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男主:我是高澄,高欢的儿子。若你不知道我们高家,你可以自带避雷针翻翻《北史》、《北齐书》、《北史演义》啥的,是的,我们高家的每一个男人都自带主角光环,我爹是皇帝,我是皇帝,我弟弟是皇帝,我弟弟的弟弟、弟弟的弟弟的弟弟、我儿子、我侄子、我另一个侄子……好吧,我们全家都是皇帝。
女眷?我娘、我姐姐、我妹妹、我两个庶母,都是皇后……
叫我们高家人不要当皇帝?做一个寻常公子?别闹了,你也知道,我们高家人骨子里的狼性是昭然史书的,叫我不当皇帝我做不到!
女主:明城大学历史系失踪人口达到顶峰,当然,这包括我。从老师,到学生,统统回古代做“田野调查”去了。
我本想回晋代,却误入北朝,还进了高家。哪个高家?没错,北朝最**那个高家。
出身不好,只能做个低等侍妾,眼睁睁看着男主一边爱说自己,一边求娶公主做当家主母。大婆到位,女主滚蛋……
一步,飘飖……
“吾生于乱世,长于权谋之家,见惯杀戮,亦擅于心计。吾所求者,本为一食一屋,一妻一家。天不遂人,大道不存,若顺水飘零,乃一蝼蚁尔。唯有逢杀便杀,逢谋便谋,做这乱世的主,拨乱世之反,才是我这一世安身立命之所在。”
精选片段:
永熙元年,不能说不是个好年份。这一年风调雨顺,河清海晏,虽偶有战火,到了年底收成居然还不错。市井人流熙熙攘攘,淹没了洛阳城冬日的萧瑟。
然而,不管是之前的“永兴”,还是现在的“永熙”都并不一定年如其名:年年岁岁,长长久久,缉熙光明,盛熙兴隆。这兴盛和光明却早就不再是拓跋氏或者说元氏的了。年号有变,元氏落魄,皇宫却华美依旧,尤其是今日。
“大丞相世子、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觐见!”宫里大监的鸭嗓拖得极长,每说完一个称谓,元脩便想说一个“准”字,谁知未等出口,便又有另一称谓说出来。想起来了,这都是他封的啊。
终于说完了“觐见”二字,元脩静待了一时,这才用力挑起眉毛,堆积起满脸的笑意,“快请爱卿进来!”
北魏大丞相世子高澄等候在殿外,头戴玄色漆纱笼冠,身着玄色褒大之衣,广博之带,佩环玦,脚踩暗绣了云纹的云头翘履。神情肃穆,嘴角紧抿,一派少年老成模样。行动间,玄色衣袖随风鼓动。不同于魏晋旧族的清俊儒雅,他高挺的鼻梁上有微微起伏的驼峰,薄薄的眼皮遮住了一小半眼珠,秀挺的眉骨和凹进的眼眶勾勒出眼睛的形状。虽远看清俊有余,却难掩狂放之气,甚至有隐隐的凛然杀气。
高澄恭恭敬敬跪下,双手端于胸前,行过大礼,方从容起身,朗声道:“禀皇上,臣父身体抱恙,臣高澄奉召入宫,请皇上吩咐。”
元脩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动声色,仍旧赔笑,“世子快上前来!丞相病了?此事丞相肯应允,朕心甚悦。能娶到大丞相嫡长女,乃我元氏之福,我必要办一场盛大的典礼,迎娶朕的皇后。”
高澄面无表情,仍谦卑还礼,“长姐能进宫服侍皇上,是我高家的荣光!臣听凭皇上吩咐!”
