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旅里已经确定当兵16年的我转业离队,3月份后我回老家找工作,8月下旬工作基本说定,一天突然接到旅政治部陈主任电话,请我回部队参加重大任务,没想到任务完成提干正连职上尉干事。
1976年11月我参军入伍,成为坦克团五连的新战士,3个月紧张的新兵训练后,春节前的2月8日,我们被分到了基层坦克连队。
但是,就在我下连的第二天,晚点名时,指导员通知说,前一阶段团政治处组织的迎接1977年新春书画美术作品展到了最后收尾时间,明天就是规定上交作品的最后期限,可咱们连因为前一段训练任务紧张,还没有交几件作品,作品太少,不仅五连官兵脸上不好看,搞不好还会受到上级批评。
指导员说,新同志刚下连,爱好书画的新战友们如果有合适的作品,或者解散后可以写或画作品者,会后找文书领笔墨纸砚,各班长要提供方便,明天上午九点以前把作品交到文书那里
晚点名后回到班里,班长问大家谁会写字画画,问了半天并没有人吭声,班长转头看着身旁的我:小姚,你怎么样?我连忙小声回答说,我会写楷书,不知道行不行?
班长可能没听清我的话,他又大声追问了一句,我解释说,我会写楷书,班长仍不太明白楷书算不算书法,挠了挠头说,这样吧,让副班长领着你,到文书那里去一趟,领点笔和纸回来,晚上抓紧弄,别耽误明天上交就行。
我领回东西回到班里,班长说,你就在床上写吧,床头柜太小,放不下大纸,我觉得在床上写字也挺好,于是,就拿出一张宣纸,折叠几下形成暗格。我决定像父亲写楷书那样,在有暗格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默写着《沁园春雪》,这篇文章我上中学时读过,父亲在县文化馆经常写这首诗,这天晚上我十分认真地抄写着这篇名作。
突然,营区里响起了熄灯号,可我的字还没写完,班长示意赶紧把灯关掉,战友们拿出手电,宿舍里一下子明亮起来,在3支手电筒的照射下,我又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写完了这首诗,我又照着父亲的样子,在这张纸的最左边,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副班长就把我这幅作品交上上去。
令我意外的是,春节期间团里组织迎新春书画作品展,当时刚好是雪后天晴,我的作品竟被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当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到大厅参观时,几位团首长正在我的作品前站着看……
整月十五那天,团里下发迎新春书画作品展的通报,我写的《沁园春 雪》被评为一等奖,指导员在晚餐前点名时,当着全连同志的面,把一个镏金的证书和奖状发给了我,指导员说,姚启明同志刚到连队,就积极书写作品参赛,并为连队赢得一等奖的荣誉,这在咱们连近几年是头一份,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姚启明同志表示祝贺!
晚上就餐时,连长和指导员还专门把我叫到连部的餐桌上,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当时脸很红,我下连还不到一个月,只是参加一次书画作品展,竟受到团里和连队这样的礼遇,虽很不习惯,但我很高兴。
然而,此事过去还没一个星期,我就被团里一个电话调离了连队。
当我离开连队的时候,指导员依依不舍但又无可奈何地说,小姚同志会写字,有才华,连队留不住啊,以后到了机关,欢迎你常回家看看!看着指导员和班长依依不舍的样子,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十分感动,最后,我向他们十分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向团部走去。
让我意外的是,我到政治处报到时,政委和政治处马主任恰好在宣传股办公室说话,当我在门外喊报告时,两位首长十分意外,不解地看着我这个新兵:你有什么事?“报告首长,我叫姚启明,奉命前来报到!”
陈主任说,哦,你就是那个写楷书的新战士,好,欢迎,欢迎!说完,两位首长分别和我握手。
这时,旁边过来一个年轻的干部,他把我叫到里面一个房间,让我坐到椅子上,转身拿起电话,说了句“你过来一下!”就放下了电话。
不一会儿,一位老兵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室,那位年轻干部对老兵说,这是调到咱们电影组的战士姚启明,你把他领回电影组,他是新同志,机关的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细心教教他……
我到电影组后,在老兵(老兵姓赵,他是入伍4年的老同志了)帮我安排好住处,又领着我熟悉礼堂及周围的情况,中午开饭他又领着我到机关食堂就餐。
在赵班长(在部队,新兵一般都这样称号老兵,即使老兵不是班长)的帮助下,我很快就熟悉了电影组的情况,后来,政治处又送我到军区电影文化工作组学习放电影,四个月后学成归来,和赵班长正式配合,为部队放起了电影。
到机关后,我的任务不仅仅是放电影,处里的工作也经常参与,后来陈干事还安排我负责整理政治处陈主任办公室、处会议室的卫生,每天早上起床号刚响,我就到办公室,不仅完成主任办公室和处会议室的卫生,我还把宣传股长和干事的办公室卫生一并清理,赵班长说,这些都是小事,小事才能看出你的思想和服务态度……
随后一件事,令我在机关迅速有了点小名气。
当时,团里营区道路进行拓宽,形成了纵横好几条道路,团长让给每条路起个名字,陈干事他们费了好几个星期,还征求了意见,终于按照团的历史,分别起好了名字。
但是,路名要写到已经安装完毕的宽大路标上,毛笔字也不行,当时也没电脑刻印,但主任把写路标名字的任务交给了我。
我接受任务十分坚决,写字也容易,可如何把写好的字弄上去,这是个问题,我问赵班长有什么高见,班长也没办法,但这小事又不能去惊动干事和首长,我就在电影组苦思冥想。
晚上上厕所,恰好停电,我就打个手电,当手电照到厕所原来的门牌上时,我忽然想到何不用手电放大字体,再在路标牌子上描呢。
后来我们采用这个办法,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完成了全部路标的书写,马主任他们晚上在院子散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我们的这个办法还受到了表扬!
