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推荐:《败给心动》姜予眠小说

奈落落看小说 2024-05-14 01:21:51
“哈……呵……”   紊乱的喘气声逐渐虚弱,姜予眠机械地往前跑,那双漂亮的眼眸盛满恐惧。这条陌生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耗尽她所有力气。   “滴滴——”   刺耳的鸣笛惊响,姜予眠几乎失去意识,只凭最后那点求生本能,艰难地朝前方伸出手。干裂的嘴唇一启一合,她在喊“救命”,却像是被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遭事物在眼底逐渐模糊虚化,她终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凌乱的长发挡住女孩半边脸颊,脚上那双小白鞋染上一层红,像血。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用西装外套包裹着她,打横抱起。   长发垂落,女孩细白的脖颈下,一枚硬币大的粉色印记刻在锁骨窝旁,像蝴蝶。   *   画面戛然而止,姜予眠倏地抓紧身边之物,睁开眼,天花板上橙色环灯映入瞳孔。   原来是梦。   姜予眠拔掉习惯性在入睡前佩戴的耳塞,坐起来大口喘气,回想起刚才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笃笃——”   敲门声将她从混沌的思绪中拽出来,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起身去开门。   慈眉善目的谈婶端着一杯温开水站在门前:“眠眠,东西准备好了吗?吃完饭我们就该出发了。”   出发?   姜予眠回头看墙壁挂钟显示的时间,竟已是上午九点半。   因为要搬去陆家,昨晚失眠到半夜,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姜予眠钻回房间洗漱,迅速用完早午餐,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拖出来,跟着谈婶上了一辆看起来很昂贵的车。   一路上,姜予眠都紧紧地抓着书包系带,偶尔偏头看看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沉默无言。   谈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姜予眠垂着脑袋,静静地听,不吭声也没什么反应。   知道姜予眠胆小,谈婶简单地跟她介绍陆家情况:“陆老前几天刚出院,一直盼着你过去。”   “马上就要开学,出去旅游的陆习少爷也回来了。”   “还有宴臣少爷……”   这时姜予眠微微抬头,谈婶却没再说下去。   姜予眠偷偷瞥她一眼,眸光闪烁,把身边的书包抓得更紧。   一小时后,轿车驶进别墅停车库,姜予眠跟着谈婶来到一扇新中式双开大门前。周围视野开阔,南向的大院种满绿植,一路走进去能看见石头堆砌的假山、清澈见底的观景池。   临近门口,姜予眠听到动静,抬眸望去,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拐杖出来,满眼期盼。   是爷爷的朋友陆爷爷。   姜予眠抿唇,有些恐惧与人对视,垂眸避开陆老爷子投来那道怜悯的眼神。   时隔三年再见面,陆老爷子凝视着眼前的女孩,一时竟说不出话,只有紧握拐杖那只手背暴起的筋络显示老人此刻内心的复杂。   陆家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女孩。   她皮肤很白,身形消瘦。   齐刘海,长发软趴趴披着,乌黑发丝挡住大部分脸,苍白的面孔看起来不太健康。   她背着一个洗旧的书包,安静站在谈婶身后,微低着头,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   半月前,陆家别墅的人都收到通知,陆老爷子故友的孙女即将搬来陆家暂住,不仅特意为她整理出房间,还添置不少年轻女孩的用品。   这会儿,他们亲眼看到平日严肃的陆老爷子像疼爱亲孙女一样对姜予眠嘘寒问暖,又诧异又好奇。   “眠眠。”陆老爷子看见眼前神情拘谨的女孩,满脸的心疼和自责。   他跟姜予眠的爷爷曾是生死之交,后来姜家发生变故,老朋友临死前恳求他往后多多照顾姜家唯一的血脉。结果因为他的疏忽,姜予眠吃了许多苦,再见面时已经变得胆小谨慎。   “眠眠,还记得陆爷爷吗?”陆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问。   小姑娘抬眸看他,又轻轻点头,不说话,看起来怯生生的。   陆老爷子在心里叹气。   姜予眠爷爷在世时,他们时常来往,见过小姑娘许多次。小时候的姜予眠活泼机灵,见着他就喊“陆爷爷”,小嘴甜得像抹了蜜。   如今却判如两人。   两个月来,姜予眠没开口讲过一句话。   医生说她轻微自闭,不愿说话是心理原因。治疗心理疾病需得循序渐进,这将是个漫长的过程。   前段时间他身体不好,故而将她安排在一所清静别墅暂住了两个月,还特意安排谈婶前去照料。   如今出院,便迫不及待把姜予眠接来陆家。   老爷子领小姑娘进家门,一直跟她说:“眠眠,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想要什么都跟爷爷说。”   姜予眠静静听着,没发出丁点声音,紧绷的身体却暴露她的局促与不安。   照顾她两个月的谈婶有所察觉,悄悄在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点头:“带眠眠去她房间。”   接着又吩咐,姜予眠不喜欢的要立马换掉,姜予眠缺的要尽快添置。   家里有电梯,也可以走路。谈婶带姜予眠上楼,边走边介绍:“二楼最右边是陆习,最左边是宴臣。”   姜予眠眨眨眼,抬头望向左侧。   楼梯建在中间,不知她的房间在哪边。   