元脩眼风扫过在座其余几位,不动声色道:“今日便来好好商议一番,朕特地请来几位爱卿,共同商议。”
高澄环视,御座之下,与高澄同官职的斛斯椿一副阴险模样,皇室宗族元宝炬以皇上亲信自居,还有几人,脸却不甚熟悉,都是近来常进宫的近臣。
来者不善……高澄未露声色,恭敬走到皇上所赐座位之上,端然坐下。
斛斯椿走到大殿中央,正色朗声道:“启禀陛下,关于庆典乐曲,臣有话要说。我大魏自孝文帝改制以来,重视中原礼仪,多用中原雅乐。太乐署的伶官们吹来奏去只那么几首,实在乏味!不如添些新意,换几曲,也好彰显新朝气象。”
元脩琢磨着并没有说话,只觑了觑其他几位官员。
高澄沉思片刻,接道:“换新曲容易,只是尔朱兆入洛阳之时,大肆破坏,钟石管弦,还有多少幸存?况且太乐署荒废久矣,如何排演新曲?”
提及尔朱兆,在座皆有一时无声,高澄仿佛在无声提醒,高氏才是新王朝的主人,而尔朱兆入洛阳之时,所谓皇族,不过抱头鼠窜而已。想到此,高澄嘴角微翘,讥诮之色一闪而过。
斛斯椿似是故意,抓着话头仍不肯罢休:“但我们毕竟是鲜卑王朝,皇族为鲜卑血统!”他转身面向皇上,“臣大胆建议,此次礼乐,重新启用鲜卑乐曲。如神元皇帝曾让人昏晨演奏的《真人代歌》中那些鲜卑民歌,一曲《吐谷浑》,磅礴壮美,方显我鲜卑之大气。”
太尉元宝炬笑意盈盈,眸中透着精光,“皇上,侍中说的也有理,我们毕竟是鲜卑王朝,当年孝文帝改我拓跋氏为元氏,是为了王朝中兴,汉家归心。如今鲜卑贵族与中原世家早已是世代通婚,时移世易,也是时候兴一兴我鲜卑之俗了。”
话题进行至此,这君臣三人的意思已是极为明显了。高澄轻蔑一笑,他当然知道这几人是何意思,高氏虽有鲜卑血统,却仍为汉人,他们强调鲜卑旧俗,目的再明确不过,他淡然道:“鲜卑吐谷浑部早已西迁立国,那慕容伏连筹早年对我们大魏尚算尽藩臣之礼,近几年连他们的犛牛和蜀马都不见一头了,我们倒是要在皇上大婚之时演奏吐谷浑之歌了。”
元宝炬一时语塞,“民歌又不只有他们吐谷浑部的,只要是我鲜卑语唱出来的歌,就是好听。若说太乐署演奏不出,也是敷衍,连我家伎都能演奏新曲,《咸阳王歌》、《高阳乐人歌》,连《巨鹿公主》也不是不能的。”
高澄并无怒意,言语间微微一笑,啜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的绞色,“听太尉的意思,皇上与我长姐大婚,我们不奏宫廷雅乐,却要做鲜卑民歌大会。如此也好,顺便可以推进太乐署的排演。若是如此,我建议把佛曲与道曲都演奏一遍,就让太尉家伎来奏,兼容并济。”
元脩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横睨元宝炬,“说得过了,大丞相长女嫁我,我们说礼乐,你说民歌作甚?民歌里打情骂俏,我又不是乡野村夫。世子说得对,照你意思,佛乐道乐都可以演奏了,我们都出家算了。”
斛斯椿心思一动,赔笑道:“皇上说笑了,皇上怎么能出家呢?那梁国老儿萧衍才整日出家呢,还叫臣子们都舍财赎他这个皇帝菩萨。哈哈哈哈……”
至此,气氛稍有缓和,两列内监鱼贯入内,添酒布菜。高澄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一内监端上两盘精致菜肴,摆上酒盏,斟上鲜卑奶酒。恍然间,高澄觉得这内监有些面熟,却又不好转头直看。内监不经意间于宽大袖子之下展开手掌,上面赫然写着:“走”。布好酒菜,内监谦卑退出,高澄已是一身冷汗。
高澄自小长在军营,阴谋阳谋皆见得不少了,定了定心,走至大殿中央,恭敬跪拜,“启禀皇上,今日本欲细加商议大婚之事,臣却忽然无故头痛难忍,请皇上开恩,容臣回府就医。”
