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嫁给富豪,我只能去她家当保姆

每读故事 2024-10-23 15:01:06

​葬礼上,林鸿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那次……你为什么没有来赴约呢?”

他说的是三年前的一次约会——

那场我母亲存了半年的钱、为我和林鸿在豪华的景观餐厅安排的相亲。

母亲死后的很长一段时,她坐在破旧的书桌前,一笔一画记录省钱历程的身影,总之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魇中;

每次醒来,心如空洞。

“沈梦,你可真够拼的!”

王主任看着我顶着一头红色的鸡窝卷发,跑来了海市最大的夜场的采访资料,不禁感叹道:

“行,下周的直播连线交给你,你好好准备吧。”

我眼下还挂着黑眼圈,熬夜赶出来的稿子,终于取得了认可。

夜场这类采访大多数人都避之不及,谁知道会得罪什么人;况且这类采访,还出过不少起冲突的状况。

但我没有选择。

我这种没有背景的打工人,想要在人才济济的海市第一电视台出头,只有去啃别人不要的硬骨头。

我想要上电视,想要有人看到我。

可惜,无论我多努力,我始终晚了一步。

当我拿着主任好不容易的承诺,准备下周直播露脸时,陌生的电话突然而至:

“请问,是沈梦吗?你的母亲何柳出事了,请你尽快赶到春波家园……”

我的母亲何柳,还是没能等到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

作为她唯一的女儿,我们母女俩曾相依为命,又曾吵到天崩地裂,赌气说着不再相见。

现在,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在巨大的茫然支配下,我赶到春波家园,仍然有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直到我推开那扇三年未再踏入的门,映入眼帘的一切依旧熟悉而陌生。

所有东西一如往昔,只是,我的母亲,已被一块黑布轻轻覆盖,再也无法起身。

我这才真切意识到,她再也不会从厨房里出来,跟我絮絮叨叨,更不会与我大吵大闹了。

黄昏的阳光洒落,西照的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尸味,是肉身因腐败而发酵、无数细菌和蠕虫混杂出的刺鼻味,酷烈而窒息。

很多年后,我都依然忘不掉的那个味道。

我头脑发晕地听着派出所民警的交代,大意就是:

何柳的身边散落着降血压的药,估计是病发而来不及吃药;等楼上楼下因为味道而发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过世好几天了。

民警、居委会,以及不认识的邻居,都挤在这个小小的简陋房子里,话里话外都是我这个不孝女儿疏于照看,导致母亲没法得到及时救治的鄙视和谴责……

无论我如何逃避,或者不甘,我得承认,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说得也有一定道理。

我站在人群之中,忽而孤独而迷茫地望着窗外,那是这个逼仄的客厅里,唯一的一个小窗子。

傍晚的天空黑云滚滚,连日来的闷热终于迎来了一声雷响,下雨了。

潮湿的水汽好像能渗入眼底,汹涌的暴雨能让城市倾倒。

世人常说人死万事空,可原来,当一个人死了,仍需一纸又一纸的证明:

死亡证明、‌火化证明、‌丧葬证明……‌

人活着的时候要各种身份、身家、身价去自证;

离世后,还需要各种“证明”以证明死亡——人生之累,由此可见。

何柳的灵堂上,我孤寂独坐,控制不住地想:

这个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现在,终于可以不用这么累了。

前来吊唁的人稀稀落落,这并不奇怪。

她和我这个亲身女儿的关系也闹得那么僵,其他的人际关系可想而知。

只是,她生前最在意的朋友萧年年,这个出现在她的日记本频率仅次于我这个女儿的朋友,也一直没现身。

夜色沉沉,在灵堂的烛光幽幽中,萧年年‘名义’上的儿子——林鸿,缓缓而来。

他安静而肃穆地上完三炷香,走到我的身边,拿起一旁的冥纸,慢慢燃烧。

隔着缭绕的烛火,许久未见的林鸿,依旧挺拔俊朗,只是好像变得更加成熟。

但那双琥珀色的双眼还是明亮如昔。

曾几何时,那双眼睛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笑眼。

“我妈妈生病了,这次没能来,希望何阿姨不要怪她。她也可能太伤心了,怕触情生情……”

