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忧话里话外充满鄙夷，聂天行看乔峰的目光，也很是不屑与戏谑。乔峰十分清楚，聂天行不再出手，显然认为自己不够威胁，觉得无此必要。他心中苦笑一声，自己好歹也当过丐帮帮主，武功不敢说拔尖，也属一流之列。可在这个古怪的地方，竟然被人如此轻视。只不过刚才交手一招，确实与他们相去甚远。 乔峰稳了稳心神，对聂天行回答道：“在下无意间进入一条通道，而后一直向下滑行，也不知用了多少时日，忽然脚下一空，便来到了这里。”聂天行一怔，问道：“咦，这么说来，你是由通道进入天牢，并非被人拘捕进来？”乔峰答道：“正是。”随即话锋一转，问聂天行：“前辈刚才说，这里是天牢，请问这话什么意思？” 聂天行摇摇头说：“你修为太浅，不知道天牢，也属正常。你只需记住一句话：一入天牢，有死无生。”他忽然神情萧瑟落寞，默默地走到另一棵树下，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虽然聂天行要杀乔峰，不过他依然觉得，聂天行比戚无忧好说话，戚无忧像是有些疯癫。 乔峰追着聂天行，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不知前辈可曾见到一位瞎了眼的姑娘？她扎着马尾，身穿紫色衣衫。”乔峰无有一刻不挂念阿紫，只是一入天牢，戚无忧与聂天行争斗不休，来不及询问。此时二人罢手不斗，终于问了出来。聂天行缓缓睁开眼睛，竟然双目失神，他微微摇头。 乔峰诧异问道：“前辈，你这是怎么了？”聂天行盯着萧峰说：“这里是天牢，不是你想来便能来，谁都可以来的地方。我倒是很好奇，你一个小小的气力境，如何进来的？”萧峰拱手道：“我与阿紫姑娘，自雁门关跳下悬崖，便进入一条通道内。中途出现分岔，我二人从此分开，我最终掉进这里，阿紫姑娘不知去向。乔峰所说句句属实，不敢隐瞒前辈。” 他接着问：“前辈说这里是天牢，不知有何玄妙？为何说一入天牢，便有死无生？”戚无忧休息一阵，似乎正常了些，跑过来坐在乔峰对面，笑着说：“你当真是自己掉进来，而非被别人拘捕？”乔峰点头承认，戚无忧嘿嘿一笑：“那你自己四处找找看，说不定你要找的那位姑娘，落在了别处。” 乔峰看着聂天行，想看他有什么话说，而聂天行不解地看着戚无忧，戚无忧反过来催促乔峰：“快去，快去，你不去找一圈，怎么了解天牢情况？”聂天行明白了戚无忧用意，跟着道：“不错，你去兜转一番，一切都明白了，无需我们多做解释。” 乔峰认为聂天行的话，还能信几分，既然他也这么说，于是站起来，冲二人拱手道别，转身径直离去。乔峰确实忧心阿紫，她双眼已盲，又有伤在身，不知如今怎样。不找到阿紫，如何能够心安？ 只是行了数里，所到之处，情景一般无二。不仅树木大小相同，每棵树间距离也相差无几。地下是白白的尘埃，天上灰蒙蒙一片，放眼望去，非灰即白，树木被渲染成雾白色。乔峰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认准一个方向快步疾行。 约莫走了十多里，没有发现阿紫，却赫然出现一堵墙。靠近一看，再用手触摸着，感觉墙壁与之前通道内，无论质地还是颜色，几乎一样。以及上面的晶体，也完全相同，只是个头更大，色泽更圆润。 乔峰峰掰下一块，深吸一口气，发现内含灵气，也相差彷佛。唯一不同之处，通道内的晶体，有三分灵气，能用于修炼，增强内力。而这里的空气中，灵气却有七分。乔峰想了一下，决定先顺着墙壁往右走。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下，后退两步，盯着墙壁上的一块痕迹。 这是他从辦下晶体的痕迹，为了确定自己又回到了原点，乔峰再次从墙壁上辦下一大片晶体，记住那些崭新的印记，接着从左边反方向沿墙行走。一连三次，只要绕墙而行，最终会回到这个地方。 这下乔峰确信无疑，整个森林封闭，墙体实则是个圆形，确实如同牢笼。他按照自己的脚程估算，整个墙体长度总有数百公里。此地没有日升月落，永远的白灰两色，此外别无他物，甚至连时间也不会有。 乔峰不死心，耗时许久，搜遍树林每一个角落，哪有阿紫的身影？期间数次路过戚无忧与聂天行身旁，聂天行始终闭目养神。而戚无忧每次见到乔峰，既不劝止，也不阻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满是戏谑。 