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夏天，我带着落榜的失望情绪，在老家江西吉安的征兵办公室填写了入伍申请书。我叫汪松林，那年刚满18岁，高考落榜让我一度陷入人生低谷。

"松林啊，当兵也好，到部队锻炼几年，说不定比上大学还强。"我爹拍着我的肩膀说。可我心里明白，他是在安慰我。

新兵连的日子过得飞快，我被分配到了南京军区某部。也许是我读过几年高中的缘故，连长特意把我安排在了文书班。"小汪，你小子有文化，以后好好干。"新连长对我说这话时，眼里闪着欣赏的光。

就在这时，我第一次见到了她——李秀琴副营长。那是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她穿着笔挺的军装，踩着锃亮的皮靴，站在训练场上检查内务。三十六岁的年纪，却浑身透着一股英气，目光坚定又不失温柔。

"报告首长！"我立正敬礼。她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我一眼，"你就是新来的文书班战士？"

"是！我叫汪松林。"

"嗯，听说你高考差了几分。没关系，部队也是个大学堂。"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暖。从那以后，我总能在食堂、操场上遇见她。每次见面，她都会和蔼地问我几句。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注意她的身影。直到有一天，老班长悄悄告诉我："小汪，你知道不？李副营长是二婚，前夫是个飞行员，牺牲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那年月，军营里的女军官本就不多，更别说是个寡居的二婚女军官了。

"松林，你说咱们副营长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一直单着呢？"一天晚上，老王头坐在床边擦皮鞋，忽然问我。

我没吭声，心里却泛起阵阵涟漪。那时候，我已经在部队待了快两年，对李秀琴的敬仰早已悄然转变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在她办公室门口站定："报告首长，我...我想和您谈谈。"

她放下手中的钢笔，示意我进来。我深吸一口气："首长，我...我喜欢您。我知道我年轻，也知道咱们的身份悬殊。但我是真心的，我愿意照顾您一辈子。"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我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良久，她开口了："小汪，你才22岁，我都36了..."

"年龄不是问题！"我急切地打断她，"我是认真的，真的。"

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树叶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你知道的，我是二婚。"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都知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了解您这个人，您的为人，您的品格。"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字字恳切。

就这样，在1986年的深秋，我们领了结婚证。婚礼很简单，就在营部的礼堂里办的。几个老战友们都说我有福气，能娶到这么好的女军官。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新婚之夜，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婚房是营区里的一间两居室，收拾得很整洁。喜庆的气氛中，我却感觉李秀琴有些心神不宁。她说要洗澡，进了浴室后好久都没出来。

"秀琴，你没事吧？"我在门外轻声问道。

"没事，你先坐会儿。"她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似乎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我无意间瞥见床头柜上一个半开的抽屉，里面露出一角泛黄的信封。我轻轻抽出来，发现是一沓信件，最上面那封的署名让我愣住了——"你永远的战友：张国强"。

信是1981年写的，那时我还在上初中。仔细读完，我的手不住地发抖。原来，李秀琴的前夫张国强并不是牺牲了，而是叛逃了！他是空军飞行员，在一次例行训练中驾驶战机飞向了台湾。

"对不起，我本想今晚告诉你的。"不知何时，李秀琴已经站在我身后，声音哽咽。

我转过身，看见她穿着军绿色的睡衣，眼里含着泪水："你知道吗？那天早上他还和我一起吃的早饭，说晚上要回来吃我包的饺子。可他再也没回来......"

"后来呢？"我下意识地问。

"后来啊......"她苦笑着坐在床边，"组织上考虑到我的实际情况，没有处分我，但还是给我调了职。从空军调到陆军，从教导员改任副营长。"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军官会在30出头就当上副营长，却一直没有更进一步。也明白了为什么她的眼神总带着化不开的心事，为什么她对待工作总是那么认真，甚至有些过分严厉。

"你会后悔吗？"她望着我，眼神里充满忐忑，"娶了这样一个......"

我紧紧抱住她："不后悔！永远不后悔！你比任何人都清白，都无辜！"

她在我怀里失声痛哭："这些年，我一直活在煎熬里。白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晚上却总做噩梦。有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想，当初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后我来保护你，我用余生来爱你。"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命运。也许正是这样的伤痛，让她在遇见我时，能感受到我的真诚；也许正是这样的经历，让我在得知真相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心疼她、想要守护她。

第二天一早，我主动去找了政委。我要求把这件事报告上去，申请复查李秀琴的档案。"首长，她是我的爱人，更是一个好军人。这些年，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政委看了我很久，点点头："小汪，组织上一直在关注李秀琴同志。这些年，她确实表现得很好。你们放心，组织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结论。"

三个月后，李秀琴的档案得到了澄清。她被提拔为营长，还在一次大会上当众澄清了事实。那天，我站在会场后面，看着台上挺拔的她，眼眶湿润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感情越发深厚。她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军官，但在家里却是个贤惠的好妻子。每每想起新婚那晚的事，我就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

人生啊，就像是一本书，有欢笑，有泪水，有曲折，也有阳光。重要的不是你翻到了第几页，而是和谁一起读完这本书。我很庆幸，能和李秀琴一起，写下属于我们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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