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灿冰:对“慢性肾炎尿毒症”治疗,取得一些经验,也有不少教训

从蓉谈健康 2024-08-13 02:53:09

中医药治疗慢性肾炎尿毒症的经验体会

作者/傅灿冰,金家浚整理

作者介绍:傅灿冰(1917-1993),男,四川江津(今重庆市江津区)人。著名中医内科专家。1935年毕业于江津私立培英国学专修学校,自幼随父临证,尽得家传。1937年底挂牌行医,新中国成立前已成为当地名医。1979年受命筹建四川省中医研究所(现四川省第二中医医院),任首任所长、顾问。业医五十余载,精于内科诸症的治疗,在治疗脾肾疾病方面造诣颇深,尤在治疗慢性肾炎、尿毒症方面颇有建树且疗效卓著。

慢性肾炎尿毒症是现代医学病名。本病与祖国医学“癃闭” “关格” “肾绝” “肾厥”颇相近似。

闭症的原因甚多,要言之,不外四种:一、热结于下;二、阳虚气弱;三、阴液亏虚;四、中气不足。

其变症:“闭症失治,上则呕哕呃逆,下则小便不通,则阴阳之气关格;若头汗出,即为阳绝,其命将倾;兼见脉细涩者,知阴亦竭,无可救药(癃症亦同)”(《大众万病顾问内科内伤篇》)。

关于“关格”。《症治汇补》云: “关格者……既关且格,必小便不通,旦夕之间,陡增恶呕,此因浊邪壅塞三焦,正气不得升降,所以关应下而小便闭,格应上而生呕吐,阴阳绝闭,一日即死,最为危候”。

至于“肾绝”。《脉经》云: “喘悸吐逆,踵疽尻肿,目视不明,骨痛短气,汗出如珠……”;《灵枢》云: “肾气虚则厥”又云: “肾少阴之脉,是动则病饥不欲食,面如漆柴,咳唾则有血,喝喝而喘,坐而欲起,目䀮䀮,而无所见心如悬若饥状……”。

这些描述与尿毒症的常见临床症状如恶心、呕吐、少尿或无尿以及气喘心悸等极为相似。

慢性肾炎尿毒症的形成,是由于肾病迁延日久,肾阳衰竭,脾不制水,肾不主水,膀胱气化不行,造成水湿浊邪壅塞内聚,横逆上犯,以致引起种种危险症候,甚则肾气衰败,正气将亡,阴阳离决,死亡率极高,因此,对尿毒症的防治已引起了广泛的重视。

自1964年以来(书友会按:本文写作于1982年),我对本病病例接触较多,虽未得全部治愈,但对本病的治疗研究中,取得了一些经验,治愈近10例,但于中亦得到不少教训。

本病在治疗中,往往阴阳错杂,虚实混淆,处理相当辣手,急切难于取效。

据我临床所见,尿毒症多属脾肾阳虚,其间或有脾肾阴阳俱虚者,亦由阳损及阴所致,而纯属肝肾阴虚者颇为鲜见。

“治病必求于本,应当透过错综复杂的表面现象抓住疾病的本质,尿毒症的本质就是“虚”,即“正虚”、“肾虚”。至于出现湿浊壅塞的“实证”现象,仍由于正虚、肾虚所引起。

在把握以虚为主的基础上进行辨证,视其阳虚、阴虚或阴阳俱虚而相机施治:初则扶正祛邪,以扶正为主;症状缓解后即直治其本。

根据临床点滴经验,对慢性肾炎尿毒症的治疗,初步总结出八字:扶正、补肾、降逆、泄浊。亦即扶正补肾治其本,降逆泄浊治其实。分述如下:

一、脾肾阳虚

以扶正补肾、温阳降逆为治。

处方

处方以真武汤为主,加红参以扶正,加菟丝子、枸杞、杜仲、巴戟协真武以温阳补肾,加陈皮、竹茹以降逆。

盖肾主下焦,膀胱为腑,主其分注关窍二阴,肾气化则二阴通,气化水行,浊邪自能不泄而降也。

李某,男,34岁;住院号:6180,

病已一年半,初起恶寒发热,腰痛尿少,未几,目窠、一身悉肿,某院诊为“肾炎”,用激素等治疗半年,诸证缓解,出院后未及一月,又告复发,另入某院治疗达8月之久,亦罔效,再转某院治疗5个月,症状反形加重,遂来我院住院就治。

查体:面色晦、目窠浮肿,腹部膨满,有移动性浊音,舌体胖、质淡,苔白腻,脉沉缓无力。胸透:双膈升高,右肋膈角钝、尿蛋白++++、颗粒管型++、24小时尿蛋白定量9.52克、血浆蛋白2.7克%,白/球=1.5/1.2克%、血胆固醇520mg%,NPN75mg%,PSP19.5%/2小时。

辨证治疗

辨证:脾肾阳虚,阳不化气,水湿不行。以温补脾肾、益气化水为治。

初以苓桂术甘汤加味以温脾助肾,继以桂附理中汤加味温补脾肾,补火生土。脾健而中宫和,温运而气机利。

经此治疗,患者胃纳转佳,浮肿尽消。不意两月后,患者突然感冒发热。

遂以解表和中之剂治之,5日后热退,

未及一旬,复又发热,一身紧重,鼻衄如注,水肿又起,数日后,患者突感头晕耳鸣,目视䀮䀮,心悸喘急,两手掣动,面唇苍白,时刻欲呕,舌体胖、质淡、浊苔满布,脉虚数。

化验:红细胞121万/mm³,NPN99mg%,二氧化碳结合力:22.4vol/L。

诊断:慢性肾炎尿毒症。

辨证治疗

此乃脾肾阳气虚衰,阴血伤损,肝失所养、风动于内,故出现肌肉掣动;肾阴不能既济,虚火上炎,致心悸衄血。

治宜温中固肾、平肝降逆,以四君加补肾镇肝之品,另开姜糖饮频服,二剂后病情好转,但仍有两手掣动,大便频数而尿少。

以温固脾肾、镇肝熄风之法治之,用真武汤加红参、杜仲、枸杞、红糖以及镇肝熄风之品,一周后,搐搦完全停止,诸症悉减。

此番治疗,重在温阳补肾以助脾,温中补脾以生血,营气充而肝得所养,筋脉得以荣濡,复佐以镇肝熄风之品,而使尿毒症之患者得以转危为安。

其后治疗仍以温补脾肾为大法,住院一载余,出院时,红细胞升至365万/mm³。血浆蛋白5.2克%(A/G=3.5/1.7),胆固醇178mg%,NPN52mg%,PSP25%/2小时,尿蛋白定量0.9克/24小时。

二、脾肾阴阳俱虚偏阴虚

以扶正养阴、补肾降逆之法治之。

处方

六味丸加红参以扶正,加菟丝、枸杞、女贞、旱莲协六味以养阴补肾,加陈、半、旋复、竹茹以降逆,稍加上桂以温阳化气。

白某,男,30岁,住院号8007,病已4年余,初起腰痛,某院诊为“慢性肾炎”,经中医治疗半年,腰痛减轻,不久复发,自此时轻时重、反复不已。

半月前,出现面目浮肿,两天后,一身悉肿,服西药利尿剂不效,血压升高,NPN120mg%,尿蛋白++,头昏乏力、失眠腰胀、口苦心烦、呕恶时作,不欲食饮,遂送来我院治疗。