乔峰再次路过二人时，主动停了下来，走到戚无忧身前，拱手问道：“敢问前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似乎是个封闭的空间。为何除了两位前辈，一个人影都没有？”戚无忧冲乔峰招招手，又拍拍身边的白色土地，笑着说：“来来来，坐这里。”乔峰依言坐下，戚无忧继续道：“老魔头不是已经告诉你了，这里是天牢。我知道你不明白，也不会相信，这才让你四处看看。” 乔峰在盛京被耶律洪基囚困，身处铜墙铁壁之中，可既有出路，也有人把守。而这里慢说门户，除了戚无忧与聂天行，也无半个人影，甚至飞鸟虫子，也不见一只。于是问戚无忧：“两位前辈说，这里是天牢，为何无人把守？” 戚无忧抬眼环视四周，回答说：“整个黑白森林，方圆几百里，不要说人影，怕是连只虫子也不会找到。任凭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但教进了天牢，一样的有死无生，又何须用人守卫。”说到这里，戚无忧嘻哈神情消失不见，转而变得黯然，语调也低沉起来：“老魔头半神境修为，一手创立魔域，与人族八荒分庭抗礼，那是何等的风光。而我笑面人屠，虽说修为差了老魔头半截，也是圣力境巅峰，在外人人闻风丧胆。可在这天牢之中，我们也只有等死的份。” 乔峰有诸多疑问，何为半神境与圣力境？人族八荒与魔域，又是什么去处？不过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劝道：“两位前辈不必灰心，既然进的来，必定出的去。你们在此稍后，我再去找找出口。”乔峰见两人皆不作声，又仔细搜寻一遍。这次他更为细致，连每一棵树都检查过。墙壁更是寸寸敲击，没有半点异样。整堵墙壁数百里，似乎连为一体，浑然天成。 他颓然坐到戚无忧身旁，叹道：“我细细查看每一处地方，没有半点痕迹。以掌力劈击墙壁，也是纹丝不动，看来我们确实被困在这里了。”乔峰对于生死，看得很开，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紫。 戚无忧嗤笑一声：“真是自讨苦吃，你知道老魔头被困天牢多少年了？我又被困了多久？”他不等乔峰回答，已自说道：“老魔头被困六百多年，我也有三百余年。你只是看了每一棵树，我们甚至连每片叶子，每一粒尘土都检查过。若是有出口的话，我们早已逃之夭夭，这里也不会被称为天牢。” 乔峰道：“按理说，能进便能出，只是我们尚未发现。”他忽然眼睛一亮，抬头看着天空，兴奋说道：“我从上面掉下来，或许出口就在天上。”随后又黯然地说：“只是这么高，又无处借力，就算有出口，也是枉然。设计天牢的人，果然心思巧妙。” 聂天行忽然睁开眼睛，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剑，长约五分宽三分，形状似蛇，弯弯曲曲。乔峰以为是个挂件，哪知聂天行将它拿在手中，小剑竟慢慢变大，瞬时便长至丈余。他将巨剑放在地下，自己走上剑面，巨剑慢慢浮起。路过乔峰身边时，聂天行也不搭话，伸手在乔峰腋下一抄。也不见他有何动作，托住乔峰胳膊冉冉升起。 乔峰见识了戚无忧的禁锢之力，聂天行的灵力化形，虽惊为天人，也不如何吃惊。可见到聂天行可以御物飞行，忍不住心惊不已。心中想到，这是仙人的手段，难不成世间真有神仙？随即哑然失笑，世上哪有什么神怪，都是骗人的把戏。 乔峰生性沉稳，丝毫不怯，任由聂天下带着他飞抵空中，来到灰蒙蒙的穹顶下。他这才看清，那里是什么天空苍穹，不过也是一面牢壁，与天牢四周的牢壁颜色、质地一样，上面也爬满白色晶体。而且整个面壁水平光滑，并无凹凸坑洼。两人抵近飞行，几乎贴着顶面，绕了一大圈。 乔峰认真观看，整个面壁没有丝毫痕迹，哪有什么出口？两人落地后，聂天行收起宝剑，盯着剑面怔怔出神，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六百年间，我竟从半神境，变成了圣力境，整整掉了一个大境界。如今还需要借助法宝，才能随意飞行。” 戚无忧没好气地说：“我不也一样，否则早将你杀了。”聂天行一笑：“你虽是雪中梅的弟子，可没学到她三成本事。你本身修为比我要低，若不是我早进天牢三百年，你又岂是我对手？”戚无忧跳了起来，一脚踢向聂天行面门，并说道：“今天若是不杀了你，都对不起我笑面人屠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