“哎呀,怎的大丞相与世子都身有不适呢?快宣太医。”
“谢皇上,我这是军中落下的旧疾,府中常请的医者一剂药便好,不必劳烦太医。”高澄貌似体势虚弱,话却沉稳,里面透着不卑不亢。
“也好,好生送世子回府。”
高澄被两位内监搀扶出殿,元脩与斛斯椿交换眼神,无声收回锐利眼锋。
金步摇,银步摇,生了锈的铁步摇。
敕勒阿大摇一摇,慕容美人摇步摇。
摇步摇,摇步摇,建康城里洒青瑶。
摇步摇,摇步摇,洛阳城里神飘飖。
……
窗外的孩童反复唱念这首歌谣,随着歌谣蹦跳嬉闹。房中木塌上的人也慢慢醒来,拨开滑落的长发,静静看向这间屋子。无声的疑惑笼罩住她……
战马,到处是战马,泥塑的,木雕的……兽皮,三五成块,有的随意搭在椅子上,有的挂在墙上。一把暗红色的弓/弩被郑重挂在书桌之后。
“你还有一段尘缘要了,还有一人于轮回之中等你,你需遍历诸法,于红尘之中,痴爱一场,这便是今日之你……”恍惚中,她想起这句话,又仿佛,还有更多记忆埋在她心里,如尘封一般,难以看清。
“嘶……”一动,又有疼痛从筋骨处传来,她撩开宽博的袖口,一道道淤青触目惊心。
两个轻柔的女声越走越近,一股好闻的暗香也越来越近,她只好重新躺下闭眼。
“哎,起来!我说,起来!”她被一双手重重推搡几下。
“你这样叫她也醒不来啊!”这声音听来极柔,如同鲜嫩的脆芽,甜美沉静。
“那又如何,难道要我们一直这样伺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万一是乞伏部的细作……我们可不能再换落脚地了。”
“嘘……阿大都说要保住她了,燕儿,我们还是去抬水吧。”
“唉,好吧……”
“阿大”?这是哪里?
“阿大说,长得这么俊俏的女孩来我们这里不是正好吗?”
“也是,我看和你也差不多了。”
“好啊,阿姐笑我……不过,她长得的确有几分相似阿珂姑姑。”
“什么不好你提什么,那是从前的阿珂姑姑。”
声音逐渐消失于门外。
头痛欲裂,如何是好?外界情况一概不知,我当巍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她起身,先观察自身,素绢宽博的半旧乳白衣袍,及腰的黑直长发,全身无一装饰物,除了一枚白玉绞丝镯安静套在腕上。
“啊,她醒了!”猝不及防,这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她只看见一个背影奔跑出去。在此之后,进来看她的人很多很多,从两个极美的女孩,几位极美的中年妇人,到一些极美的白发婆婆。她形容不出,只有极美两字方能概括。她们看过之后往往相视点头,好像决定了什么一样。
一个更为清晰的图景在她脑中展开。这是一个部落,奇怪的是,他们并不说自己的民族语言,只在有些词里有一点她听不懂的土话。看穿着,应该是个北方部落,衣着并不太民族化,所穿着无非是深衣大氅,曲裾直裰。更为明显的是,她们的容貌都极好,皮肤都白皙得透明。她们点头,是认同让她去做一件什么事,而这件事,极重要。
“你总该记得你的名字吧?”一个妇人问道。
“月……步瑶……”恍惚中,仿佛这名字还刻在心里。
“什么?你再说一遍?”
“月步瑶。”
那妇人脸色忽变,仿佛看见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对身边的妇人说,“她叫步摇!她叫步摇!”
身边的妇人也同那妇人一样的神情,“还是让阿大来亲自问吧。”
满屋的人瞬间便一个不剩了。她心里疑窦丛生,又是“阿大”?
