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大漠狂龙传》第一百一十章北行途中

刀白说小说 2024-10-22 20:00:39
凌野王失了毒剑,解开腰带,取出两个流星锤,飞身一跃,舞流星锤直取独孤钰。独孤钰不慌不忙,指尖倏地向外一弹,竟然将凌野王的流星锤荡过一边,凌野王大吃了一惊,心道:“这娘们是谁,怎么敢用指力硬接我的流星锤?”振臂一舞,流星锤呼的一响,一锤护身,一锤迎敌,紧迫过来。 流星锤势大力沉,用半攻半守的路数,正合独孤钰的心意,她的武功刚柔相济,守得严密,攻得迅猛,令人难以捉摸,十招之内,凌野王便被她逼得步步后退。这时,局势上变成了皇甫崧、独孤钰、公羊无伤、司空不二外加成星野南宫云岫夫妇七人,对凌野王、闵兰溪、樊殿魁、董牧、允瑛、张湛、和徐氏兄弟八人,孰强孰弱,一时难判。允瑛这边这几人中徐氏兄弟的临敌经验不足,几个照面,徐英险些吃了南宫云岫一剑! 登封县衙,杀得天翻地覆,正在这时,忽听几个衙役惊声大叫道:“你是谁?”暗夜里有人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甚为宏亮,别具威严,砰砰几声,几个守在外围的衙役两边跌开,跌得鼻青脸肿。叮叮叮叮声响,一个四五十岁的灰衣僧人,头上寸许短发,面带病容,但双眼张开,光芒外露,炯炯有神,手拄一根黑黝黝的拐杖,正向众人缓缓走来。 允瑛见那僧人来得奇怪,上前拦住,问道:“你这和尚是哪里来的,为何夜闯县衙?”那灰衣僧扫了他一眼,眸子微张,道:“你们来得,怎么我来不得?甘凤池在哪里,请你带我去见他。”允瑛见他大剌剌的甚是无礼,正想开口骂他,却见那灰衣僧眼光如刀冷冷地瞪着他,这眼光直似一下便可将人心看穿一般,不禁吃了一惊,心道:“这僧人不知是何来历,内功如此深湛!他既说‘请’字,大约是友非敌。”向左右使个眼色,两名血滴子武士急忙上楼去禀告甘凤池。 甘凤池还没出来,那灰衣僧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看众人恶斗,看了一阵,忽地扬声向公羊无伤道:“这猢狲是不是天山弟子?怎么到这里来了?”身形轻轻一动,就从允瑛身边“飘”了过去,一下就到了战团圈中。莫看他不良于行,还拄着拐杖,身法之快,令人不及眨眼。成星野正好双掌推出,击向张湛,这两掌运足了功力,那灰衣僧来得突然,成星野收势不及,眼看两掌都打在那灰衣僧身上,那灰衣僧念声“阿弥陀佛”,左手虚抱,右掌往外一挥,啪的一声,双掌轻轻一交,便把成星野势大力沉的掌力卸开,成星野身子微微一晃,小臂一圈,左手一招“沧海破浪”,直插咽喉,右手屈起五指,击向那灰衣僧天灵要害。 这两招是须弥大悲神掌的杀招,十分厉害,那灰衣僧只是身形一晃,飘开数步,成星野的杀手便尽数落空!他这还是手拄拐杖,若是双腿灵便,只怕身法更快!而且令成星野奇怪的是,虽然只是区区两招,那灰衣僧既不攻也不守,纯以身法步法避开,没有半分还手之意,成星野不禁大为不解! 这时甘凤池从楼头现身,喝道:“都停手!”他功力精深,参透了正邪武功交汇相融的武功,这一声断喝震人耳鼓,声传数里,绵绵不绝。众人渐渐停手,只听甘凤池在楼头冷笑道:“我有重兵押送高无忌上京,劝你们不要痴心妄想从我手里抢人!我有贵客要招待,这次就饶了你们性命,下次再犯在我手里,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你们走罢!”向那灰衣僧招了招手,说道:“师弟,你怎么来了,快上楼来吧!”挥洒随意,全未将公羊无伤他们几人看在眼下。皇甫崧见风势不对,急忙拉着独孤钰,几个人一起跑出县衙去了。 原来这灰衣僧乃是“江南八侠”中排名最末的秦少冲。秦少冲出身显宦,他的祖父在明朝时做过南京兵马指挥使,只因大明灭亡,满清扫荡天下,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战死沙场,秦少冲亡命江湖,幸得独臂神尼将他从虎口中救出,并将他带回大雪山凌霄城堡,收为关门弟子。 独臂神尼创凌霄派之前游历天下,撷英而成凌霄一派混沌剑法,博引旁通,取诸派之长,自成一家。几十年来,凌霄城与天山派一南一西,总揽江湖,领袖群伦,黑白两道,无不悦服。秦少冲被独臂神尼收为弟子,不过才十岁。他先天左腿残疾,但他是将门之后,未入门之前武功已颇有根底,又肯用功,短短数年,尽得独臂神尼武功真传。独臂神尼见他禀赋上佳,心性更好,便用心传授,是以秦少冲的剑法修为在江南八侠中首屈一指,单以剑法论,大师兄甘凤池也未必是他对手。 他剑法不在七位师兄之下,但清静自守,独臂神尼未死,绝不踏足江湖半步,全心全意侍奉恩师。至于驱除鞑子,光复汉家河山的师门遗训,更是牢牢记在心中。独臂神尼死后,秦少冲也有保国安民光复河山之心,奈何满清根基已固,他为师守丧十年,雄心竟渐渐淡了。他不耻与甘凤池为伍投靠清廷,一直独居凌霄城中,不肯出山帮助甘凤池。这次他是适逢赫连精忠和薛济真兄弟的死忌,才从凌霄城赶来中原,想再一次劝说甘凤池尽早回头,不要再做清廷鹰犬。 