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彦,在一家殡仪馆工作。
每天都跟尸体打交道,但我并不害怕。
大学期间,曾跟一位老师傅学过道法。
仅用四年时间便学有所成,师父夸我天赋极高,是众多弟子中最出色的学徒。
可他从不把我纳入正派名门之下,甚至将我驱逐。
临走前,师傅嘱咐我:
三年内不许给人看相算命。
可是第二年我便给尸体起了一卦。
「师傅,给死人看相应该不算违规吧……」
1、
小的时候,算命先生说我命不好。
天生极阴之相,从小体弱多病,若是能活过9岁,便会克死父母,长大后注定和死人打交道。
于是赐了我一个「彦」字,九笔画,九乃极阴之数,五行属凶,一般不会轻易用这个字取名,但是配上我的命格,刚好能够驾驭。
起初我父母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直到9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去世,他们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
后来父亲为了给我筹救命钱,去了矿场赚快钱。
只是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工友将父亲的遗物送回到医院时,顺便带来了他的噩耗,矿洞坍塌,无一人生还。
尸体都被砸烂了,只找到父亲随身携带的玉佩。
母亲接受不了事实,从医院天台一跃而下,自杀死了。
当晚,我的病就好了。
真的应了算命先生的话,我克死了父母,从此成为孤儿。
由于母亲跳楼造成的轰动,导致医院内一团混乱,意外发生火灾,大火迅速蔓延整栋建筑,死伤无数,带走了不少鲜活的生命。
每当我回想起这件事,都会问自己,难道他们也是被我害死的?
所以我对命理数术有着极大的兴趣,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准,而是我想知道,一个人的命真的是注定的吗?
上大学时,我再次遇见给我算命的老先生。
他见到我非常诧异,上下审视着我,也推算出我的过往,我想拜他为师,跟他学习相术道法。
老先生犹豫再三,最后看在一面之缘的份上,决定收我为徒。
但是他从来不让我磕头行礼,甚至不愿将我纳入正派名门名下。
只是将自身所学倾囊相授。
每次我问他为什么不让我正式拜师。
他却说:
「我怕被你克死。」
大学期间,我偷偷跟师傅学了四年道法。
精通面相、阳宅风水、梅花易数等等。
他说我是众弟子中最优秀,最出色的一个,一点就通,好像生来就有天赋。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毕业了。
面临就业难题,我找师傅替我算一卦前程。
师傅紧闭双眼,掐指一算,猛地睁开眼,望了我许久缓缓开口道:「你走吧,从此以后不再是我徒弟。」
就这样我被他赶出来了。
临走时,师傅再三嘱咐我:
三年内不许给人看相算命。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我谨遵师傅教诲。
面对就业压力,我选择了考编。
好巧不巧,我考上了。
去了殡仪馆上班。
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遗体的火化和提供殡葬礼仪服务。
殡仪馆位于偏远的深山老林,环境的苛刻以及工作的内容劝退了不少人。
我也成为了唯一在此看守的员工。
整日处理各种遗体,运气好时,送来的是寿终正寝的老人,运气不好时,则是一些遭遇飞来横祸,惨不忍睹的尸骨。
真的再次应了小时候师傅的那句话:
「长大以后,注定和死人打交道。」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
2、
在殡仪馆的日子非常无聊且枯燥。
面对死状各异的尸体,嗅着难闻的尸臭味,如果没有很强的毅力是很难坚持这份工作的。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份职业。
因为工资高,每个月扣去杂七杂八的费用,也能领到上万块。
我需要这笔钱,用来结婚。
我女朋友叫余洋,跟她在一起3年,从大学恋爱到现在。
每天工作闲暇之余都会视频聊天。
「彦,这周有没有时间来我家吃饭,我爸妈想见见你。」
余洋说她是家里的大姐,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弟弟,父母很着急想把她嫁出去,一直以来也听过我的名字,但从来没见过。
「好啊,这周我买些礼品跟你一起回去。」
说实话第一次见家长,我内心是紧张的,比我第一次见尸体都紧张。
正在我们聊天之际,门外响起了铃声。
