太医去看了。十三叔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雍政约略放心,向弘时道:“弘时,你要多学点你十三叔。他日夜为国事操劳,为朕分忧,是硬生生很累垮的。”
接着又像是对张廷玉和方苞说道,“允祥为人公正廉明,只知为国效力。位居权力峰巅却从不居功,极其谦抑。不似阿其那,塞思黑之辈,一心谋权夺位。不择手段,置天理人伦于不顾。朕要是多几个象允祥这样的兄弟就太好了。”
三个人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天辰时刚到,大内晨阳钟鼓声大作,悠扬沉重的钟鼓之声漫过重重层楼琼宇,越过灰暗高大的五凤楼,直传出午门来。
“万岁爷起驾乾清宫!”
“万岁爷起驾乾清宫……”一声声的传呼由太监们的口里递送出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