从中间上楼,谈婶往右转。   姜予眠微抿唇,缓慢跟上。   这时谈婶却突然停下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假花瓣,嘀咕着:“怎么打扫的……”   谈婶转身,见姜予眠站在后面,随即笑道:“眠眠你的房间在左边。”   姜予眠低头看脚尖,步伐变得轻盈不少。   陆老爷子腿脚不便所以住在一楼,留宿的佣人也住一楼。本想安排姜予眠住三楼,考虑到她胆小,单独住一层容易疏忽,干脆就跟陆家两位少爷安排在同层。   陆宴臣很少回家,正好方便姜予眠住靠左边的房间。   谈婶推开房间:“眠眠,喜欢这个房间吗?”   姜予眠深深点头。   谈婶心想:这孩子根本没细看,肯定是不愿麻烦他们。   “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谈婶照顾姜予眠两个月,对这个小姑娘的生活方式有些了解,她喜欢独处,不需要人围绕。   谈婶交代完已经走到门口,她习惯了没有回应的声音,却忽然被人扯了一下衣袖。   姜予眠在她掌心写了一个谢字,谈婶看向姜予眠的眼神充满怜惜。   房门关闭,宽敞的卧室只剩下姜予眠自己。   刚才有人讲过卧室布置,她打开行李箱,取出携带的衣物、简单的用品归放到对应位置。   姜予眠低头,空荡荡的行李箱角落躺着两本计算机相关的书和一个金色笔记本。   她弯腰抱起,放在下巴蹭了蹭,随后将笔记本放到桌面。   姜予眠盯着笔记本瞧,又觉得不满意,打开抽屉藏进去。   手指拨动密码数字,抽屉便上了锁。   东西很快收拾好,没过多久,有人来喊她吃午饭,姜予眠走到楼梯间,突然听到陆老爷子中气十足地训斥:“陆习!”   “你还知道回家?马上就要开学,还整天在外面鬼混,明年考不上大学干脆别读了,别指望我送你出国。”   翻来覆去的念叨让陆习听得耳朵起茧,他掏了掏耳朵,没把爷爷的话放心上。   有钱人家的孩子,要么靠本事,要么靠家庭。有些成绩不好的,就送出国深造混个海龟的名声,但陆老爷子不喜欢这套规矩。   孩子有本事考出国外,他支持;如果是因为考不了好大学塞去国外混日子镶金边,他绝不同意。   “姜小姐,你在这啊。”   路过的佣人喊了声,楼下的人终于发现姜予眠的存在。   “眠眠,你来得正好。”陆老爷子朝她招手,待姜予眠走近时,陆老爷子从一个严厉长辈变成和蔼可亲的爷爷,“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孙子陆习,跟你同龄。”   姜予眠终于看清楚陆老爷子口中的混小子。   陆习坐躺在沙发上,宽松白T恤堆在腰间,黑裤挂着潮流锁链,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头顶一撮红毛格外惹眼。   他毫无规矩翘着二郎腿,像个不良少年。   一转头,陆老爷子看向孙子又秒变严肃脸:“她叫姜予眠,以后就住在陆家。”   “姜予眠?谁?”陆习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腾”的一下站起来。   他不过是出去旅游了一个暑假,家里就多一女孩?   想到姜予眠的身世,陆老爷子欲言又止,只说:“眠眠会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等开学后你俩一起上学。”   “眠眠比你小,你要多照顾她。”   姜予眠生日在七月份,刚满18岁,她高考缺考,只能复读一年。   陆习比姜予眠大几月,不过他上学晚,下学期才高三。   一个晚读一个复读,赶巧同级。   陆习生性活泼,姜予眠沉默寡言,陆老爷子希望他俩能够互补。   陆习抄起手,大摇大摆走到姜予眠面前将人从上往下打量一番,又突然探头往前凑。   猝不及防的靠近吓得姜予眠往后一退,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在陌生环境中,初来乍到的她如惊弓之鸟。   看她因惊吓而惨白的脸,陆习恶劣地笑:“胆子真小。”   这番举动惹得老爷子发怒,举起拐杖就要打,陆习凭着矫健的身手逃脱,只有老爷子的吼声追着他:“赶紧把你那头红毛给我染回去!”   拐杖在地面多跺响,老爷子收回视线,看向姜予眠时满脸和善:“眠眠,你没事吧?”   姜予眠怔在原地用力呼吸,恍然回到高考那天,穿着校服的女孩带着准考证心怀希冀走出家门,一个人影冲出来,然后……   等她回过神来,柔嫩的掌心已经被掐出几道月牙指甲印。   姜予眠低头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里是陆家,陆爷爷对她很好,谈婶对她很好,没人会伤害她。   这顿午饭,陆老爷子一直劝她多吃菜,姜予眠似乎没什么喜好,什么都能吃,什么都不爱吃,胃口也很小。   小半碗米饭见底,姜予眠便放下筷子,规规矩矩的坐在旁边等。   她太乖了,乖得让人心疼。   想起谈婶说姜予眠喜欢一个人待着,陆老爷子缓声道:“眠眠,吃完回去休息吧,或者去院子里散散步。”   希望足够的自由空间能让姜予眠快点适应家里。   站在走廊的陆习看到姜予眠从饭厅出来,一个闪身拦住她去路:“喂,你叫姜予眠?”   姜予眠浑身一颤,瞳孔遽然放大。   这人突然窜出来,又差点吓到她。   她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只能僵硬地点头。   “你来我们家干什么?”老爷子不肯解释姜予眠来历,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身份存疑,“你爸妈呢?”   听到“爸妈”二字,姜予眠浑身紧绷,细瘦的小手捏成拳。   见她不说话,甚至不拿正眼看自己,常年被众星捧月的陆习有些不满:“怎么不说话?装哑巴呢?”   陆习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如针尖刺在她心口,姜予眠绕开他上楼,突然被人往后一拽。   有人碰到她,姜予眠脸色煞白,惊恐地想要摆脱。   “砰——”   拉扯之间,胳膊狠狠撞上旁边的栏杆。   