「先不说了,来活了,这周见~」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来到正厅接待。
本以为是送来新的尸体需要处理,打开大门,结果没想到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面容姣好,看上去二十多岁,一头卷发搭在身后,身穿艳红色包臀裙,脚踩高跟鞋,走路时发出哒哒的声响。
女人缓缓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副冰冷的态度开口问道:
「请问是柳彦先生吗?」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心生疑虑。
要知道通常在殡仪馆、墓地这种阴气十足的地方,有很多忌讳的事,其中一件就是禁穿红色,禁化浓妆,禁呼叫全名。
这不仅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也很容易被小鬼缠身,染上煞气。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不在乎这些禁忌,直勾勾地盯着我。
「有什么事吗?」我冰冷地回答。
「你好,我叫阿鱼,想请您帮个忙。」
「对不起,这里只接待死人。」
阿鱼似乎料到了我的回答,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
我简单扫了一眼,照片上面是个女人的证件照,而这个女人,我见过。
她现在正躺在我身后那间停尸房的冰柜里。
我抬头和阿鱼四目相对,仔细观察她的面相,眉毛为兄弟姊妹宫,男左女右。
虽然她化了妆,但我依稀能够分辨。
阿鱼的眉毛呈「一」字型,毫清尾细,眉长过眼,首尾如盖,眉毛根根见底,是典型的一字眉。
一字眉的人往往少兄弟姐妹,独子情况居多。
从她眉毛处也没看见任何竖纹,没有伤兄弟姐妹的伤官,两人年龄又相仿,所以判断两人非姐妹。
「非家属不能随便看望逝者,女士,请回吧。」我做出请回的手势。
阿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我有些诧异,露出疑惑的表情。
阿鱼点点头开口道:「我听说你曾经拜师学过道,精通命理数术……」
我心中不由得一紧,这件事除了师傅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阿鱼顿了顿,举起手中那个女人的照片继续说道:
「两百万,我要你帮我,给她算一卦。」
我倒吸了口气,背后传来一丝凉意。
给死人算卦!?
3、
给死人算卦乃大忌。
尤其是死了三年以内的人,阴气极重,执念未散。
通常算命师看相算命都会接触这个人的「八字」,人活着的时候,信息是阳性的,而人死了以后,所携带的信息就是「阴性」的。
若用自身的阳气去接触阴性的信息,活人的阳气会逐渐消磨掉,阴性的信息会同样会被损耗,是个相互伤害。
换句话说,给死人算命不仅对死者带来不好的影响,对算命的人也会耗阳气,带来不好的后果,轻则招灾,重则损命。
没有人会这么做,包括我在内。
不光是因为给死人算命有忌讳,更重要的是,我记得师傅对我的嘱咐:
三年内不许给人看相算命。
一直以来我都是心里默默地看相算命,从来不告诉别人结果,也自然没人知道我有这身本领。
可眼前来路不明的女人竟然知道我会看相算命,还让我看死人的命,让我不由得产生一丝怀疑。
「你找错人了,请你离开这里。」我拒绝了她的要求。
阿鱼似乎早就知道我的回答,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不急着拒绝,你慢慢考虑,想好了打给我。」
说罢,她转身离开。
我盯着名片陷入沉思,花两百万算一个死人的命,她为什么偏偏来找我。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一晚上没想通。
直到一周后我才明白,她是有备而来。
……
第一次见未来岳父岳母,多少有点紧张,特地买了烟酒水果前往拜访。
「叔叔阿姨好。」
我礼貌性地打招呼,可是两位老人家对我似乎并不是特别友好,余洋挽着我的手臂将我拉进客厅坐下。
晚餐时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整个氛围十分尴尬,好几次找话题聊天都被他们无视。
饭后之余,余洋父亲才招呼我泡茶,跟我谈了起来。
「小伙子,经常听我们家洋洋提起过你,叫……」
「柳彦。」我立马接过话。
余洋父亲右脚放在左腿之上,点了根烟,吞吐道:
「小彦啊,你们在一起三年了,你也出来工作一年多了,存款怎么样啊?」
从小到大我的生活费都是自己一点点勤工俭学赚来的,虽然够用,但不多。