慕容氏族长阿大沉默了良久,捻着胡须道:“步摇……叫她过来。”
月步瑶缓缓从屋中走了出来,之前几天一直在一处无名院落,走出之后才发现这样的院落还有许多,大都依山而建,藏于树木繁茂处。看山上的树木,也多以雪松、龙柏这样的北方树木为主,偶有几棵银杏,洒满一地的金黄。
步瑶用心记着,以期激起一丝记忆。恍然间,几个场景闪过,好像也是这样一座山上,“步瑶,等等我们,前十名登顶的奖品是一样的哦!”步瑶回过头,几个女孩追着步瑶,脚踩满地厚厚的黄叶,嬉笑着拉着自己继续上山。可她们的装束?还有那大大的背包?
“到了。”领路的貌美女子似乎对里面的人及其恭敬,她隔着门说道:“阿大,月步瑶已经带到,仪儿回了。”
步瑶犹豫着,深吸一口气,终于迈步到正屋里。只见几位长辈模样的人坐在正座侧首,一位长者坐在首座。他并未出声,只轻捋长须,姿态端正,威仪庠序。
一定是他了,步瑶不知用何礼仪为好,只好拱手作揖,同时鞠躬,这奇怪的行礼让里面几个人立时皱起了眉头。
“你叫月步瑶?”
“正是。”
“谁为你取名?”
步瑶灵机一动,凭借脑中模糊印象说道:“母亲为我所取,意为步入瑶台仙境。”
“原来如此,你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谢阿大一家相救。我只记得醒来就在方才来的那间屋子了,除此之外,只记得名字。”步瑶眼神清冽,一双美目竟发出湛然之光,坦荡得叫人没法怀疑。
“你是否愿意做我慕容家的人?就同我的晚辈们一样。”
慕容家……脑中似乎有很多信息是关于慕容家的,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这些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可眼下,似乎相比慕容家,外面才更加危险。
“我……我可以干活,可以做很多事。”
阿大笑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慕容氏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你一小女子来干活的地步。”
不,一定没有这样简单,步瑶环视屋中几位长者,眼中皆有涵义,有的似乎在说不,有的却似乎在踯躅。步瑶又行一礼,便转身退出了。
一白须长者开口了:“她?真的要留下?先不说可疑与否,光是仪儿她们这么多年学的歌舞及功夫,她就不行啊。时间可不多了啊!”
“我看她虽然有些像珂儿,可也并不十分相像。她比从前的珂儿更多了一丝英气和决断,你看她刚刚竟然敢直视我们,便知并不是个好调/教的。而你说让她做慕容氏的人,她仿佛可以审时度势,当即决定,这样聪明的女孩,我们并不好驾驭啊!”
“有一件事,你们可有注意到?大阿婆说她的镯子很特别,我刚刚留意了,你们可知这镯子的价值?”阿大有意停顿,目中满是笃定之色,“那绞丝白玉镯可谓价值连城!!!”
“你的意思是……”
“能戴这样镯子的女子,我们不必怀疑她的来历,定是极好人家出来的。便是他日有人来和我们要人,我们好好的送回去,也是人情一件。”
“要是她偷来的呢?”
“偷来的……不会,我看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对那玉镯毫无珍惜之意,不然怎会随意露出?我们姑且这样安置下她,叫她和仪儿、燕儿同住,静观其变。”
几位长者纷纷点头,就算定下了这桩事。
高澄斜倚在塌上,只穿着宽大的家常月白直裰,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一双狭长的薄眼隐隐透出狠戾,高洋与崔季舒随侍在侧。
“照你们所说,这内监的意思便是,有人要害我。”高澄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
高洋斟酌着说道:“哥哥,元脩那小子颇有城府,也不知父亲为何要立这么个精明之人做皇上。这内监在内官之中品级不高,却是伺候过孝庄帝的,未必是元脩的人。也许他看出了什么,才卖我们一个好。”
“我猜也是如此。只是,元脩怎么敢害我?我若有事,父亲岂非更要拿他是问?”元脩要害他倒可以理解,可眼下不是时机啊,他还羽翼未丰,还没娶到高欢女儿,这么急吼吼要害他,说不过去啊?莫非只是下毒?或者是别的什么?
