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后，我们兄弟三人轮流照顾继父，这一年他偏偏哪也不去了！

那一年母亲突然生了病，尽管是从医院里出来了，但身边不能没有人。继父就在老家照顾着母亲，一直伺候了两年，两年后母亲还是走了，我们兄弟三人回家奔丧，那几天，继父带着大哥走流程，去请人，去买东西，所有的环节都是继父在操心。想起来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很小很小的，一晃多年过去了，母亲也走了。

但母亲走之前，多次跟我们说，一定要照顾继父，他真的不容易。

也确实，就算是母亲不说，我们也会照顾的。

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年，继父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以前我们想要接走他，总是被拒绝，现在不一样了，他年纪大了，也是离不开人，没办法，也只好跟着我们到外地生活，我们兄弟三个人，轮流照顾，一替三个月照顾，这样至少来说，让他少折腾一点，也算是能够安生一些。

谁知道，这一年，继父不再准备跟着我们到外地生活了，他非要一个人在家，我送他回家，在家住了两天，这才似乎是懂了，他为什么非要回来了。

1.

继父来我们家的时候，不管是大哥还是小弟，其实都有了很深的记忆，至少来说，我们对父亲的印象还是有的。

那个时候，奶奶身体不好，母亲还要照顾我们兄弟三个，家里的日子，可见一斑。

继父是姥姥那边邻村的一个人，他是个孤儿，家里穷，一直没有娶上媳妇，本来他是跟着他叔叔生活的，但叔叔家有2个儿子，就让他一直在外打工赚钱，赚的钱都给了叔叔两个儿子结婚。

母亲看在家照顾我们几个也不是办法，有一年就跟着舅舅出去打工了。

出去打工的第二年，就把继父给带了过来。中间是舅舅做的担保，又说了很多现实的话，听母亲说，她也是思考了很久很久，觉得舅舅说的有道理，家里不能没个男人，这才敢把继父带回家。

说实话，我们都有了记忆，家里忽然多个男人，而且母亲还让我们喊他一声“爹”，那可真的是喊不出来。

尤其是小弟，看见到就翻白眼，一直拿扫帚打他，让他滚出去。

继父也是没有办法，总是嘿嘿的笑着。

农忙，是家里的大事。

以前继父不在的时候，我们总是跟着大伯一起干农活，就是先去给大伯家里干活，干完之后，大伯再来我们地里干活。

奶奶年纪大，干不动，只能干一点小活。我们兄弟三人，总是卖力的干，因为我们不想让母亲吃更多的苦。

自从继父来了之后，庄稼地里活，我们确实干的少了。

不得不说，继父确实是干庄稼活的能人，浇水、施肥、除草，样样通，哪怕是到了夏天，别人都是吃过饭睡觉睡到下午五点才出去干活（那个时候天气更好，不热，能够干不少活），但是继父就是下午三四点就出去干活，放眼整个庄稼地，别说是人了，就是那玉米杆什么的，都是耷拉着叶子。

晒，实在是太晒了。

母亲也不让继父去干活，但是拉不住，继父说趁着有太阳除草，只要这个时候把根除掉，太阳一晒，就不会再长出来。

继父来家里的第三年吧，我们算是过了一个不错的年，炸的丸子多了起来，衣服也多了起来。

三年了，我们都没有喊过他一声“爹”，大多都是喊“唉”或是就是“你”之类的。

母亲和奶奶总是说我们不懂事，还让大哥先张口，奶奶说大哥张口了，我们做弟弟的就会跟着喊。

但大哥才不喊呢，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继父。

2.

慢慢的我们都出去打工了，继父也是如此。老家就母亲和奶奶在一起生活。

后来大哥结婚，家里没钱，继父没日没夜的干，可还是不够，临近结婚的时候，继父忽然间就“消失”了。

这个时候，大哥心里也是一万个不痛快，毕竟结婚是个大事，眼前好多事情都没有解决，虽然对继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但是说到底，还是生活了那么多年，说没情感，那是骗人的。

只是没想到啊，临近结婚的时候，这么重要的节点，他却不见了。

这不是不想负责吗？

大哥这样想着，也是这么认为的。还说等结完婚，就把继父轰走。

然而，这天晚上，天已经黑了，门被敲响了。

是继父回来了。

母亲问他干啥去了，继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进屋里，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塑料袋，然后交给了大哥“拿去吧，凑得不是很多，你看看还差多少，咱到时候再商量。”