「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您是担心余洋跟我在一起过苦日子,我能理解,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会好好努力,赚大钱的。」
这时,余洋妈妈刚好洗完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阴阳怪气道:
「等你赚到钱?等到猴年马月去?我们家洋洋现在可正是貌美如花的年纪,二十二岁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岁啊,到时候青春喂了狗,想后悔都来不及!」
余洋爸爸也附和道:「是啊,洋洋这个年纪在我们村都该嫁人啦,好多媒婆都在问呢,我们也不可能让洋洋一直跟着你到老是不?」
我听出他们口中的意思,赶紧找补道:
「叔叔阿姨,结婚是大事,总要谨慎一点是吧,随便答应别人的相亲,万一被人骗了可不好。」
余洋妈妈一下怒了,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再怎么样都比你这个三无男人好!人家来的哪一个不是开着宝马奔驰,家里五六套房,存款过七位数的!你拿什么跟别人比?拿你每个月领的保底工资吗!天天在殡仪馆工作,整天跟死人打交道,见到你都觉得晦气!」
「妈!别说了。」
余洋一边扯着妈妈的衣角,向我投来歉意的目光。
我早就听余洋说我在他们家里人的印象不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好,讲话一点都不客气。
我还想跟他们争辩,余洋爸爸猛吸一口烟灭掉说:
「我们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的好一点,这样吧,只要你能拿出两百万彩礼,我们就同意这门亲事。」
余洋妈见我犹豫,立马补充道:「两百万都算少的!结婚不用花钱啊,到时候酒席、接亲、伴手礼,哪一样不花钱?将来她弟弟还要结婚,两百万算便宜价了!」
两百万彩礼……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纠结,上哪去搞到两百万。
余洋跟了我这么多年了,确实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直到我周一上班回到殡仪馆,瞥见桌上余洋的名片时,才想起来那个女人有多可怕。
她早就预料到我的处境,不多不少,刚刚好两百万。
盯着名片我再一次陷入沉思,最终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我同意替你算命了。」
4、
没想到我第一次算命竟然是给一个死人算。
我想过可能会触霉头,特地上了香设了符,把尸体挪到正中央的位置。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卑微地磕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师傅,给死人看相应该不算违规吧……师傅莫怪,施主莫怪,为您简单算上一卦问事,绝不叨扰。」
阿鱼站在一旁看着我疯癫的样子,有些无语:「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白了一眼她,这可是扰死者清净的行为,何况会遭报应的又不是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一边磕头,心里默念:冤有头,债有主,是那个女人要我算卦的啊,出什么事跟我没关系啊。
磕完头,我便起身掏出三枚铜钱,我决定用一个比较间接的方法卜卦。
文王六十四卦,占此人一生的运势。
用三枚硬币摇六下,以此记下每次爻象,从下往上记,铜钱有字的一面为正面,无字的一面为背面。
三枚铜钱中背面多者,为阴,两条横杠;正面多者则为阳,一条横杠。
反复摇了六次,最终记下结果,从下往上以此为阳、阴、阴、阳、阳、阳,得到乾卦和震卦。
上乾下震,天雷无妄,无妄卦。
卦辞为:鸟如笼中难出头,占着此卦不自由。谋望求财不定准,疾病忧犯口舌愁。
此卦一出,我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皱在一起。
以无妄卦占运势,是非常不好的征兆:凡事宜正守正,若行为不检者,必招灾祸。
见我迟迟没说话,阿鱼开口问道:
「怎么样,柳大师,算出来什么没有。」
我点点头回答: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人叫梁思敏,是个在夜场上班的姑娘,因为从酒吧辞职回家的路上崴了脚,磕到楼梯角死的,此人求财不利,婚姻走失,遭遇点灾难是肯定的,就算这次大难不死,之后也难保有小病意外什么的。」
其实令我不解的事,从卦象上看,她的劫难似乎还没结束,死亡仅仅是个开始。