“世子,此事该再逐一清查。这内监从档案上看毫无头绪,我也不敢贸然找人与他说什么。此事便交给我,我再调查几番。”崔季舒谨慎道。
“也好,叔正,你好音律,还好医术,该在中书省着力,我再在父亲那里说说,以后你便负责中书省。以后在太乐署便归你,我看最近太乐署里也是鱼龙混杂,那些世家争先恐后把美女放进太乐署,再献给父亲。就怕,这其中……”高欢连娶几位世家进献的妖娆女子,此事的确蹊跷得很。
“是,内官一事与太乐署,我记得了。”
一个月后,月步瑶,现在叫慕容月,她终于明白了一些事。
鲜卑族慕容部,生活在北方一处不知名的孤山之上。他们赖以生存的支柱,竟然非农非牧,而是定期送女子入各国的太乐署,作为伶官,供权贵娱乐。理由非常简单,慕容部又称白虏,自古出美人,也包括美男……
脑中有很多支离破碎的信息,仿佛一些场景,在梦里,猝不及防跳脱出来。她不知道她为何知道这些,而且是一种俯瞰的视角。依稀知道:慕容氏,曾建立诸燕,北燕、南燕……慕容氏,名人非常多,慕容垂?慕容……冲?还有谁?她苦苦搜索着脑子里的信息。哦,还有司马绍的母亲,也是慕容氏……
是夜,结束了一天的歌舞训练,步瑶又早早回房休息。梦境每晚上演,有时候是几个场景,有时候是几句话,更多时候是一些“书”,书中写着现在发生的事。步瑶很快睡着了,这一次,她在“上课”……
明城大学历史系向来是一时谈资,这座校园里并不突出的红砖老楼却是命带桃花。亦不知是哪里风水宜人,竟前后招收了十几位出尘的美人,称校花、系花、班花已稍落俗套,有“小龙女”、“四大美人”、“十二钗”,更有“江南三美,北地三脂”等各种体系分类。
更让系里烦恼的是继“小龙女”龙贞贞成为明城卫视王牌主播之后,明城大学历史系女生热度直线上升。好多娱乐节目也开始做校花专题,请去了几个活泼貌美的小学妹,不但负责起貌美如花,嬉笑怒骂间也见智慧学识。网上名帖如潮,好多网站为梳理明城大学历史系美女史也颇费周章,历史楼内外常常可以看见长/枪/短/炮,学校为了历史楼还真花费了一番安保工夫。
“今天我们要讨论题目就是,假设一个女生穿越回古代,你会选择什么朝代?你希望成为什么样的女子?当然了,此问题男生也可以回答。”
隋克让教授抛出这个问题,啜一口凉透了的普洱,笑眯眯地看着在座的女生们。
“古代的女人,虽说从父从夫从子,那要看身处什么朝代了。”月步瑶首先发言,一对梨涡笑得甜美,“如若我可以穿越,我当然首选晋代,晋人风骨,精神至上,男人女人都活得漂亮。当然了,除了可以亲耳听听玄学,也是想看看帅哥,还想听听广陵散呢。不过,只怕到了晋代我连见见这些人也难。”
隋教授笑道:“原来为了帅哥,还以为你只听清谈呢,哈哈哈……”
小师妹江一牧道:“我想回盛唐,开放包容,女性会活得更恣意一些吧?那里盛世繁华,有未解之谜,还有江山美人。老师,我是不是太俗气了,哈哈哈……”
隋教授笑意盈盈道:“并不俗气。身为女性,在古代社会里生活得非常艰难,你们所选的朝代已是相对宽容开放。母系氏族社会之时,舞者都是男人,他们靠舞蹈来赢得女性的芳心,来争取女性的择偶权。女娲时代,对生殖的崇拜,是重中之重,那时候的图腾,不论是蛙还是鱼,还有月亮,都是对女性生殖能力的赞美。甚至有学者说,女娲就是女蛙。那么后来,蛙变成了大蛇,女娲成了人身蛇尾的形象,父系时代到了。当然,图腾也变成以鸟和蛇为尊。呵呵,不过你们当然一定不想回到女娲时代,那时候生活条件也太苦了。”
历史系二楼的小会议室里,这节隋教授的讨论课正在进行。午后的蝉不时懒洋洋的鸣叫一二,疏朗的树影洒在胡桃木色旧地板之上,偶尔随风晃动一下。会议桌旁围坐着几个隋教授的研究生,他们正追随着隋教授的如炬的目光。