江南八侠中甘凤池入门最早,独臂神尼收的其他七位弟子,甘凤池皆有半师之劳。甘凤池对七个师弟尽心传授指点,毫不藏私,因此七个师弟对他十分敬畏。甘凤池投降清廷之后,秦少冲一怒之下削发为僧,发誓不随甘凤池为虎作伥,但他虽对甘凤池心怀怨怼,还是记得甘凤池早年代师传艺之德。 甘凤池下楼迎接秦少冲,正要请秦少冲上楼叙旧,秦少冲却喝声:“且慢!” 甘凤池一愕,道:“师弟······”他望见秦少冲冷冷的眼神,轻轻一叹,挥手斥退左右,走到秦少冲身边,低声道:“师弟,今晚是走不了了,何不屈驾在这儿歇一晚?”他见秦少冲不说话,又叹道:“师弟,自离开凌霄城之后,我想了很多,师父对我们恩深如海,师父的遗愿,我们岂有背弃之理?一想到师父,我心里就过意不去。” 秦少冲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师父的遗愿是什么?” 甘凤池道:“师弟说笑了。师父是前明的镇国长公主,她老人家毕生的遗愿,就是驱逐鞑子,还我汉家河山,愚兄虽在名利场上,怎会忘记?师弟,你读过不少书,怎么事情的轻重缓急也不明白?试想愚兄若是忘记师父遗愿,何必苦苦淹留?”说完一声长叹,继续说道:“愚兄不肖,光复汉家河山的师门重任落在愚兄肩上,愚兄再苦再累,也不敢推辞,只好担起这副重担了。师弟,你想,愚兄若非假意投靠清廷,虚与委蛇,养精蓄锐,怎有今日的局面?现今师父已不在人世,她老人家的心愿我是日日记在心里,只是苦于无人听我诉说罢了。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但有一丝机会,愚兄必死死抓住不可,若能苟存性命,完成师父她老人家的心愿,虽是万死,愚兄焉敢推辞?” 秦少冲面色稍缓,说道:“大师兄你言重了。你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不说给我们知道?” 甘凤池长长一叹,靠近秦少冲耳边低声说道:“所谓机不密、则祸先发,愚兄不能谋策万全,怎敢随意吐露心中计划?此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今我有三十万精兵在手,举事反正,驱逐满清,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秦少冲大吃一惊,刚要说话,但见甘凤池忽然停嘴,用手指了指楼上,又把声音压低,道:“楼上的少年,是穆旗王公流落江湖的儿子。我若能将他感化,与他达成盟约,将来穆旗三十万精兵就可以为我所用,驱逐鞑子,光复河山,岂非指日可待?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尚无第三人知晓。” 秦少冲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啊了一声,脸上却无半点惊喜之色。对甘凤池的话他略有所感,但没想到甘凤池的思虑如此之深,令他心中大为震惊! 黑暗中甘凤池瞧不见秦少冲的脸色,自顾自说道:“师弟,只要这三十万穆旗精兵尽归我手,愚兄不敢说天下在我囊中,至少与鞑子分庭抗礼划疆而治,也是易如反掌。再退一步说,即便起兵不成,愚兄也能退保凌霄,力使本门威名不坠,在武林中做个无冕之王,愚兄也还是有把握的。” 秦少冲道:“原来大师兄有如此苦心。不知大师兄要小弟做什么?” 甘凤池道:“我要你回凌霄城,为我保守这个秘密,等我起事的消息。师弟意下如何?” 秦少冲道:“好,我今晚就回去了。” 甘凤池道:“路途劳苦,你不住一晚再走?” 秦少冲淡淡地说道:“不用,我不习惯在师父仇人的地方歇脚。”袍袖一甩,径自去了。甘凤池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冷笑道:“师父仇人的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走到哪里不是‘仇人的地方’?就连我们的凌霄城,又何尝不是‘仇人的地方’?”他哈哈哈地笑了几声,回到楼上,打开暖阁一看,无忌已“睡着”了。 精明如甘凤池者,也想不到无忌武功虽失,从小在天山寓居时高七娘子传给他的“伏地听声”的本领仍在,甘凤池和秦少冲的对话虽然隐秘,给他施展“伏地听声”的本领听去了大部分。所谓“隔楼有耳”,可是甘凤池万万没料到的。 第二日一早,甘凤池带了无忌启程北上,河南巡抚田文镜因回京述职,正好同行。他们计划在彰德府过夜,然后从彰德府取道直隶真定,由真定回京师。还没走到汤阴,前方的血滴子送来消息,沿途已发现不少江湖上的人出没,甘凤池听了报信,冷笑道:“我正嫌路途寂寞,他们来了也好,正好可以为我解闷!”田文镜担心自己的安全,心中惴惴,提议甘凤池绕开官道,走小路到彰德府再从长计议。甘凤池冷笑连声,说道:“甘某自从练成武功,还没怕过什么人。抑光,你休要害怕,只管跟我走就是,我保证将你毫发无损地送进京师。”