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欧洲人遇到美洲飓风

　　世界上所有海域中最严重的风暴就发生在这些岛屿和海岸。

——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

　　先是西班牙人，再是其他欧洲人，都在这些美洲大风暴中看到了超自然的力量。在这方面，他们与大加勒比地区的土著人相差无几。对于土著人来说，大风暴是每年生命周期的一部分。他们敬重风暴的力量，往往将其神化，但他们也寻求实用的方法让自己的生活适应风暴。

　　此风神可以仁慈地为庄稼带来雨水，但也邪恶地破坏房屋和玉米地，带来苦难和死亡。即使在当代的金塔纳罗奥族玛雅人中，仍然留存着这样一种信念，认为飓风代表着查克神善良的一面和邪恶的一面之间的斗争，是宇宙战争的一部分，这场战争可以带来洪水、潮涌和强风的破坏，但也可以使地球恢复生机，带来生命之水。

　　大量的混淆掩盖了“huracán”一词的词源，西班牙人由这个词知道了大西洋的风暴，英语中的“hurricane”、法语中的“ouragan”、荷兰语中的“orkaan”和丹麦语中的“orkanen”都是由此而来的。

　　加勒比土著的泰诺语中的“hurakan”和玛雅语中的“Huracán”如此相似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还是语言联系、亲缘关系和文化接触的结果？

　　也许西班牙语的“huracán”一词是在与中美洲接触后才出现的，而后又被在岛上负责记录殖民者与本地土著之间早期接触的编年史家采用。　　

理解拉丁美洲文库 03

这是一部环加勒比海的地区史。全书讲述了从哥伦布航海发现到2000年遭遇卡特里娜飓风大约五百年间加勒比海地区的历史。全书以飓风为切入点，关注风暴与政治事件、宗教信仰、福利和慈善救济组织等之间的相互作用。本书关注的重点并非飓风本身，而是飓风如何塑造人们的社会和政治生活，以及大加勒比海地区的社会和政治模式又如何影响了风暴造成的后果。

然而，无论huracán这个术语的起源是什么，从南美大陆移居到这些岛屿的美洲土著人已经学会了根据风暴的季节性、频率和威力来安排生活。

　　大岛上的泰诺人(Taínos)将歌唱祖先和部族酋长的伟大事迹与回忆大飓风相结合，在他们的阿雷托(arreitos)(公共仪式舞蹈)中标记飓风发生的时间。

　　1492年陪同哥伦布第二次航行的奥古斯丁修会修士拉蒙·帕内是第一个描写大安的列斯群岛土著人的欧洲人，他描述说，泰诺人把风看作是神灵的力量，他们将风的女主宰者命名为瓜班塞克斯(Guabancex)，她有两个随从，一个是制造飓风的先锋——瓜塔布(Guataubá)，另一个则是制造洪水的科特里斯基(Coatrisquie)。

　　人们普遍对这些神灵的力量充满畏惧。风暴对农业的影响和破坏让岛上的居民害怕它们，但泰诺人也开始了解风暴，认识到风暴的季节性，并逐渐掌握预测风暴即将到来的征兆。

可怕的毁灭之眼

　　泰诺人把大风暴看作是形成世界的一股危险但富有创造力的宇宙力量。

　　在他们的宇宙学中，这些风过去曾将维尔京群岛和巴哈马群岛与古巴分开，它们的力量继续塑造着岛屿世界的轮廓。

　　正如古巴学者费尔南多·奥尔蒂斯在20世纪40年代所指出的那样，也许能够证明泰诺人熟悉飓风的最有力、 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证据来自古巴东部的考古成果，一张圆脸的陶瓷图像，两支旋转的胳膊指向相反的方向，表明泰诺人感知到飓风绕着一只眼睛旋转 ，这一事实直到19世纪中叶才被西方科学所证实。

古巴瓷器上泰诺人的神灵弯曲的手臂似乎表明了对飓风旋转的认识，就像现代气象学中飓风的标志一样。

　　奥维多和其他早期的评论家试图通过引用古典自然历史和神学来解释这些现象。虽然典籍和圣经中提到过干旱、洪水、地震或很多其他灾祸，但大飓风速度极快、高速旋转、规模巨大，具有规律的季节性，是传统权威或地中海先例几乎无法提供指导的新现象，因此早期的观察者尽管没有放弃神学或古典解释，但转而依靠自己的经验或转向欧洲流行的天气知识和丰富的信仰传统，甚至依赖于原住民的本地知识。

　　从这个意义上讲，飓风为跨越文化和种族界限的知识交流提供了机会和途径。

《可怕的、闻所未闻的风暴》

　　先是西班牙人，后来是来到加勒比地区的其他欧洲人，经常注意到土著人已经神化了风暴并敬畏它们，但也了解到风暴的潜力和季节性；而且，最让欧洲人感兴趣的是，原住民似乎能够读懂飓风到来的迹象。

　　在气压计和温度计发明之前，预测问题一直困扰着欧洲的观察者，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开始相信原住民已经开创了某种预测系统，使预测成为可能。

　　早期的西班牙观察者和评论者很少依靠博物学的学术方法或占卜术，即依靠古典世界的文本，或占星术或玄学的复杂系统来解释风暴的起源，抑或是提出与风暴做斗争的方法。相反，他们回到农业社会广泛认同的流行观念和做法中寻找答案。

　　例如，在西班牙，应对危险风暴威胁的传统方式之一是敲响教堂的钟声或发射火炮，这种做法的理论依据是声音会产生驱散云层的热量。炮手的守护女神圣芭芭拉实际上被视为抵御风暴的保护神，这一理论也许是许多早期评论家在加勒比海地区关心飓风期间有无雷声的原因，很可能也解释了古巴农民认为飓风期间的雷声意味着暴风雨即将结束的信念来源。

　　奥维多警告说，暴风雨中没有雷声是最坏的迹象，与西班牙不同，在早期的伊斯帕尼奥拉岛，雷电受到欢迎，因为它们预示着暴风雨的结束。

　　为了获得保护，人们寻求各种圣人的干预：

圣女芭芭拉，把我们从闪电中解救出来；

就像你从鲸鱼肚子里救出约拿一样。

农夫圣伊西多尔（圣伊西多尔是农民和农村社区的守护神）

驱走大雨，

给我们阳光。

西班牙人吸收西印度人的宇宙观

　　这些本土的认识论和理解，一种当地知识成为文化转移——即物体、语言和知识传播的一部分，形成了独特的美洲“征服文化”中发展的一面，这种文化是在欧洲人占领加勒比的首个世纪形成的。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交流之所以成为可能，或者能被接受，是因为欧洲人也有着历史悠久的习俗和信仰传统，将宗教和占星术与对物理世界了解和揭示它的征兆相结合。

　　尽管经常被官方称为“迷信”，但这些流行的信仰仍然是塑造世界观的强大力量，加勒比地区的欧洲人很快吸纳了他们从当地土著人那里学到的宇宙观。

　　自然灾害从来都不仅仅是自然现象，也是在灾害发生之前、发生时和发生后人类行为、政策和态度的结果。

　　在这项关于飓风的研究中，风暴本身并不像在气象学家们的著作中那样担任主角。

但我们同样应该关注的是受风暴影响的社会、人们和政府如何应对风暴，以及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同文化如何感知或理解风暴的本质和意义。

　　愿人类在自然灾害来临的时候，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应对未知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