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周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周建国，是湘西松坪村的人。1985年那年，我25岁，在村里可以说是大龄青年了。说起我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没娶上媳妇，这还得从我的身体说起。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生在农村，家里也不富裕，年纪小的时候没能好好调养，落下了一身的毛病。我爹常说，我这身子骨，像是秋风中的稻草，随时都可能倒下。这话虽然难听，可说得一点都不假。

我们松坪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上种着片片烤烟，水田里种着水稻。我家就靠着种这两样过活。我虽然身体不好，可从不偷懒，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烤烟地在半山腰，我得天天背着农具和水桶上山。那条山路崎岖难行，我走得慢，常常要歇好几次才能到地头。

村里人都说我命苦。确实，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指望我传宗接代，可我这身子骨，哪个姑娘家肯嫁给我？我娘常常对着堂屋里祖先的牌位哭，说对不起列祖列宗，生了个这样的儿子。每次听到娘哭，我心里都难受得要命。

就在那年夏天，媒婆王婶来我家提亲。一进门就说：“建国啊，给你说个媳妇！”

我娘赶紧给王婶倒茶，问是哪家姑娘。王婶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东头李家的秀珍，今年20岁，模样俊俏，会做一手好女红。。。。。。”

话还没说完，我娘就打断了：“李寡妇家那个哑巴姑娘？”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李秀珍我是知道的，从小就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她爹早年在山上干活时摔死了，她娘一个人把她拉扯大。虽说是个哑巴，但在村里出了名的能干，不光会绣花，还会织布，家里院子收拾得也干干净净的。

王婶见我娘脸色不好，赶紧说：“瘸子配跛子，天生的一对儿！人秀珍虽然是个哑巴，可人品好啊，又勤快。她娘说了，只要建国愿意，连彩礼都不要。。。。。。”

我娘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儿子虽然身子弱，可好歹也是个正常人，你让他娶个哑巴，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王婶还想说什么，被我娘赶出了门。可这门亲事，却在我心里留下了印记。

那段时间，我常常在去山上干活的路上遇见李秀珍。她总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走过。虽然不会说话，但那种温柔的气质却深深打动了我。有一次，我在山路上摔倒了，是她扶我起来，还用手帕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泥。

那天晚上，我跟爹娘说了我的想法。

“爹，娘，我想娶秀珍。”

我娘一听就急了：“你这孩子，咋这么想不开？让你娶个哑巴，你让娘以后咋活？”

我爹抽着旱烟，半天才说话：“建国，你是真心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爹，我知道秀珍不会说话，可她心地善良。我这身子骨，说实话，能找到愿意嫁给我的姑娘就不错了。再说。。。。。。”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我娘：“娘，您不是总担心我这身子骨干不了重活吗？秀珍能干，她来了，您也能轻松些。”

我娘听了这话，眼圈一下就红了。我知道娘是心疼我，可我也知道，这门亲事，或许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

就这样，在王婶的牵线下，我和秀珍定了亲。村里人知道后，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我是饥不择食，有人说我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要娶个哑巴。那些话，我都不在乎，可我知道，秀珍心里一定很难过。

订亲那天，秀珍写了张纸条给我：“对不起，连累你被人笑话。”

我看了，心里酸酸的，在纸条背面写道：“傻丫头，我愿意的。”

秀珍看了纸条，抬头冲我笑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辈子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人们都说我娶了个哑巴媳妇，可谁又知道，有时候不会说话的人，反而最懂得用心去爱一个人。每天早上我去山上干活，秀珍都会早早起来给我准备早饭。我身体不好，她就把稀饭熬得浓浓的，还要放个荷包蛋。

头一年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却格外温暖。秀珍虽然不会说话，可她有双灵巧的手。她会绣花，绣的枕套、手帕在集市上总能卖个好价钱。她还会写毛笔字，字写得端端正正的，我们就用纸笔交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那时候，我常常想，或许老天爷是公平的。秀珍不能说话，但她有颗温暖的心；我身体不好，可我遇到了最好的妻子。

可是好景不长，在结婚一年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秋收时节，我在田里干活，突然一阵头晕，就这么栽倒在田里。秀珍吓坏了，连拖带拽地把我弄回家，又跑去请了村里的老郎中来看。

那段时间，我卧病在床，干不了活，家里就全靠秀珍一个人撑着。她白天下田干活，晚上还要熬药照顾我。有时候我发烧，她就整夜整夜地守在我床前，用帕子给我擦汗。每次我想说“对不起”，她就摇头，然后写下一句：“你要好起来。”

就在我病得最重的那段时间，秀珍怀孕了。我又是高兴又是心疼，高兴的是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心疼的是秀珍这个时候还要照顾我。我想让她多休息，可她总是摇头，依旧干着所有的活计。

有一天下着大雨，秀珍淋着雨去地里干活。我强撑着身子想去接她，刚走到院子就摔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秀珍正哭着给我擦脸。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发出声音，虽然是呜咽的哭声，可那声音却让我心疼得要命。

后来，秀珍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难产。那天下着大雨，我在堂屋急得直转圈。产婆说胎位不正，情况很危险。我冒着大雨去请了隔壁镇上的大夫，可还是很危险。

就在那个万分危急的时刻，我听到了这辈子最震撼的声音。

“呜。。。。。。孩他爹。。。。。。”

这声音是从产房里传出来的，是秀珍的声音！

我一下子愣住了，产婆也愣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接着，我听到秀珍又喊了一声：“疼。。。。。。”

这一刻，我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原来，我的妻子，她不是天生的哑巴！

后来秀珍平安产下了一个男孩，她告诉我：她从小就会说话，只是在她爹去世后，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哭，就发誓再也不说话。她说，她要用这种方式，报答她爹的养育之恩。

“那你为什么现在会说话？”我问她。

她流着泪说：“因为我怕我死了，你和孩子没人照顾。。。。。。”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原来，真正的爱情，不在于能说多少动听的话，而在于愿意为对方默默付出。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松坪村，那些曾经笑话我们的人，都沉默了。而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幸福。

二十年过去了，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秀珍现在说话已经很流利了，但她依然更喜欢用眼神和微笑来表达。每当有人问起我们的故事，我总是说：“我不后悔娶了一个‘哑巴’，因为她教会了我，爱情最珍贵的，不是能说出多少甜言蜜语，而是愿意为对方默默付出的那颗心。”

有人问我：“你知道她不是真的哑巴，会后悔吗？”

我笑着摇摇头：“她用二十年的沉默，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孝心；她为了我和孩子打破了这份沉默，又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这样的妻子，我怎么会后悔？”

现在，每天清晨，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总能闻到厨房飘来阵阵饭香。我知道，那是秀珍在为我们准备早餐。有时我偷偷起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听着她轻轻哼着小曲，心里总是暖暖的。

也许，这就是幸福吧？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我想说，真正的婚姻，是两个人互相扶持，共同创造的爱情乐园。我和秀珍的故事，或许就是最好的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