手臂吃痛,姜予眠脸上呈现痛苦之色,纤弱的身姿摇摇欲坠。   她下意识挣扎伸手,就在她以为将要摔倒之际,忽然被一只温和有力的大手稳稳抓住。   害怕的事情并未发生,一只手贴在后腰,扶她站稳脚。   “陆习,你太放肆了。”   磁沉的男声落在耳畔,漫不经心的语调,却透出不容忽视的绝对威严。   握在指间的力度逐渐抽离,姜予眠仰头看去,心脏开始猛烈地跳。 手腕与腰间触感同时消失,姜予眠抬头仰望,撞进一双深邃的眼。   视线微移,姜予眠看清那张极为出众的脸。   男人高眉骨,下颌线棱角分明,呈现完美立体感。薄而犀利的嘴唇微翘,似含笑,又冷淡。   两人距离拉开,男人笔挺地站在她身侧,手指抚过干净挺括的衬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大哥。”陆习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拽会让姜予眠撞上栏杆,更没想到大哥陆宴臣突然回来,撞见这一幕。   他想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意外,但在对上陆宴臣那道不容置疑的目光时,声音全卡在嗓子眼。   “跟她道歉。”陆宴臣的视线从姜予眠移到动作僵住的陆习身上。   不问缘由的维护一下子激起陆习的逆反心理,他扬声质疑:“大哥,你知道她是谁吗?爷爷突然把人带回家,又不肯说她身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这番言论实在幼稚。   陆宴臣淡淡瞥眸,显然不想跟他争辩:“去祠堂面壁,太阳落山之前不准出来。”   在这个家里,陆习能跟爷爷耍嘴皮,却不敢违背陆宴臣的决定。   事情发展到这步他的确不占理,陆习愤然转身,离开前还不甘地瞪了姜予眠一眼。   源源不断的痛麻感从左手臂传来,姜予眠低头,右手虚拢,耳边传来一声温和的关切:“吓到了吗?”   平和的语气抚平姜予眠心里泛起那丝丝焦躁与不安,她缓缓摇头,听到他说:“跟我来。”   姜予眠乖乖跟他走。   陆宴臣在前面,姜予眠落后半米距离。   雪白衬衫在眼前晃过,姜予眠望着那道背影,忽然觉得手臂的疼痛都减轻许多。   时隔一月,终于又见到他了。   两个月前,她从医院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陆宴臣,出院之后住进青山别墅,那是陆宴臣的住所。   后来他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听谈婶说中途回来过一次,可惜当时她睡着了,根本不知道。   再次见面,就是一个月后的今天。   陆宴臣递出毛巾跟冰块:“自己来?”   姜予眠伸手接过,裹着冰块的毛巾触碰到泛红处,她忍不住“嘶”了声,眉头紧跟着皱起。   似乎意识到让这个脆弱的小姑娘自己处理有些残忍,陆宴臣主动走近:“我帮你?”   姜予眠下意识抿唇,毛巾一点点抬高,离开泛红区域。   陆宴臣托起女孩纤瘦的胳膊,冰毛巾在撞伤处缓慢移动,让皮肤逐渐适应温度:“痛的时候可以说出来。”   姜予眠回应他的是无声。   “还是不想说话?”他问。   姜予眠咬唇,但也不想点头。   那样显得她好懦弱,尽管事实也如此。   被问到这里,她有些紧张,陆宴臣笑道:“不着急。”   话音落下时,被冰块浸湿的毛巾也从她手上移开了。   剩余的冰块被扔进水池等待融化,姜予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陆宴臣放好毛巾回头,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差点撞上来。   姜予眠扶着额头,往后倒退小小两步。她就像一只脆弱的小鸟,稍有声响就会被吓退。   这让陆宴臣想起两个月前,刚苏醒的姜予眠。她排斥医院,胆子又小,经常把自己藏起来,非要等他去哄才肯出来。   陆宴臣眉头一扬,问:“要做题吗?”   姜予眠猛地抬头,杏眼在灯光下映衬下闪烁,亮晶晶的。   陆宴臣总是那么聪明,每一句话都能踩到她的点上。   她跟着陆宴臣上了二楼。   二楼很宽敞,不仅只有卧室,姜予眠进去才发现,她跟陆宴臣的卧室之间隔着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书房。   头顶悬挂着中式竹编吊灯,深色檀木书柜从地面连接到天花板,高又宽敞。放眼望去,几乎每一层都摆满大小不一的书籍,可见书房主人阅读量之广。   青山别墅里面也有一间很大的书房,可惜她没进去过。   姜予眠好奇地打量四周,直到陆宴臣喊她:“过来。”   桌上的电脑屏幕已经亮起,陆宴臣从中打印出一套数学题,指着旁边的椅子:“坐。”   明确的指令让姜予眠更容易接受,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到几张A4纸。一张是题,其余做草稿纸。   桌上有笔,姜予眠一直盯着却没拿,直到陆宴臣在她眼前打了一记响指:“放轻松。”   正襟危坐的小姑娘握起笔,从看到第一个数字开始沉浸。   当她进去自己的世界,已然变了副模样。她认真、关注,锐利的目光在捕捉藏在字符里的精密信息,不见半分胆小懦弱。   姜予眠很聪明,高考前的模拟测试拿过全校第一,她数字极其敏感,破解数学难题是她目前最大的兴趣。可惜她在高考那天早晨无故失踪,错过了高考时间。   “嘟——”   手机震动,陆宴臣在第一时间察觉,起身走向小阳台。   落地窗一关,将外界声音与室内隔绝。   电话里传出陌生沙哑的嗓音:“陆总,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高考前唯一异样的事件是,姜予眠似乎跟一个混混有过接触,那人因为犯事进了监狱。”   进了监狱?   陆宴臣抬手轻叩台面,音色沉冷:“什么罪?”   那人犹豫片刻才道:“……侵犯未成年。”   通话声断断续续,阳台外的陆宴臣回头看了眼,姜予眠坐在桌前,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像脆弱的纸片,易折易碎。   