大哥打开一看，这塑料袋里，都是钱。

大哥懵了，我也懵了。

这钱是从哪来的？

在母亲和大哥的再三追问下，继父才说出来。原来他是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家里，把自己的几亩地给包出去了，把家里的粮食以及木材，全都给买了，还借了一些他发小的钱，这才凑了这么多。

而刚刚他说的“不够我们再想办法”这个所谓的“办法”，最后继父也说了，就是卖自己的祖宅。

“大不了就把宅子卖了，反正我也不回去住，留着干啥。”

继父说完，就搓搓手，好像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大哥就在那一刻，开始改口了。

一般情况下，结完婚之后，家长都会催着赶紧生孩子，但是我们家没有，其实大家都知道，结一次婚，欠的钱实在是太多，要赶紧还账。

倒是奶奶，想着让大哥赶紧生个孩子，她说，恐怕自己等不到孩子出生。

3.

后来我和小弟也都结婚了，我们兄弟三个人在老家的房子，都是继父给盖得。

其中在给小弟盖房子的那一年，也是奶奶去世的那一年。

继父忙里忙外，一直不停，那一年我感觉他老了很多很多。

他的腿，也是那一年出的事情。

在农村有3个儿子，要娶3个儿媳妇，盖3个房子，这对于一对农民夫妻来说，压力确实是很大。

之前大哥结婚，已经把继父的家底掏的差不多了，就差宅基地没有卖。但母亲说继父已经付出的够多了，不能够让他再去卖宅基地。

那些年，继父一直在工地上干活，没有歇息过，甚至下班的时候还去工地和附近周边的小区捡塑料瓶或是纸壳子去卖钱。

其实他年龄不算是很大，但人变得很黝黑，手指头也很粗，都是裂纹，黑黑的，一看就是干了很多脏活累活。

村里人有时候说闲话，说继父瞎忙活，忙活的都是别人的儿子，又不是他的，干嘛这么忙？

那个时候奶奶还没去世，但凡是听到这样的话，就搬个板凳，坐在家门家门口开始骂人家，非要让人家给出个说法才行。

渐渐地，村里人也不乱嚼舌根了，说这样话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大伯总是说，奶奶是很肯定这个继父的，觉得他对我们兄弟三个人，是真的不错。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对我们确实不错。

那年小弟结婚，也是要先盖房子。

因为继父一直是在工地上干活，自己也是有两下子的，为了省钱，也是为了赶进度，每天工人下班，他就和母亲两个人去盖房子，他爬到高架上，母亲就在下面递砖块或是水泥啥的，也有时候，就是单纯的看看进度。

以前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情，可就那一次，母亲没有跟着过去，他自己爬上了高架上，裤腿上的布料，被一个凸出来的铁丝刮了，他一使劲，重心不稳，就直接从高架上摔了下来。

其实这高架也不是很高，一般情况下就算是真的从上面摔下来也不碍事，但偏偏，继父没有注意到，一个钢筋，穿伤了他的腿。

疼的他当场喊了起来。

说是问题不是很大，也出院了，可是，他说使不上劲了。日子久了，我们也就发现，他腿，好像是有个毛病了。

4.

母亲在家里照顾我们的孩子，继父还是会出去打工，只是那个腿，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使不上劲，工地上渐渐地就开始不再要他。

