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大儿子做十五。”
老伴临走前的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回荡了无数次。我们租住在这间狭窄昏暗的小房子里，墙角的霉斑像是在嘲笑我们当初的决定。
大儿子一家已经八年没有音讯，而小儿子一家，早已把我们当成了累赘，甚至不愿再接我们一个电话。
我叫钟梅，我是一个母亲，我曾经偏心小儿子，偏心得毫无掩饰，偏心得理直气壮。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亲手把原本幸福的家庭推向了深渊。
八年前，我把两套拆迁房全给了小儿子，那一刻，大儿子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然后挂断了电话，从此再无音讯。
我是一个典型的母亲，或者说，曾经是。
我和丈夫老李结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李明，小儿子叫李洋。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幸运的母亲，大儿子李明从小听话懂事，学习成绩好，工作后更是出人头地，娶了个城里的独生女，生活过得有声有色。
小儿子李洋虽然成绩不好，工作也不如他哥稳定，但他嘴甜，会哄我开心，我就喜欢他这种性格。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对两个孩子有不一样的期待。
李明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学习好，性格稳重，懂得孝顺。他工作后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打钱，常常打电话问我们生活得好不好。
可他性子直，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是做实事。我知道他是孝顺的，可心里总觉得他对我们这个家，少了一份“情感”。
反倒是小儿子李洋，虽然不如他哥有出息，但嘴巴甜，每次回家都能逗得我和老伴哈哈大笑。
他有时候甚至会调侃说：“妈，以后你们谁伺候，就看谁会哄你了。”
我和老伴听了都笑，但只有我心里清楚，我是真的偏心他。
老伴曾劝过我：“钟梅，不能这么偏心，都是自己的儿子。大儿子老实巴交，但对咱们孝顺得很。你这样厚此薄彼，早晚会出问题。”
我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不以为然。大儿子条件好，娶了城里的媳妇，住着大房子，还有稳定的工作，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
可小儿子不一样，他学历低，工作不稳定，女朋友总是换来换去。我这个当妈的，能不为他操心吗？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老家房子拆迁。那年村里的老房子拆迁，我们家分到了两套拆迁房。这本该是件大喜事，可我心里却隐隐不安。
按理说，这房子应该一人一套，公平分给两个儿子。可我心里清楚，小儿子李洋一直没个稳定的住所，女朋友也因为他没房子而闹分手。
大儿子李明呢，早已经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家，生活条件很好，根本不差这两套房。
我觉得，给小儿子两套房，天经地义。
当时小儿子和小儿媳听说我们要分房子，突然对我们热情了起来。每天送水果、陪我们聊天，甚至提议我们搬去和他们一起住。
我和老伴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可看着两个可爱的孙子天天围着我们转，我的心渐渐软了下来。
大儿子李明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大儿媳坚决不肯再生二胎。
我的心里总觉得，这房子给大儿子，将来还不是要陪嫁到外人家去？倒不如给小儿子李洋，他有两个儿子，将来正好一人一套，不是更好？
我决定把两套房子都给小儿子。
老伴知道后，气得不轻。他说：“钟梅，你这样做，迟早会出问题。你把两套房子都给小儿子，大儿子那边怎么交代？人家李明每个月给咱们打钱，逢年过节还回来探亲，你就这么对他？”
我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李明有房子，生活条件那么好，他还会在乎这两套房？再说了，咱们养了他这么多年，没指望他回报就不错了。小儿子条件差，咱们不帮他，谁帮？”
老伴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以为他是默认了我的决定。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大儿子李明耳朵里。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妈，房子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两套房子全给了弟弟，你让我们怎么想？”
我被他质问得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房子是我们的，爱给谁就给谁。你们兄弟是亲兄弟，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是一声冷冷的“好”，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从那一刻起，大儿子一家彻底和我们断了联系。
刚开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大儿子性子直，我以为他只是气不过，过几天就会消气。毕竟，他是我亲生的儿子，能因为两套房子真的跟我们断绝关系吗？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逢年过节，大儿子一家再也没有回来过。平时的电话没有了，就连每个月固定打来的生活费也断了。我开始有些慌了，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老伴也开始对我冷言冷语。
“钟梅，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大儿子心寒了，你还不明白吗？他这辈子估计不会再跟咱们来往了。”
我嘴上不服气，心里却开始有些后悔。可是，我那时仍然固执地认为，李明不会真的不认我们，他只是赌气。
好在，小儿子一家还在身边。
小儿子李洋在得知我们把房子给了他后，更加殷勤了。小儿媳也常常来家里帮忙，陪我们聊天，还主动提议说：“爸妈，既然大哥大嫂都不管你们了，你们干脆搬到我们家来住吧，以后我们照顾你们。”
我和老伴那时候感动得不行，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可好景不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儿媳开始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甚至常常当着我们的面抱怨家里的开销大，孩子上学要花钱，房贷也要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有一次，我听见她和李洋在房间里小声争吵：“你爸妈住咱们家这么多年，什么好处也没给我们，还要我们伺候他们老两口。你看看别人家的父母，早就把房子、钱都分给孩子了。咱们可倒好，伺候了这么多年，一分钱没见着。”
小儿子在一旁低声劝她：“别这样，爸妈年纪大了，不好伺候是正常的。再说了，房子已经给咱们了，咱们还能要求什么？”
我站在门外，心里一阵发冷。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老伴在小儿子家，根本不是被“接养老”，而是被“接利用”。
时间一长，小儿媳的话越来越难听，她开始当着我们的面抱怨：“爸妈，你们住我们家八年了，也该轮到大哥大嫂照顾你们了吧？你们不能一直赖在我们这儿啊。”
我听了心里一阵委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老伴则彻底沉默了，他那天晚上对我说：“钟梅，你也看到了，咱们在小儿子家早就没了地位。他们现在还嫌弃咱们，等再过几年，咱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我无话可说，只能默默流泪。
老伴提议我们搬出去住，租个小房子，自己照顾自己。我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我们年纪大了，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可现实摆在眼前，去小儿子家是自讨没趣，去大儿子家又不敢。
我们无家可归。
老伴最终还是去租了个小房子，我们搬了出来。那天，他对我说：“你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大儿子做十五。”
我心如刀割，可又能说什么呢？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我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大儿子不孝？
八年过去了，我和老伴的日子越来越难熬。老伴的身体越来越差，时常卧床不起。我知道，我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每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满是悔恨。
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偏心，如果我能一碗水端平，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或许，大儿子一家现在还会和我们保持联系，逢年过节还能收到孙女的问候。或许，我们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结局。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弥补了。
老伴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我知道，或许有一天，他会在睡梦中离开我。到那时，剩下的我，又该何去何从？
偏心的代价，是失去所有。
这，是我一生的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