两个月前,陆老爷子想起去故友孙女即将高考,派人去探情况,却发现姜予眠在参加考试那天早晨突然失踪。   远在国外的陆老爷子打电话给孙子,陆宴臣立即报了警。   锁定方向花费不少时间,找到姜予眠的时候,她的校服和鞋子都是血。   警方在距离不远的一公里外找到一处废弃工厂,现场残留的血迹和绑人的绳索告诉大家这里曾发生过一起绑架,所有人都不知道姜予眠在那里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她自己怎么逃出来的。   最终医院检查显示姜予眠受的是轻度外伤,不幸中的万幸。   大家都在等当事人苏醒,结果姜予眠醒来不言不语,一提到高考那个早晨,她就会抱着脑袋,呈现十分痛苦的神情。   逼急了甚至会恐惧尖叫,警察没办法做笔录。   她害怕别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时常蜷缩在角落,不愿与人交流。那时只有一个人能靠近她,就是将她送来医院的陆宴臣。   之后花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陆宴臣旁敲侧击将话题引到那件事上,姜予眠茫然地盯着他许久,缓缓摇头。   她对那段经历印象全无,提起时只剩内心的恐惧。   医生说是因为那段记忆给她心理带来不可承担的伤害,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机制,选择性遗忘。   警方从外界入手探查真相,老师和同学都说:“姜予眠是个很安静的同学。”   姜予眠的生活很简单,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除了学习成绩好,经常受到老师表扬之外,姜予眠简直想把自己当隐形人。   她每天按时上学,从不早退,是老师眼中乖巧听话的好学生。她不喜欢跟人结交,总是独来独往,同学们觉得她性格孤僻。   至于家庭,姜予眠父母和爷爷去世后,她就跟着舅舅和舅妈生活。唯一的亲人虽然从法律上成为监护人,生活中却不够上心,对姜予眠的情况一问三不知,所以老爷子才会提出把姜予眠带来陆家的主意。   平时最能跟姜予眠接触的人都没能提供有利线索,警方办案进度缓慢。如今姜予眠受陆家庇护,陆家绝不肯善罢甘休。   “找个由头,去探探那人口风。”   “好的。”   阳台外,打火机火轮擦动,男人倚靠阳台,点燃一根烟。   橙色焰火在眼底跳跃,盖不住眼底遍布的冷意。   “咚咚——”   落地窗忽然被人叩响,小姑娘拿着纸笔站在另一面。   男人抬眸,眼里的冷漠散去。   他笑起来,悄无声息地碾灭烟头。   陆宴臣隔着落地窗对她做了稍等的手势,姜予眠心领神会,回到座位上去。   刚才她是突然间发现陆宴臣不见了,有些慌神,见他站在阳台外,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陆宴臣又从书房大门进来,原本的白衬衣变成了纯黑色,领口微敞开,慵懒中透出一丝禁欲。   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短时间内换了身衣服,不过……   真好看。   整个下午,姜予眠跟数学题一起度过,直到谈婶来催她吃饭。   中午只有她跟陆爷爷,今晚多了一个陆宴臣,原本被陆宴臣惩罚到傍晚的陆习不知去向。   饭后,姜予眠见陆宴臣在书房里操作电脑不知忙什么,她怕打扰,便把试题带回房间继续思考,终于在一小时后解答完最后一题。   看着填满答案的试题,女孩嘴角隐隐有了弧度。   她站起来,迫不及待想拿给那人看,打开门,正瞧见陆宴臣转身离开书房,朝下楼的方向。   姜予眠静静地跟在后面,直到见陆宴臣要出门,她终于忍不住跑上前。   突然被挡住去路,陆宴臣眉头一挑,盯着小姑娘。   姜予眠拿起试题纸,按在掌心飞速写字,举起给他看:【你要走了吗?】   陆宴臣终于想起什么:“对,我要走了。不过你可以拍照发给我,待会儿帮你看。”   他以为姜予眠是想来求证答案。   姜予眠紧握着笔,眼里光芒渐失,想挽留,却开不了口。   小姑娘静静地站在那里,瘦弱的身影显得极为单薄,这让陆宴臣想起在医院那几天,她总喜欢缩在角落,像被全世界遗弃。   她太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   陆宴臣微眯眸,恰好见谈婶端着一杯温牛奶从厨房出来。   “谈婶。”陆宴臣眼神示意,把人叫了过来。   谈婶还不清楚两人站在门口干什么,只见陆宴臣抬头摸了摸姜予眠的脑袋。   姜予眠抬头,眼里生出零星的光,只记得陆宴臣最后对她说的话。   “多喝牛奶,长高。”   陆宴臣走后,姜予眠在全身镜前比划半天,又是抬手又是踮脚。   回想起来,她似乎才到陆宴臣肩膀?   没过多久,姜予眠跑进厨房,在边上站了好一会儿,别扭地搓搓手指,拿起写好的字给谈婶看:【我可以,再要一杯牛奶吗?】   “眠眠,你想要什么大胆说。”谈婶以为她单纯想喝,又给她温了一杯。   姜予眠捧着杯子喝得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   她把试题拿起来拍照并整理,发现缺了一张草稿纸。卧室没找到,姜予眠重新回到书房,果然在那里。   她伸手去拿,忽然被桌一个金属打火机吸引视线。   这是谁遗落的东西毋庸置疑。   姜予眠把它捧在手里端详,金色外壳低调奢华,表面有雕刻设计,图案是只孤傲的狼。   狼?   姜予眠回想那人的模样,他总是在笑,说话也很温柔,跟凶恶的狼完全不像。   不过这是他的东西,怎样都好。   指腹轻轻摩挲,冰凉的表面沾染了人体温度,姜予眠轻轻合拢手指。   殊不知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   -   陆习快要饿死了。   先被大哥罚面壁不说,后来爷爷知道事情缘由,直接加长时间罚他晚上都不准吃。   他不知道爷爷跟大哥是怎么了,为一个外来人连亲孙子亲弟弟都不顾。   爷爷冷不丁把姜予眠带回来,他本想来找大哥问清楚这事,还没走近就发现书房门敞开着。   