林鸿有些认真,也有些心虚地解释。

我淡淡一笑,低着头,递去一叠纸钱。

我们并肩坐着,火盆里橘黄色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响声,安静得让人出神。

其实,他用不着解释太多。

我的母亲何柳,本来也就是在他们家做打扫的阿姨。

作为雇主,萧年年本来就不需要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命运残酷的底色,往往充满了开玩笑的意味。

何柳和萧年年,曾是同一个地方出来打工的好姐妹。

在小镇重男轻女的环境下,相依相持成长起来的两个女孩,曾是最好的朋友,她们见证过彼此最尴尬、最怯懦的过往,相约着一起走出家乡去打工,誓要摆脱家庭束缚。

只是呀,“患难与共”从来不意味着共享富贵。

看似差不多的打工路,却因为在婚姻上的不同选择,两人的人生境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何柳爱上工厂里会吹口琴、会做木工的沈桥年,记忆中的父亲虽懒散却乐观,却在我十岁那年意外离世,留下我与母亲相依为命。

从此,我对他的记忆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何柳身上。

她以我可以感知的速度衰老,变得面容憔悴,脾气也日益暴躁……

而萧年年当年一心找个好靠山,眼光高却从不浪费自己的时间,直到她遇到了比自己大一轮的林正。

这个梳着有些过时的大背头的生意人,出手阔绰,就算还带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萧年年也义无反顾、想方设法嫁进了林家。后来林正生意越来越好,萧年年亦跟着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何柳找上萧年年。

没有学历、身体也日渐衰老的何柳,只能在萧年年与林正的家做点打扫、煮饭的杂活。

昔日朋友变成甲方乙方。

何柳和萧年年从最开始尴尬到后来的适应,彼此都默契地退守到了女主人和打扫阿姨的位置。

有些转变,永远不用明说。

贫穷亦让我早熟。

我对萧年年的印象,也从那个母亲口中曾经的好友,帮助我们的漂亮阿姨,到最后的老板娘。

我们母女对萧年年微妙而复杂的态度转变,自然影响了我对林鸿的印象。

母亲偶尔身体不适的时候,我会去接她。

站在萧年年家豪华的别墅里,我坐在宽敞而明亮的客厅中,写着作业等着母亲。

萧年年作为富贵闲人,偶尔会出来转转,然后自然而谈地说起林鸿。

“我那调皮的儿子,要是有沈梦你这么乖就好了,还专门来接妈妈……”

我不太懂要如何应对,只能不太聪明地扯着嘴角笑,同时,默默地遮住我那洗得发白的校服上发毛的边,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一些。

萧年年他们一家人的照片,或大或小,放在客厅最耀眼处。

照片的背景上,有雪山、有大海、有沙漠……那些我只能偶尔在学校食堂的电视里看到的旖旎风光。

林鸿那双琥珀色的会笑的双眼,在我长期充满贫穷与争吵,疲惫与挣扎的生活里,形成了我对幸福最具象的想象。

可幸福呀,如同夏日的泡沫,美丽却易碎。

一如生命的消逝。

葬礼上,林鸿并没有待很久,离席之际,他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那次……你为什么没有来赴约呢?”

这句话问得其实很模糊,但我很清楚,他说的是三年前的一次约会。

严格来说,算是何柳擅作主张,竭力撮合我和他的一场相亲。

愤然之下,我撕烂了她为我精心准备的连衣裙。

在我看来,她压根就漠视我和林鸿之间存在的家世差异,仅把婚姻当作可以博得一个体面人生的筹码。

而带着如此赤裸目的的见面、吃饭,如同一场诡异的交易。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你来我往,待价而沽。

我跟何柳大吵一架,负气而走。

在林鸿打电话来的时候,心烦意乱地说了句“在忙”搪塞。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我那时大学刚毕业,进入竞争激烈的电视台,随后赌气而又忘我地投入事业。

没想到,这么一晃就是三年。

回想当年,我发狠地对那已衰老的母亲说:“离开就不回再回来”,决绝而坚定。

三年后,走出校园、历经社会搓磨的我,逐渐发现,当年那些看起来不得了的事,实则不过是自己脆弱不堪的自尊心,以及心底对贫穷家世的厌倦作祟。

隔着灵堂缓缓燃烧的香烛和纸钱,我却不知如何说起,终是淡淡开口:

“那些……还值得再提吗?”