我们劝他回家种地就行，也不累，再说了，我们三个都结婚了，也不用那么辛苦，但他总是说，在家也没事，就出来打工呗。

大哥给他找了一个看大门的活，一个月2000多，平日里自己还可以捡瓶子和废纸，日子过的倒也可以。

直到母亲生病了，继父才开始回到老家照顾母亲。

这一照顾，就是两年多。

继父曾说，只要他在家，家里所有的事情都不用我们兄弟几个人担心，安心在外工作就行。

我有时候会回家看看母亲，每次看到继父照顾的那么细心，我心里就莫名的伤感。

伤感，倒不是说因为母亲病了，躺在床上，而是觉得，我们一家，都挺愧对继父的。

每次回家，我都会买很多东西，走的时候也会给继父留下一笔钱，不管他要不要，我都会给他的。

毕竟我们不在家，老家村里的人情往来，几乎都是继父在参加，但留名字的时候却都是留的母亲的名字。

我们知道，这是他在替我们维护村里的这些人情世故。

别看就是去谁家参加一个婚礼，去谁家参加一个葬礼，那可都是大事，在村里最大的事情了。

你一次不来，两次不来，时间久了，人家就不跟你来往，到你办事的时候，院子里冷冷清清，那就实在是尴尬。

而继父，就给我们补充了这个空白。

所以在母亲去世后，我们曾经邀请继父跟我们出去生活，他拒绝的理由，也是这般。

继父说家里还是得有个人在，不然的话，人家以为咱这个家没人了，不跟村里人共事，那将来，我们三兄弟要是办事的话，谁会来帮忙呢？

钱不钱的无所谓，那都是小事。

主要是人情，不能断，这是一个人生活在村里的根本。

再说了，三个宅子，三户人家，不能都没人住啊。

其实我大概能够理解继父的心，这三个房子，都是他和母亲辛辛苦苦赚钱盖出来的，这是他们努力一辈子的心血，自然是格外的珍惜。

我们随了继父的心，没有强迫。

只是后来，继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还是被我们接到了外地，我们兄弟三个人，轮流照顾他。有时候大哥忙，忘了过来接，小弟就让继父一直住着，大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接走，然后让继父多住他那一段时间。

说是每个人照顾三个月，但其实多了少了，也时常发生。

5.

几年下来，继父的腿似乎是更加严重，人也老了很多，有时候耳背的厉害，我们跟他说话，都是很大声很大声，感觉像是吵架一样。

最近一段时间，继父一直说他失眠，老是睡不着。

我总是以为是小区装修房子的噪音，还曾跟小区的物业说过这件事，但继父说，不管那些事，就是自己单纯的睡不着。

这咋办？年纪大了，不是应该睡得多吗？

后来，是继父自己说的，他想回家了，回家住。

我和大哥说了这件事，大哥自然是反对的，毕竟年龄大了，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呢？但是没有办法，继父一直说自己睡不着，老是失眠，搞得一点精神都没有，他说什么都要回家住。

劝不住，我就找了一个周末，送继父回家了。

到家里之后，我和媳妇把家里收拾干净，又买了很多蔬菜水果啥的，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

吃过午饭，继父就坐在家门口，有邻居路过的时候，继父就跟他们打招呼说说话，那个样子，被提有多高兴了。

继父还买了不少菜种子，要在院子里种菜，还说要养几只鸡，我没有劝他，觉得这样也挺好，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干，总比闲着强。

我在家住了两晚上，还真别说，睡的确实是舒服，一觉睡到天亮。

这几天，继父的精神，明显是好了很多。

那两天，继父去看了看大哥的房子，又看了看小弟的房子，还打开大门，走进院子看看。

只是这院子好久没住过人，杂草丛生，还有很多枯枝败叶的。

继父随手拿过来一个扫帚要打扫卫生，我连忙接过来，这怎么能让他打扫呢。

结果继父就示意我不要跟他抢，他就是看到什么，想要弄点什么，也不一定非要打扫这个院子。

我就看着他打扫，在他身后也处理一些杂草。

忽然间就想起来当年小弟刚有孩子的时候，母亲每天过来给弟妹做饭，继父呢，就在院子里除草，刨地，种菜，他总是说，自己种的菜好吃，孩子也爱吃。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小弟是在镇上干活，每天骑着摩托车上下班，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每次回来，母亲已经做好饭，继父也已经收拾好院子了。

往事，历历在目。

他此刻在扫院子里的枯枝败叶，是不是也在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呢？

比如说盖这个房子的场景，比如说小弟的孩子刚出生的场景，比如说，这个院子被他翻新来翻新去种菜的场景呢？

他来得时候，我们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给我们兄弟三人都盖了房子娶了媳妇，还帮助我们照顾母亲。说是继父，其实早就是一家人了，是很亲很亲的一家人。

要返程了，我要走了。

继父就坐在家门口的那个石墩上，朝我挥手，让我注意安全，还告诉我，没事不用常回来，家里有他，什么事情都能够给办好。

是啊，家里有他，一切都很好。

但家，还是要常回来的，因为有你牵挂的人，和牵挂你的人在老家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