他们和学校里大多数学生都不同,他们不懂得股票,不关心大数据,进不了投行,做不了互联网。他们热衷的,是去城南二手书店淘一本老家谱,临摹一张影印来的拓片,或争论一个不相干的古人的小字。小龙女师姐的成功,给安静的历史系带来相当多的关注,但他们也很冷静,那是现世人们对她盛世美颜的褒奖。
隋克让教授接着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争和祭祀,这是男人天然的领地。父系时代的女人,连祭祀权都被剥削了,更不要提财产权。虽然也要生儿育女,但是这被重新定义了。最最残忍的,莫过于‘杀首子’。为了避免财产落入别人儿子手里,两人所生的第一个孩子要杀掉,只因无法保证血统。慢慢的,女子的贞洁变得越来越重要,新婚的妻子只能是处女,这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血统纯净。再发展就是周人建立的宗法制度了,嫡长子才能继承封地,保持阶层,其他庶子只能层层降级。”
姜中行给隋教授重新沏好一杯普洱,默不作声换掉了凉茶。隋教授接着说:“比如说,按照理论,天子的嫡子还是天子,那么庶子呢,诸侯。以此类推,诸侯、公子、君子、士人乃至小人……对女人的要求呢,随着宗法制也越来越多。”
月步瑶和江一牧听得格外认真,午后的树影在她们白皙秀挺的鼻梁上晃动,长长的睫毛里也写着悲悯。女人还能选择什么呢?女人的角色就是那么几个,女儿、妻妾、母亲,这还是出身好的,职业发展?为仆还是为妓?无论哪一种,都无法实现自我的意志。纵有那么多传奇女子,又有几个是按照自我的意愿活呢?
大汗淋漓,月步瑶在午夜慢慢醒来。梦里的场景越来越清晰,月步瑶是明城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师从隋克让教授,师兄叫姜中行,师姐是龙贞贞,师妹是江一牧。她几乎越来越肯定,梦里并非虚幻,梦里的“月步瑶”便是“我”。更多疑问接踵而来,如果她来自那里,她的老师、师兄、师妹都去了哪里?会不会也在附近?步瑶努力让自己继续进入梦里……
晚饭后,月步瑶和江一牧像每天一样约好了来历史系一楼的资料室。此时的校园更添静谧,整个历史系楼里都一片晦暗,只见走廊里几盏白炽灯亮得晃眼。
“哎?奇怪,今天张太后不在,每次来资料室她都凶巴巴的早早赶人,她要是在这,咱们最多呆一个小时就得回去了。”
“为了早点下班吧?也是,其他系资料室怎么也是九十点钟才关。这里有些东西又不外借,我每次来都看不了太详细。”
“啊,太好了,今天怎么也能多呆一会儿了。”
此刻的历史楼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连平时嘈杂的走廊此刻都静得出奇,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只有这两个女孩在此一边“沙沙”的翻阅着善本资料,一边在电脑上匆忙的记录概要。
江一牧“噗”的一声笑了,“师姐,你看!写龙贞贞师姐的帖子已经爆火了,我查了,至少六七个论坛都推荐到首页呢。”
“真的啊,我看看……咦,这些人YY得也太过了,竟然说她此生不婚,人间最后一个仙女……”
“是啊,我们都知道贞贞师姐的本色啊,哈哈哈……”
“麻小界战神!她一个人能吃两盆小龙虾。”
“学术界段子手!光那个‘天’的理念她不是给咱们讲过段子嘛,论文里写的我都记不住,就记得住她说的……”
“你看,你看,这配图,真的很仙啊。”
“啊,这是那次辩论赛的照片嘛。其实师姐最不爱洗澡了,也不爱洗头……”
“还说,曾经被爱慕她的男生尾随。哈哈哈,那不是胖师弟嘛……那天给她送U盘,追她几条街也没追上,追上了光喘了,说不出话。师姐没看清,就用了暴力。”
“可是贞贞师姐她真的不婚啊,我看她写论文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婚不恋了。她课余时间不都是专泡博物馆嘛。”