林鸿突然走过来,蹲下身来,目光前所未有的直接而坚定:

“值得。那些事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三年未见,哀伤乐声与袅袅烟雾间,林鸿的脸,显得有些陌生。

望着他未获回应便默默离去的背影,我没有挽留,因为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果然,三天后的傍晚,林鸿开着招摇的跑车来接我下班。

他带我重返那个三年前未曾赴约的地点——

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高塔之上的景观餐厅,可俯瞰这座都市最繁华璀璨的夜景,每一寸光华都显得如此昂贵。

我突然在想,当年我母亲苦心为我和林鸿筹备的晚餐,耗费了她多少存款?她又存了多久呢?

包间内,传来餐厅大厅的乐曲,悠扬而浪漫,我和林鸿都有一瞬间的出神。

“你知道,当年我来这个餐厅里,看到了什么吗?”

望着包间硕大的玻璃窗,林鸿有些怔愣地开口。

我没有说话,当年我一心生母亲的气,脆弱的自尊心连同对他也是恼怒的。

我只记得粗暴地挂了他的电话,甚至拉黑了他。

而林鸿显然也没有期待我回答他的问题,继续喃喃:

“我看到我的父亲,跟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起来这里吃饭,他们看上去很亲密,”

林鸿顿了顿,“更重要的,那个女人的肚子有明显怀孕迹象……”

林鸿为自己的酒杯倒满酒,将往日的伤疤揭得淋漓:

“呐,就在那个露台的餐桌,我看到林正为那个女人推来生日蛋糕,有说有笑……”

林鸿拿这酒杯指了不远处,陷入了当年并不愉快的回忆,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不知该说点什么,能称得上是安慰的话,大部分都是废话。

我举起酒杯,陪着林鸿一饮而尽。

透明的酒香在空气中散开,像极了那些虚幻的幸福泡沫。

“后来我恰逢遇到一个好朋友在国外创业,就跟着他一起出去了……这一晃,就是几年了……”

林鸿回过神后望向我,眼色里有柔情,又有轻微的嘲笑,“当然,我也没折腾出什么东西来……我是不是很废?当年……你没来赴约,或许是对的。”

他没再问我没有赴约的理由,但向我坦诚地展现他并不多见的脆弱。

我知道,他还是在等我一句过期的解释。

“对不起,那时我不太懂,把对别人的愤怒都迁怒你……”

有些话,我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而且你应该清楚,我家这条件……”

“沈梦,你聪明而独立,从我们读书起,我就……就很……”

林鸿难得再次有点结巴,恍惚中有点像很多年前的样子:真诚,害羞,还带着傻气的天真。

我伸出手,握住他放在桌上、一直有些无措的手。

林鸿有几秒震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反手牵紧我的手。

是的,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能够拥抱的就别拉扯。

然而,这场急促的牵手,真的只是源于一场青春的难忘旧梦?

这确实不是我与林鸿的第一次牵手。

曾几何时,我们也曾这样牵着手走过一段路程。

只是,那段路,太过短促。

与林鸿读一个高中,是个意外。

那是一所很贵的私立高中,但也会预留一些名额,给成绩好的学生提供免费的学费和食宿。

对于贫穷且成绩不错的人来说,这都是个难得的机会。

在这样贫富悬殊且不太会掩饰的校园里,我学会用高冷与成绩保护自己。

我心无旁骛扑在学习上,只希望那场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我尽量杜绝一切外界杂音,这当然也包括林鸿。

我一眼就认出这个我只在萧年年家中照片上看到的男孩。

他与照片中相差无几,短短的头发支棱,浅色眼眸一笑灿烂到眼底,无忧无虑的脸,明晃晃地让人过目难忘。

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承认:林鸿是很招人喜欢的。

帅气开朗,为人健谈,走到哪里,都是朋友一大堆。

可怎么跟这人说:我认识你,因为我的母亲在你的家当佣人……

这令人窒息的理由,让我小心翼翼地躲着他,包括他出现的任何地方。

但生活总是爱和人开玩笑。恶意却又彷佛早已注定。

高二的一场英语演讲比赛,选中了我和林鸿为校代表,参加市级比赛。

如果取得好成绩,在保送语言类大学的时候,可以作为加分项。

当老师宣布我们的名字时,有同学起哄:

“林鸿呀,原来你背着我们偷偷学习呢!”