1980年,马主任当政委,我也成了电影组的老兵,时间长了,无论是机关干部还是老乡,他们都戏称我为“姚副干事”,有时候,就连马政委也逗我玩。
1982年,我在没有争议的情况下,顺利选改为志愿兵,第二个月我就领到了72元工资(命令宣布时工资已发,因此把两个月合在一起领了),在电影组,我除了会写字、放电影,时间长了还学会了开车,有时处里的两位主任、三位股长和干事们出车,车队没司机,主任就干脆让我开车,后来,军务股给我弄了一个驾驶证。
然而,随着我在部队工作时间的顺延,我的军龄比处里的有的干事年龄大、军龄长,但我从来不摆老兵的架子,只要是主任和干事交代的事情,无论再苦再累,也要想办法快办、办好,因为我知道自己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兵,不能因兵老而滋生散漫和懒惰现象。
1985年部队精简整编,我们团与其他两个团整合组建成旅,马政委成了旅政治部马主任,之后的两年,机关的人变化很大,而我这个兵却一直留了下来,到了最后,政治部里除了主任和我之外,其他的科长、干事几乎都成了外来的干部。
我这个俱乐部的老兵,先后为四任政治部主任服务过,到了1992年的时候,当年宣传股的陈干事,经过几个部队岗位历练后,此时已接任旅政治部主任,之前虽然他是干事,我是战士,但他很信任我,如今,他当政治部主任,对我仍然十分信任。
但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1993年,已当16年兵的我已被旅里明确转业,我也知道自己到了离开部队的时候,3月份陈主任和我谈完话后,我就交接了工作,就回老家联系转业后的工作。
到家后,我联系了战友、同学,也咨询过我这样的志愿兵适合到哪些局委工作,为了联系工作,我经常请战友、同学和一些局委的领导吃饭,在几个月的摸底和交往中,我渐渐倾向于到县文化局去工作,县文化局下面有多个单位,如电影院、博物馆、文化市场等等,而且我已经和文化局刘局长多次见面,请领导吃饭,局长了解我的情况后,表示可以让我到他们局上班。
那个时候,我已经笃定自己很快就要到文化局工作了,家人和战友们也大都知道了我的工作去向,只等安置办下通知了。
但是9月份的一天,我突然接到旅政治部陈主任的电话,他说请我立即返回部队,参加重大行动。
我一头雾水,我已经干满了16年,对志愿兵来说,意味着到了彻底离开部队的时候,这个时候还让我回部队参加重大任务,以前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
但我还没有和部队办理转业结算手续,严格上说此时我还是军人,主任一声令下,我没有理由不回去,于是,我第二天一早就启程返回部队。
第三天中午我回到部队时,陈主任早已在政治部等着我,他一见面长话短说:“叫你回来,是因为你对旅非常熟悉,且同志们对你的评价都很好,这都是你这些年在部队打下的好基础。”我说,我是您的兵,您一声令下,我立马就返回了部队,家里已经联系好的工作我也放下了,主任,您有什么事,就安排吧!”
我的表态陈主任十分满意,当晚,他就把我的新任务作了安排。
这时我才明白,旅里因执行某重大任务,人马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员外出执行任务,陈主任带的另一部分同志任务很重,但人手十分紧张,因此他就想到了我,后经旅首长批准,就把我召了回来!
之后那些日子,我一个人顶三个干部用,我擅长的写字用上了,不太擅长的操作电脑也在边学边干中学会了,在转场的过程中,我还充当了驾驶员,令我难忘的是,我那个时间段几乎每天休息时间不到4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忙着各种事……
三个月后,任务结束,部队转入任务总结阶段,但我没想到的事情陈主任却主动找我谈话,还十分严肃。
一天,陈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姚启明,考虑到你满16年,且已回家联系工作的实际,但一声令下你不讲条件听从召唤,旅党委研究决定,给你报请二等功,并授予你上尉军衔,任命为政治部正连职干事。
啊,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话从旅政治部主任嘴里说出来,自然不是儿戏……
半个月后,基地命令下来了,我任旅政治部宣传科正连职干事,授上尉军衔!
当家里听说我的立功、任职授衔情况时,他们也不相信,以为我在逗他们玩,可看到我迟迟不去文化局上班,又寄回去穿军装照片,不得不信了。
不问收获,只管耕耘,也许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未来!
每个人都是一种色彩,都会有一条属于自己的风景,无论怎样,坚持做一个有用的人,哪怕仅仅管用的一招,你的前方也就会有不一样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