陆习顿时停下脚步。   透过门缝,他看见姜予眠拿起桌上那枚金色打火机,揣进自己兜里。   陆习眼神一定。   她居然偷东西! 陆习怎么也想不到,姜予眠居然会干出这种事。   来历不明就算了,还敢摸进主人家书房偷东西!   听说现在流行什么绿茶白莲花,在人前卖乖装可怜,背地使阴招害人。爷爷和大哥肯定是被姜予眠这幅模样给骗了!   他最讨厌这种伪装柔弱的人,而且这个人还要在家里长住,他非要揭穿姜予眠的真面目不可。   陆习准备冲出去,人赃并获逮个正着。   转念一想,小白莲这么擅长伪装,到时候故意在爷爷面前卖惨,反过来说他诬陷,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姜予眠让他不痛快,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陆习悄悄离开。   姜予眠心虚地回到卧室。   进屋时,她特意将门反锁,把打火机放在手心,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她没见过陆宴臣点烟的样子,也从未在他身上闻到过烟草味。他总是优雅的,身边萦绕着淡淡的木质芳香,是檀香木与雪松交织的气息。   他抽烟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呢?   姜予眠想象不出来。   她坐到椅子上,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日记本。黑色墨水逐渐填满白色空格,姜予眠握着笔,目光逐渐游离。   还记得在医院醒来那天,一群看不清模样的人围绕着她不停地问,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不想回答,只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她头疼不已。   直到那个人出现,替她“赶走”那些嘈杂的声音,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温柔地摸摸她脑袋,亦如四年前。   “笃——”   笔尖落到纸面,留下浓重墨点。   姜予眠不急不缓合上日记本,放回原位。   发过去的试题一直没得到回复,不爱玩手机的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   她的列表只有一个联系人,L。   L是陆宴臣名字缩写,他的头像也很单调,大片留白,图上隐隐环绕着灰色烟雾,色调很淡,点开大图才能看清。   这张图给人一种缥缈虚无的空寂感。   晚上十一点,姜予眠迟迟没等来消息,好几次打开对话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怕打扰他。   当她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忽然亮起,姜予眠欣喜点开,收到两张图片。   一张是她因为粗心填错的结果,一张是两道题精简步骤的算法。   惊喜之余,姜予眠在搜索栏挑选许久才斟酌着发过去一个感谢表情包。   咩咩:“谢谢!”   名字是她随名字谐音起的。   发完又觉得内容太少,她干脆借“题”发挥,向陆宴臣学习解答思维。   对方回复有些慢,却很认真,这让姜予眠乐在其中,甚至忘记时间。   直到——   L:“你该睡觉了,小朋友。”   这类似催促的提醒让姜予眠很是懊恼,只想着自己不舍得结束话题了竟忽略时间不合适。   她连连道歉,用词小心翼翼。   此时,身处办公楼的男人察觉到小姑娘敏感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合上工作笔记本:“是我不对。”   不能不回,但不该这么晚才回。   姜予眠又一次道谢,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   来到陆家的第一天,她努力适应新环境,揣着满满的心事入睡。   第二天闹钟一响,姜予眠拔掉耳塞准时起床,又悄无声息地把打火机归还原位。   昨晚睡眠质量不是很好,走出来还有些恍惚,姜予眠揉揉眼睛,漫无目的前行。   “哈!”   转角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伴随着故意恐吓,姜予眠猛地一退,小脸惨白。   计谋得逞的陆习“啪啪”鼓掌,直勾勾盯着她:“真有意思。”   小白莲还是个胆小鬼,一吓就有反应,有趣得很。   姜予眠努力平复呼吸,眼前突然放大的那张脸让她极度不自在,更不明白陆习为什么总要针对自己。   陆习步步逼近,身后突然传来谈婶的喊声:“陆习少爷,你在做什么?”   谈婶赶紧跑过来,挡在姜予眠面前。   刚才那一幕她可全都看在眼里,陆习这些操作,正常人都要被吓得跳脚,更别说神经脆弱的姜予眠。   谈婶是心疼小姑娘,这维护的举动却激化了陆习的不甘。   好啊,爷爷和大哥偏袒不说,连谈婶这个陆家老人也被收买。   “没做什么,就是想跟她打个招呼。”他脸不红心不跳撒谎。   谈婶道:“眠眠小姐最近不能说话。”   陆习眉头一皱:“她是哑巴?”   谈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谈婶解释了一番,陆习大概理解到,姜予眠会说话,只是不想说话。   原来不仅装乖还装哑巴。   陆习当场给姜予眠取了个新外号,很倒霉被老爷子撞个正着。   听到“小哑巴”三个字,陆老爷子血压飙升:“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待在那里哪也不准去!”   别看平时陆习跟陆老爷子顶嘴,老爷子真发起火来,陆习也扛不住。   今天陆老爷子被老朋友请去喝茶不在家,陆习后脚就要溜走,却被保安拦在门口不得外出。前后门都被堵死,陆习不耐“啧”声,一脚踹门进了屋。   群聊消息不停增加,他被艾特好几次。   