慢性肾炎皆属内伤,伤甚为虚、虚极为劳,或伤先天阴阳,或损后天营卫。

肾伤则气弱、膀胱气化不行,水湿留滞体内、泛溢成肿。脾伤则营卫不充于五脏,脏腑无赖,精血日衰,病久阳损及阴。

该患者虽有脾肾俱虚见证,然以阴虚为主,故治疗应以滋阴补肾、健脾和胃为主,方用六味丸加菟丝、枸杞、女贞、旱莲、桑螵蛸、京半夏、陈皮、竹茹等药,服上方十余剂后,肿消症减,

复以上方加减合蜜为膏服之,住院三月余,出院时,NPN下降至39.3mg%,尿蛋白(-),基木痊愈出院。

三、肝肾阴虚

以扶正养阴、补肾降逆法治之。

处方

方用六味丸加人参以扶正,加五味、杜仲、枸杞、女贞、旱莲协六味以补肾、加旋复、竹茹、代赭石以降逆。

周某,女,35岁,住院号7424。

主诉:五年来反复水肿、腰痛,尿蛋白+++~++++,某院诊为“慢性肾炎”,久治不愈。

常感头晕耳鸣,失眠疲倦,食少便溏,入我院时已无浮肿,血压160/110mmHg、尿蛋白+++,定量2.24克/24小时,NPN在55~61.5mg%之间,西医诊断:慢性肾炎、氮质血症。

初按脾肾阳虚施治,头昏失眠反形加重,后用调补脾肾、养阴益精之法施治,诸证逐渐好转,

住院凡10月,出院时血压110-130/70-94mmHg,尿蛋白定性:少,定量0.948克/24小时,NPN45mg%。

这里值得提出的几个问题,亦即是个人在治疗慢性肾炎尿毒症(或尿毒症前期)中所吸取的经验教训问题。

见少尿或无尿而强行利尿,忽视其本虚,而重标实,结果往往是尿未得利,反使病情恶化。

经再用扶正补肾、降逆泄浊法治之,方获得气化水行、尿增肿消之效。

袁某,女,37岁,住院号:23635。

一年前,初起感冒,一月后,两下肢浮肿、尿蛋白++++,住某院用强的松及中药治疗,三月后肿消,尿蛋白(-),出院后用强的松维持量,半年后水肿复起,头晕呕恶、NPN高达146.6mg%,治疗无效,水肿日甚,遂转我院治疗。

查体:全身重度水肿,血压160/94mmHg,恶心呕吐、不欲食饮、小便不利,乃给予胃苓、五皮以及其它通利之品,同时加用降压、利尿之西药,亦不见效,水肿明显,呕恶喘急,

经会诊后,决定给用卢老太太“肿半截”方一贴,服后尿量未增,而大便频数、呕恶腹痛、甚至见食即吐,遂转用温补脾肾、降逆泄浊之剂,尿量始逐日增多,水肿大减,住院半年余,出院时,NPN降至34mg%,血压120/70mmHg。

见出血即重用止血药,血不得止而反形加重。本病常有出血现象,其原因是气虚失摄,血无所依;或因肾阴耗损,虚火伤络所致。

治疗上应在扶正补肾、养阴温阳的基础上,根据阴阳消长情况相机施治;脾肾阳虚者,则于真武汤中重用芍甘加红参,并改生姜为姜炭,止血极其有效。

曾治一例,鼻衄大出,多日不止,服此方二帖,衄血全止。

如证属脾肾阴阳俱虚者,则于上述济生肾气丸加味,方中加旱莲30~60克,效亦佳;

肝肾阴虚者,则于上述六味加味,方中再加旱莲60克,淮牛夕24克,并改熟地为生地,以协助丹皮、旱莲、白芍而达到止血目的。

本病因肾病日久,反复发作,处于肾气衰败、正气将亡境地,切忌攻伐,决不可为某些表面现象所迷惑而不顾其实质、损之再损,一虚再虚。

然亦有报导用大黄或附子大黄汤者,就我个人而言,尚缺乏此种实践体会。

以上所述,系个人在治疗慢性肾炎尿毒症中的点滴经验体会,难免有肤浅或片面之处,尚希同道多加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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