我的英语成绩一直很好,林鸿的各科成绩平平,这次能入选,虽然有点意外,但他确实口语流利,得益于经常出国的经历。

林鸿有些脸红,其实揶揄他的那个人是他的好友,他有些小得意:

“怎么了嘛,就不允许我们差生还有些优点了。到时候让我们班的沈梦多带带我嘛。”

林鸿说完看向我,一双亮晶晶的双眼透出友好的信号。

我和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样,当作没看见,低着头背单词。

英语老师拍了拍桌:

“好啦,没参加的同学在其他方面多努力。

“至于林鸿和沈梦,以后放学来我办公室,从现在开始,多抽点时间准备比赛。”

从那之后,我没法再逃避与林鸿的相处,尽管内心带着不愿轻易言说的秘密与自卑。

在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我们共同调整演讲稿、纠正发音、模拟问答环节。

林鸿也一改平时不太上心的心态,跟我一样积极认真准备。

有时候,老师也打趣他,说小伙子总算是醒事了。

他总是笑得眼睛弯弯,然后卖乖:

“这不都是老师教得好嘛,当然,还有我们学习委员沈梦的激励。”

林鸿真是个很容易交朋友的人,说话总带三分笑,就算有时因我的寡言会让气氛有点尴尬,他总是会用轻松的话题打破僵局。

每次补课完,还要坚持送我回寝室。

其实我们学校并不大,学生寝室离教学区也没多远。

林鸿总是会在那段路上,跟我分享一些他最近听到的事,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

可人只要是有趣的,即便是烦恼也是有趣的。

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新式灯罩里发出金黄的灯光,散发出秋天梧桐树一般的颜色,少年的头发在灯光照拂下,像有一圈发光的绒毛围绕着他,生动而活泼。

我虽也总是沉默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却并不像以前那样步履匆匆。

我在想,如果林鸿什么也不知道,其实跟他做朋友,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那段并不长的路程,在后来的很多年中,偶尔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梦中。

遥远依稀,却又纤毫毕现。

在最后一次的回寝路上,林鸿没有往常那么爱说爱笑。

下周就要英语比赛,此后,我们再也不用单独去找老师辅导了。

操场的夜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彷佛已长大成人。

我有些心不在焉,对操场上骤然飞来的篮球毫无察觉,林鸿迅捷一闪,紧扣我的手腕,替我挡开。

打球的同学一边说这抱歉,一边跑远去捡球。

林鸿则借着那轻轻一握,缓缓滑至我的手心,最后牵起我的手。

我一惊,想用力挣脱,却又因在外面,不敢动作太大。

林鸿当作没看见我的尴尬,

“今晚有点黑,我牵着你。”

路灯摇曳,和往常一样。

我心跳加剧,急着调整自己的呼吸,生怕林鸿下一秒贴近,能听到我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沈梦,我觉得,你好像在躲我……你总是这么沉默,像藏着很多事。”

他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但你的沉默安静,总给人一种很心安的感觉,尤其这段时间和你一起准备比赛,我学到了很多……”

林鸿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真诚和不易察觉的羞涩,他慢慢松开我的手。

“我们现在是搭档,也算是朋友了,对吗?”

林鸿转过身凝视着我,那双浅色的眼眸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温柔。

我迎上他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那以后,不要躲着我了吧。我们一起学习,我再努力努力,以后就能跟你一起考一所大学了!”

明明是乐观得甚至带点傻气的自信和期许,我却发自内心地笑了。

林鸿笑眼眯眯,嘴角上扬,灿烂得仿佛初春的小白杨,灼灼其华。

那是我读书时代的记忆中,最鲜活的一幕。

可这一幕转得太快也太陡。

比赛的那天,我很早就到指定的地点,坐在繁茂的树下背稿子,静等队友。

但最先等到的,却是开着车来的萧年年。

林鸿很快也跑来,还未到她跟前,就有些着急地说:

“你怎么过来了?”

“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事也不跟家里人说,要不是我跟老师联系,还不知道呢。多好的事呀,你爸爸在国外,听了也很高兴,让我来……”

“哎……你快走吧,比赛前最好不要分心。”林鸿口气有点不耐,边说边往周围看。

萧年年也有点尴尬。

“东西总要收吧。对了,何阿姨的女儿,你知道不?沈梦,我才知道跟你一个学校呢,她们家受了我们这么多恩惠,让她多辅导你学习。”

“什么恩惠不恩惠的,人家正常工作!”