外出旅游的他刚回来,兄弟伙嚷着要给他接风洗尘,正主不出现算怎么回事?   陆习愤愤地把手机扔开,都是因为那个小哑巴他才会被爷爷罚禁足。   老爷子对小哑巴无微不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孙女。   姜予眠在家里吃好喝好,所有人对她客客气气,明明他才是陆家少爷,凭什么要因她憋屈?   陆习咽不下这口气,脑子一转,拿回手机啪啪打字:“来家里聚。”   他那群兄弟都很闲,不过半小时就来了大半。等人齐后,陆习带他们去院子里。   见谈婶过来,陆习故意拔高腔调:“我不出门,在院子里聚总行吧?没事别来打扰我们。”   陆老爷子禁止他出去,没说不让进。陆习好玩也不是一天两天,大家见怪不怪。   殊不知,陆习趁其他人不注意溜上楼,敲响姜予眠的门。   因为陆老爷子的吩咐,家里人对姜予眠都特别上心,偶尔会来关心一下她的情况。姜予眠以为是谈婶,拉开门,却见到陆习顶着一脸灿烂笑容站在门口。   陆习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说:“你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我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怎么样?”   姜予眠摇头,伸手就想关门,却被陆习按住:“吓唬你是我不对,我这不是已经被爷爷罚禁足了?以后你要住我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姜予眠扣在门边的手指越发用力。   陆习主动“认错”,她再拒绝就显得小心眼,毕竟寄人篱下,陆习又是陆爷爷亲孙子,能和平相处最好。   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头,松开扶在门边的手。   在姜予眠认知里,家中是安全的,直到她看到院子里那群陌生男生,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姜予眠立马转身,却见两个男生堵在门口,她出不去了。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陆习,这谁啊?”   “老爷子带回来的。”陆习拉了张高脚凳过来做,任由姜予眠被堵着围观也不管。   女孩穿着白裙,头发没扎,披下来挡住大半张脸。   露在外面的肌肤很白,如凝脂白玉,在太阳照射下发光。   看起来很乖巧,也很好欺负。   “她怎么不说话?”   “不会是个哑巴吧……”   “看起来好小,几岁啊,成年了吗?”   一群人围着她叽叽喳喳,好像见到什么稀奇玩具。   他们这堆人能玩在一起,脾性都差不多,喜欢逗趣看热闹。如今陆习突然带来一个柔柔弱弱还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对他们而言很是新奇。   陆习坐在原地不动,抄起手,上身略往前倾,故作深意道:“她会说话,只是一般不开口,你们谁能跟她讲两句,那可不得了。”   之前他喊姜予眠小哑巴,爷爷呵斥他不准乱叫,她能讲话,只是不愿开口。   胆子小,性格倒挺犟。   少年们本就对姜予眠好奇,再加上陆习这句话,争强好胜的心理都开始冒出来。他们试图逗姜予眠说话,可惜小姑娘低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还拿手捂住耳朵,紧闭着眼睛。   这副模样可爱极了,就像被困在实验室的小白兔。   太干净的东西有时更容易激起人性恶趣味。   “她胆子小得很,不如你们拿东西吓吓她,说不定就叫出声了?”陆习笑着在旁边煽风点火,嘴角弧度更深。   今天把姜予眠带来这里就两个目的:一是想让她难堪,报禁足的仇;二是想逼她开口,看她“真哑巴”还是故意装哑巴。   之所以把姜予眠堵在这,就是知道她不会喊人,如果逼急了发出声音把人召来,至少他成功让小哑巴开口,也算赢了。   “吓她?习哥,这不好吧,毕竟是陆爷爷带回来的。”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   “咱们又不是打她骂她,要是吓开口了,爷爷指不定多高兴。”陆习从台阶跳下来,别具深意地盯着那只软弱小白兔,“我这是在帮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陆习站在她面前,命令般的口吻:“说话。”   没得到回应,陆习迈近一步,再重复:“我让你说话!”   陆习进一步,姜予眠就退一步。   一个高大,一个纤弱,像凶恶的猎人捕捉到孱弱的猎物。   旁边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习哥,要不算了吧。”   只有陆习看见姜予眠眼中那抹倔强,脑子里有什么念头牵引着他,叫他不能认输。   他大步一跨,彻底将人逼到墙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姜予眠,别以为陆家所有人都会被你蒙蔽,昨晚我亲眼看见,你偷大哥的东西。”   贴在墙角的女孩蓦然抬眸,猛地向前一推。   -   陆家来了客人,谈婶亲自给人上茶:“祁医生。”   男人姓祁,是负责姜予眠的心理医生,三十几岁,擅长交流,跟年长年幼的人沟通起来没什么代沟。   祁医生和陆家有些交情,今天他是顺道跟着陆宴臣来的,本想拜访一下老爷子,结果不凑巧。   “倒是好久没见到陆习那小子了。”祁医生比陆习大了一轮还多,陆习见了都得喊声叔叔。   旁边的人搭了一嘴:“陆习少爷在院子里。”   “走,去看看。”陆习最叛逆那一阵,老爷子还托他帮忙疏导。   没什么毛病,不过是年少气盛罢了。   去院子的路上,祁医生说到姜予眠:“两个月了,什么时候带她来做第三次心理咨询?”   之前两次进展都不太顺利,到现在都没能跟姜予眠建立信任关系,以至于治疗进度缓慢。   陆宴臣不假思索道:“随时可以。”   “你确定能说服她?”祁医生对他风轻云淡的语气表示怀疑。   