“那倒是,大都会博物馆、大英博物馆、什么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那时候她的奖学金全都买了机票了。我还陪她去过一个什么妃的首饰展,就那时候刚刚出土那个,她站在那就哭了。”
“啊?为什么?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特别啊,就是一个金钗,美是很美的,很简洁,上面一颗桃红碧玺,一颗珍珠,已经钙化了。还有一颗宝蓝色的,应该是蓝宝石。”
“她毕业论文不就是做了一个后妃的考证吗?记得吗,还被清河大学那个老徐头揶揄一通,说女生做学术就是不行,做女性主义已是没有志向,竟然还为了这么个不知存在不存在的妃子写一篇硕士论文,差一点被他毙了。后来呢?”
“我觉得这个时候她需要独处,我就去旁边的展厅了,我记得她哭了很久,还听见她说什么‘终究负君,负君矣’。”
“没听说贞贞师姐谈过恋爱啊,后来呢?”
“后来啊,她去找了策展人,聊了好久,还问这个展结束了,东西都去哪。她出来才想起我还在,又进来找我。”
“啊,也许贞贞师姐是恋爱过的吧,只是不那么顺利而已。”江一牧看到手机,“呀,月师姐,我们室友叫我去主楼找她,要和我去超市买东西。”
“啊好,你去吧,我趁张太后不在得把这篇东西攻下,也省得周末再来。”
江一牧匆匆的走了,她走到历史楼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历史楼静得过分,甚至旁边哲学楼里好像也没人。她发了一条信息给月步瑶:“师姐,今天周五,人都玩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有事联系我哈。”
月步瑶继续奋笔疾书,一个人也没有,恣意得很。直到把她论文需要的整个概要写完,才合上电脑,开始收拾书包。太奇怪,今天十点多了,张太后竟然没赶人,没关门,也没人在这。
收拾好书包,她犹豫了一下,走到张老师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张老师的座位也空着。可是,张太后那特色的民族风大包还在座位上,好像还要回来的样子。
就在此时,月步瑶眼前一片漆黑,整个的历史楼陷入一片黑暗中。时间静止了,那样黑,那样静。为了保护历史系的古籍,资料室从来都是拉着窗帘的。适应了一会,窗帘里透进一点校园路灯的微弱光亮。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月步瑶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更可怕的是感觉,仿佛这里并非只有她一人,连风吹进来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嗖嗖”的就像有人在身边穿梭。
突然,一点、两点、三点……张老师房间的门缝里飘出了无数小光点,莹莹的发出幽黄的光,开始那恐怖的感觉慢慢散去,这些星星点点的亮光一点点的把她包围在中间。
时间仿佛静止了,步瑶的表情定在那时那刻。千百年来蛰伏于某时某地的黑洞张开嘴来,吐故纳新。那些浮在空气中的小光源也好似有节奏一般,一波波地飘飖如风。
“谁!”月步瑶正沉浸在这无法解释的奇景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形神俱散。
“啊!”她尖叫着跌坐在地板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