“嗨,本来就是嘛。她妈不是经常说她女儿学习成绩好嘛,让她多帮帮你的英语,你之后出国读书准能用上。”

“出什么国,都是没谱的事!”

“怎么没谱了!你爸都规划好了呀!”

“哎,那都多远的事呀……”

后面我有点听不清,只记得林鸿以怕影响发挥为借口,让萧年年赶紧回家了;

我也有点不记不清,林鸿是怎么发现躲在树后的我了;

但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否则林鸿不会那么小心翼翼走过来。

“其实……”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没有再听林鸿想说什么,羞恼让我不再躲闪。

林鸿有点无措,但还是点点头,小声说道:

“我想你有点尴尬,所以没怎么提……其实,萧阿姨和你妈妈一直都是……朋友嘛……”

“朋友?如果是朋友,你就不会觉得我会尴尬了。”

贫穷是一种很现实的差距,无论如何美化,贫穷会时刻提醒你:

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全系在另一家人的需求和喜怒之上;

节约每一分钱,因为那是妈妈好不容易赚来的辛苦钱;

抓紧时间学习,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有机会走出去;

……

我走近林鸿,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发现他其实有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只是平时被他的开朗和笑容所隐藏。

可我只觉得被他这份“善解人意”深深刺痛。

揭开伪装的难堪,赤裸裸的贫穷与脆弱的自尊心无处可逃;

以及,那晚心跳加速的自作多情。

原来人家就真的只是看我可怜,想多交个朋友,顺便提高一下成绩。

我不禁有点自嘲,

“其实我真帮不了你多少,我的成绩,不过是源于我的努力而已,没什么技巧。”

“我没想过让你帮我提高成绩,”林鸿急着解释,“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做好朋友……”

“林鸿,朋友,是需要同频的。”

我一字一顿,其实就是在说——

我们没法做朋友。

我家的生计都靠你家,我们怎么会是朋友呢。

我只会是你的跟班。

就像我的母亲,与现在的萧年年一样。

无论当初她们有着多深的过去与友情,现在的她,都要仰仗萧年年的脸色。

这自然让她很难受,以至于我的母亲常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学会选择,尽管她也并不懂具体要如何去“学会”。

后来那场英语比赛,我和林鸿都发挥平平。

不过,这也不重要,林鸿在高三转班,和其他准备留学的学生一起学SAT和雅思。

我和林鸿默契地成为了“点头之交”。

那段课后的集训和路灯下的同行,就像时光的细枝末节,装看不见,就真的看不见了。

偶然想起,恍若隔世烟火。

当林鸿再度牵着我的手,将我正式介绍给他的家人的时候,我依然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

多年之后,我再次踏进林家,不再以佣人女儿的身份。

只是,我是不受欢迎的。

相较于林正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萧年年则明显不适多了。

从看到我的惊讶甚至是害怕,到之后的不解与白眼,她都表现得明明白白。

萧年年那张依然美丽的脸,好似藏不住任何情绪。

不知道是该为她难过,还是庆幸。

富足和闲适,以及不曾历经生育的辛苦与养育的操心,让萧年年依然保有年轻的容色,皮肤细腻,身材纤细。

比起和她同年的何柳,我的母亲早已在贫穷和忙碌中,肤色蜡黄,易怒多病,和这个世界大多数穷人一样。

这也难怪,我母亲当年那么积极地想撮合我和林鸿。

在她眼中,嫁给一个有钱的丈夫,大概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庇护与保障。

“没想到,林鸿的新女朋友是你,一开始还不告诉我们。你这跟他之前的女朋友风格,还大不一样呢。”

待林鸿父子吃完饭去书房谈工作的时候,萧年年看着一旁拘束的我,不冷不热地说。

“我也没想到……缘分的事,其实很难说。”我轻声回应,同时为她斟上一杯热茶。

林正在看出萧年年对我的不友善后,依然选择在饭后带走儿子,留下我们两人,自然是希望我和萧年年好好谈谈。

我拿出这些天查到的斟茶礼仪,挺直背,手腕弯曲成好看的弧度,让自己显得得体一些。

做完这一切,我突然意识到,这和当年那个遮住自己破旧衣服的小女孩,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萧年年并没有接过我的茶,反而直白地挑明对我的排斥:

“惦记我们家,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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