还记得姜予眠被送来做心理检测那天,无论怎么诱导都不肯说话,非但不配合还差点砸了他的地盘。   幸亏陆宴臣及时出现,姜予眠一下子被他吸引,跑过去揪住他衣袖往身后躲,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祁医生举手投降,对着满屋狼藉发誓,他绝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那时的情景令人印象深刻,小姑娘脆弱的模样在眼前一闪而过,陆宴臣若有所思:“她很乖。”   话音落,陆宴臣推开院门。   正对院门的墙角,陆习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   姜予眠往前伸出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收起,她站在陆习面前,居高临下。   眼前的一幕让祁医生惊掉下巴,回想起陆宴臣对姜予眠的评价,看向陆宴臣的眼神充满质疑。   祁医生:……   你确定? 陆家佣人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看见陆习请来的客人陆续离开,且个个步伐匆匆,表情很不自在。   “这是咋回事?陆习少爷不还让咱们准备午饭吗?”   没过多久,他们又看到祁医生跟姜予眠从院子回到大厅,一个上楼回房间,一个挥手告别。   最后是陆二少爷垂头耷耳跟着大少爷进了一楼书房。   陆习低头跟在陆宴臣身后,整张脸火辣辣的,觉得丢人。   谁也没想到姜予眠会突然反击,他毫无防备才会被推倒在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当时就懵了。   陆宴臣坐上椅子,胳膊随意搭在椅托,手指弯曲处,分明的骨节透出一层白。   他坐在那里,不怒而威。   陆习悄悄搓了把手上的尘土,瞄他一眼,极力想证明什么:“大哥,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们被姜予眠给骗了,她根本就不是表面那么单纯。”   男人掀起眼皮,声线沉稳:“无论她是真是假,你联合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就是对的?”   “……”陆习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没个正当理由。   他是想让姜予眠出丑,故意逼她开口,激她原形败露。   可最后,以多欺少的是自己,丢人的也是自己。   “那你们亲眼看到她推我,总该相信她不是看起来那么柔弱吧?”他不否认自己做法有问题,但至少证明姜予眠也没那么干净。   陆宴臣轻笑:“兔子急也咬人。”   听到大哥为她辩解,陆习更是头昏脑涨:“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偏袒她?你是,爷爷是,连谈婶都被蛊惑。”   “你那么好奇她身份,我可以告诉你。”   “她的爷爷和父母早已离世,身边没有可靠的亲人,并且,她在高考时遇到意外,受伤住院,暂时无法开口。”   “她爷爷跟老爷子曾是生死之交,老爷子怜惜故友唯一的血脉,才把她接来陆家。”   陆宴臣不紧不慢地简述,最后抛出的眼神似乎在问,这个解释还满意吗?   陆习握了握拳,脸色有些难看:“就这些事,为什么不早说?”   “你觉得多久算早?”陆宴臣沉声反问:“她来陆家不过一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给人下定论?”   姜予眠的经历并不愉快,陆老爷子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主要是怕姜予眠不自在。陆习平日对那些人际关系不上心,哪知他一来就把姜予眠当敌人。   “遇事浮躁,陆习,你该吸取教训。”陆宴臣推开椅子,遽然起身。   字字句句戳到心口,陆习呼吸一滞。   直到陆宴臣从他身旁走过,陆习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喊道:“大哥,她……”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陆宴臣停住脚步,等待他的后文。   陆习咬了咬牙,改口道:“算了,以后我让着她点就是了。”   至于看见姜予眠偷打火机的事,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   隔壁卧室,姜予眠坐立不安,站在洗手池前把双手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她没想推人的,陆习为什么要逼她、威胁她。   姜予眠望着镜子,里面出现好多张模糊的人脸,他们叽叽喳喳地命令她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哑巴吗?”   “说话啊!”   “砰——”   她实在承受不住,一巴掌盖住镜面,清凉的水顺着滚落下来。   镜子里的女孩一副病容,眼圈泛红。   是她恼羞成怒,害怕陆习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有病,克制不住内心那点难以启齿的念头拿了打火机,未经允许就是偷,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宴臣。   更糟糕的是,她对陆习做的事被陆宴臣撞个正着。   那人一定觉得她糟糕透了吧。   “咚咚——”   听到敲门声,姜予眠的心跳随之加速,隐约猜测到来人是谁。   姜予眠赶紧打开水龙头冲洗脸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她来到门边,头也不抬地拉开房门,握在把手上的手指在用力。   “哭了?”   落在她耳边的声音不是指责,不是教育,而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情绪。   