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作家李敖先生有句名言：“想骂我的人多着呢，要骂请排队，轮到轮不到还难说呢！”

李敖生性狂狷，桀骜不驯，生平最喜欢跟人打官司，公堂之上金刚怒目据理力争，公堂之下嬉笑怒骂口诛笔伐。个中乐趣，非常人可以理解。

周鸿祎虽然没有李敖先生的八斗之才，但在中国企业家里也是出了名的喜欢跟人打官司。其口无遮拦、睚眦必报之态，与李敖先生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年做搜索时，周鸿祎就曾跟李彦宏对簿公堂。做杀毒时，又跟马化腾剑拔弩张。还曾因阿里收购雅虎，而与马云关系紧张。后来做手机，又跟酷派高层拔刀相向。至于跟雷军的恩怨情仇，更是由来已久说来话长。

可以这么说，整个互联网行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多或少都跟周鸿祎有过交手。有些人或许早已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更多人恐怕至今依然视老周为眼中刺肉中钉。

像李敖一样，想骂周鸿祎的人想必也多着呢，要骂周鸿祎，不好意思，请先排队，轮到轮不到还难说呢。

老周不是在打官司，就是在准备打官司的路上。这不，最近因为大模型开源还是闭源更好的问题，周鸿祎又跟李彦宏叫起板来了。

李彦宏公开表示“大模型开源意义不大”，称闭源模型在能力上会持续领先，因为闭源是有真正的商业模式的，是能够赚到钱的，能够赚到钱才能聚集算力、聚集人才，而且闭源在成本上反而是有优势的，只要是同等能力，闭源模型的推理成本一定是最低的，响应速度一定是更快的。与之相反，开源模型会越来越落后。

听到李彦宏这番高论，同样在大模型领域有所建树的周鸿祎毫不留情呛声：“我相信开源的力量，网上有些名人说开源不如闭源好，胡说八道，大家别被忽悠了，连说这话的公司自己都是借助了开源的力量成长到今天。”

他进一步表示：“没有开源就没有Linux，没有Linux就没有今天的互联网。”

虽然老周没有点名，但他口中的这位“胡说八道”的“名人”是谁，“说这话的公司”又是哪家，公众彼此心照不宣。

两个人谁的话更有道理呢？我无法轻易给出评判。我认为在这件事上，不能先分对错，而是要先看立场。

国内企业里，百度在AI领域布局最早、投入最多、成果也不少，这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对AI的长期投入给百度带来的回报却不成正比，这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百度为什么一直在积极推动AI的商业化应用就非常容易理解。

李彦宏比谁都更加急切地渴望将百度的AI技术变现，这是他说出那番争议言论的深层原因。

如果细品他那番话，你会发现他其实是对百度的合作伙伴，或者更明确一点是对他的“客户”说的。百度把大模型当成一门生意来做，那么李彦宏就要算好账，不仅要为自己算好账，还要为客户算好账。所以他非常为客户着想地强调“闭源模型的成本是最低的”。

李彦宏其实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客户：你需要什么样大模型应用，百度可以直接为你量身定制，这样你的成本低，我又能赚到钱，大家皆大欢喜。如果百度把大模型开源，然后客户再根据自身需求进行二次开发，这样反而更复杂、更低效，成本更高。李彦宏的账是这么算的。

也许，在大模型开源这件事上，李彦宏除了要算经济账，还要算政治账。想要确保大模型运算结果的正确性和准确性，避免潜在的未知风险，闭源无疑是更稳妥的选择。

然而李彦宏对客户说的话却被周鸿祎捡了去，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若要对一个人发难，总能从他的话里找到话柄。

相比百度，360在大模型领域是后来者，技术不如百度，AI原生应用也不如百度丰富——这个事实应该不存在争议吧。

百度在国内大模型领域的绝对优势，对包括360在内的其他企业来说都极具压迫感。而百度的高管还时不时出来说几句咄咄逼人的狠话，诸如“市场上最后只会剩下一两个大模型”之类，不断制造你死我亡的紧张气氛。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目前国内的大模型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绝大多数大模型使用率非常低，社会价值也不高，最终还是会在大浪淘沙中黯然离场。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360要想在大模型领域获得一片立足之地，就只能使出其屡试不爽的武器，通过开源的方式让各行各业的开发者们先用上360的大模型，变现的问题以后再慢慢探索。就好比当初360宣布杀毒软件免费一样。

周鸿祎要想为360在大模型领域争取存在感，通过叫板李彦宏制造话题吸引眼球显然是个有效方法。当然，我并不是说周鸿祎叫板李彦宏的动机就是如此，只是说他叫板李彦宏这一行为本身在客观上为360的大模型赢得了关注。

二人如果就大模型的开源闭源问题展开讨论，其实尚在学术或技术探讨的范围。周鸿祎最过分的话也不过是那句“胡说八道”，因此这件截至止目前造成的紧张气氛远没有当年双方直接的利益冲突激烈。充其量为互联网行业制造了一些谈资和喧闹。

人们需要喧闹，因为喧闹在很大程度上等同于热闹，而热闹则代表着生机，生机则孕育着希望。

我记得几年前有一篇稿子，标题叫《人民想念周鸿祎》，文中充满了对彼时互联网行业“死水微澜、铁板一块”的不满，和对那个不问出身不讲血统想说就说想干就干的互联网黄金时代的怀念。

人民想念周鸿祎，是因为想念他所代表的那个自由、平等，充满生命力和创新力的时代。而周鸿祎是那个时代最主要的缔造者之一。现在想来，他的敢言好斗为中国互联网行业增添了不少热闹。

李敖先生生前引用陆游的诗句：“樽前作剧莫相笑，我死诸君思此狂”。意思是说你们不要笑我现在这副狂态，我死了以后你们会想我想得发狂！

周鸿祎之于互联网，就好比李敖之于文坛。周鸿祎不在台前的那些日子，很多人也想他想得发狂。现在，我们熟悉的那个周鸿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