这不禁让我对自己解的卦产生一丝疑虑。
「我要的不是这些。」阿鱼淡定地说道。
我深吸口气,反问道:
「那你想了解这个人什么?」
阿鱼嘴角微微扬起,说道:
「我想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此话一出我更加为难,一般算人信息通常要用八字,可此人已过世,轻易用她八字算命极有可能带来灾祸。
所以我刚才特地用文王六十四卦,想要避免算八字。
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说什么都要我接触她的八字。
阿鱼看出我脸上的震惊,讥讽地笑了起来:
「你不会以为耍点小聪明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吧?放心,我知道你的顾虑,不用担心,大胆算,两百万一分子都不会少你的,难道你想看到未来岳父岳母嘲笑你的样子吗?」
我心中一惊,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连余洋父母跟我之间的谈话都知道,要么她在监视我,要么她的实力远在我之上。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梁思敏的尸体身上。
双拳紧握,狠下心:算!
5、
这一次我没有再用六十四卦。
而是直接从她八字入手,推算她的信息。
从她出生年月日时,组成天干地支,叫做生辰八字,又称四柱算命。
因为死者的八字阴气极重,我就不详细告诉大家。
梁思敏的八字中,偏官七杀,水煞特别重,其他命格中看不到任何跟未来有关的希望,这是死人命格的特点。
但是我突然注意到一点,在她命盘中均出现「死」煞星后,四柱内又出现一个「死绝」。
通常来说,命盘中出现「病、忌、死」等凶煞星,预示这人命运不佳,四柱中属于「死绝、小耗、大耗或贯索」大概率代表此人遭遇不测。
当然具体情况还要结合具体的年柱、月柱、日柱、时柱来判断。
可是从梁思明的八字来看,在她未来的命盘中,仍有一道煞。
这个煞倒不是说会对她带来多大的影响,而是会掀起一些波澜,对周围人或者社会带来严重的影响。
比如许多轰动社会,引起大事件的凶杀案。
但梁思敏明明是意外致死,死后怎么还会有这么重的煞?
难道……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头晕目眩,浑身竟有些发软,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下一秒,我瘫软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鼻子似乎有什么流出来,伸手去摸,满是鲜血。
一旁的阿鱼见到我的样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
我紧咬牙关大声喊道:
「喂!不想知道我算的结果吗?」
阿鱼摆了摆手,嘴角微微扬起:「我已经有结果了,谢谢你柳先生,钱一会儿会到你账上。」
望着阿鱼离去的背影,我紧锁眉头,这个女人根本不想要结果,她只想我算死者的八字,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刚刚因为给死者算卦,接触到极阴的信息,导致反噬,呼吸堵塞,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
我急忙手掐指决,口念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呼吸一下顺畅许多,脑海中的迷雾一下被拨开,头脑逐渐清晰。
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擦了擦鼻血,深深松了口气,回头盯着梁思明的尸体陷入沉思。
从刚刚算卦的结果判断,她的魂魄极有可能未入六道轮回,四处流浪,成为孤魂野鬼。
若是不及时超度,时间一长,她留在世间的怨念越深,积攒的阴气越多,会逐渐成为厉鬼,到时候必定会惹是生非。
想要解决,就必须在她周围布阵,招魂超度,并烧掉尸体。
可是,梁思明的家属却迟迟未签字同意火化,我也没有办法强制执行,有违规矩。
但是按照流程,尸体在殡仪馆保存最多不超过30日,明天刚好最后一天,我就能将她火化。
叮咚——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传来一条信息:
「您的钱包余额已到账两百万……」
钱,到手了!
我带着激动的心情拨通余洋的电话:
「我赚到两百万了!你爸妈这下应该能同意我们的婚礼了!」
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