姜予眠屏声敛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肩头隐隐发颤。   那道善于洞察的目光一眼把她看穿:“你在害怕什么?”   姜予眠蓦地抬头,浅色唇瓣微张开。   张口无声,她转身去桌上写字,拿给他看:【我,推了陆习。】   笔尖顿了下,又颤巍巍写到:【对不起。】   陆习是他亲弟弟,他现在一定讨厌死自己了吧。   “你没有错。”沉静的气氛中,陆宴臣看清了纸上的字,却不认同。   姜予眠错愕抬头。   陆宴臣取走她手中的纸笔,郑重地将她写出的两句话用黑线划掉。   “姜予眠,别人欺负你,你反抗没错。”他抬眸,与那双迷茫的眼睛对视,无比认真地告诉她,“保护自己更没错。”   男人温和而强势地声音敲在女孩脆弱的心灵,身体像是被注入一股新的力量,姜予眠眼里多了丝坚定的光。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反抗没错,保护自己更没错。   “今天的事情错在陆习,不要自责。”见她前后明显的变化,陆宴臣就知道她把那些话听了进去。   小姑娘心思敏感,他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见到祁医生了吗?”   姜予眠连忙点头。   陆宴臣顺水推舟:“该做第三次咨询了,明天可以吗?”   他把选择权交给姜予眠,而姜予眠根本不会拒绝他。   看到姜予眠露出纠结的眼神,最后又点头那刻,陆宴臣想:小姑娘果然很乖。   陆宴臣替她提前预约。   接到电话时,祁医生刚到家:“她果然很听你的话。”   陆宴臣毫无负担:“我说过,她很乖。”   祁医生:“……”   他实在忘不掉推门院门见到那一幕。   倒不是说姜予眠不好,而是他觉得陆宴臣对“乖”的认知有偏差。   回到家,祁医生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趟:“我看她很依赖你,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雏鸟情结?”   雏鸟情结?   陆宴臣不以为然。   他跟姜予眠又不是两个月前才认识,这词显然都不合适。   通话间,有别的电话打进来,陆宴臣结束了跟祁医生的对话,切换下一个。   “陆总,出事了。”电话里的沙哑男声显得有些严肃,“昨天有人在监狱里闹事打架,那人磕到脑袋,据说当时流了很多血。人已经送到医院,现在还没醒过来。”   真是倒霉,早不打完不打,偏偏在他们刚找到的时候出事。   小混混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套不到话,线索又断了。   陆宴臣:“查过他的探监记录?”   “查过,没有人。”本身就是不学无术的混混,认识的人恐怕也都不干净,去警察局还不等于送人头?   这点早有预料,那么就要从另一条线挖掘:“送他入狱的是谁?”   侦探回道:“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信息,具体还没查到,我们需要时间。”   “继续找。”   “是,陆总。”   姜予眠牵涉的事情比想象中复杂。   可偏偏,她现在受不得刺激,不能直接去问。   陆宴臣放下手机,无意间瞥见桌上那个金色打火机,伸手一捞,揣回兜里。   隔天,他亲自把人送去心理咨询室里。   这里的环境摆设都是精心设计,使人心态更容易平和,谁知道姜予眠第一次来到这里差点砸坏东西。   祁医生引导话题,几次尝试跟她沟通失败,姜予眠虽然乖乖地坐在他对面,却一直心不在焉。   姜予眠的情况跟真正的自闭症患者不同,她是在经历伤害后产生的应激反应,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治疗和引导,情况已经好很多。只是她抗拒回忆过去,一直不太配合。   祁医生双手交握:“眠眠,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姜予眠点点头,看起来更像敷衍。   平时跟来访者交流还要费尽心思观察记录,姜予眠倒是给他省事。祁医生维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语气平和:“那咱们今天聊点别的。”   姜予眠没给他回应,直到他提起:“不如就说说陆宴臣?”   无精打采的女孩终于抬头,给了他正眼。   祁医生赶紧抓住机会,从这个话题入手:“我看你似乎很信任他,是因为他当时救了你吗?”   她先是点头,过了两秒钟,又摇头。   是也不是。   那段记忆容易让姜予眠产生应激反应,祁医生采取委婉方式,一点一点让她卸下防备:“那你遇到他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姜予眠盯着地板,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在思考回忆。   不一会儿,她终于拿起祁医生早早准备在一旁的纸笔,画了一颗星星。   祁医生不解:“星星?这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姜予眠出事的时候是白天。   姜予眠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画。   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星星遍布整张纸,像是满天星。   见她不搭理自己,祁医生做了个弊,偷偷给陆宴臣发短信:【星星和你有什么关联?】   L:【?】   祁医生换个说法:【你、姜予眠、满天的星星,有印象吗?】   过了一会儿,祁医生收到回复。   L:【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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