田文镜是个能干的文官,对于武功却是一窍不通,听了甘凤池的话,暗暗叫苦。 走到淇县,果然路上的江湖人物渐渐多了起来。走到一处山谷之中,寒风怒号中忽听不远处传来“嘿嘿”的冷笑之声,这阵冷笑混在风声之中,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极为清峻,倏地只见一条人影一闪而过。前面的太极手樊殿魁一跃而起飞下马背,只见一片东西轻飘飘地迎面飞来,樊殿魁把手一招,把那片东西接在手中,只见山间小路上人影转瞬不见。樊殿魁奔出几步,只见风吹枯草,山野银白,哪有半个人影?只余四周冷冷清清。樊殿魁不禁心头一震:这人的轻功如此高明,不知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在这瞬间就逃得无踪无影! 樊殿魁展开手心一看,原来飞来的东西是一片牛皮,心中一愣。这片牛皮虽比普通的纸质为厚,到底是不受力之物,来人竟然用暗器的手法,离着自己尚有数丈,便用指力将它弹了过来,功力之精深,实是不可思议!樊殿魁展开牛皮,只见上面有两行小宇,字迹的笔画直来直去,一看便知是用指甲所划,不觉又是一惊,连忙把牛皮呈给甘凤池看。甘凤池看了牛皮,但见上面只有八个字:“弑师恶贼,毙命于斯。” 甘凤池看了把牛皮递给无忌,对无忌笑道:“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找我的,却原来想对付的是你!”无忌道:“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我死了你就高兴了!”甘凤池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请’你回京,可不是想要你的命,要取你性命,用得着费这么多的手脚吗?”无忌道:“你拿我妈妈来逼我吞服毒药,使我武功尽失,这和亲手杀我有什么分别?哈哈,我知道了,你是怕别人笑你没有容人之量吗,所以想出了这个假手于人将我除掉的法子!”甘凤池也不气恼,依旧笑道:“明白话不用说多,要杀你有很多法子,让你在世间消失也有很多法子。如果我们仅仅是江湖结怨,那倒简单容易得多了。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大把富贵荣华在北京等着你,你何必把事情想得如此极端呢?” 无忌说道:“你到底想把我怎样?” 甘凤池笑道:“我没想把你怎样,我说话算话,我说抓你去北京是有大富贵要送给你,你又不肯信,我有什么办法?” 无忌奇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片好心咯?” 甘凤池道:“是呀,你但凡愿意相信我一句半句,我也犯不着让你吃毒药废你的武功。我跟你说,我甘凤池不抓你,江湖上别的人也是要抓你的,我抓你是要你安享富贵,让你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诸侯王公,人家抓你那可就未必了,你说,你是愿意跟一个熟悉的‘敌人’走呢,还是想把自己的命交给素不相识的人呢?” 无忌想了想,问道:“令千金回到北京了没有?” 甘凤池一愣,随即笑道:“你想说什么,你和奕芬丫头交情很好吗?我可从来没听她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不过以你的‘身份’,倒是配得来她,如果你想娶我的女儿,不妨自己去问她愿不愿意,她心甘情愿嫁给你的话,我没什么意见,哈哈,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嫁个好夫婿呢?何况她嫁的人还是一个未来的王公?”无忌本来打算用甘奕芬来气甘凤池,没想甘凤池早有所料,根本不介意甘奕芬和他在一起,反倒把无忌气得够呛。 无忌听了甘凤池的话,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诸侯王公?” 甘凤池笑道:“实话告诉你,对于你的身世来历,朝廷已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就是当年穆土穆王公丢失多年的孩子,我奉命带你回京,就是要你接受朝廷的正式册封,继任王公之位,回到你的故乡统一你的部落,结束穆土穆五雄争霸的混乱局面!呃,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惊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不好吗?” 无忌淡淡地说道:“荣华富贵成粪土,闲云野鹤是我心,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一样热衷名利吗?”于是不再跟他说话,一个人催马前行。 他们走进山谷时天气尚好,走出山谷没多久却下起霏霏的雪雨,虽是春雪,也冷得难受。好不容易走出谷道后,前方地势开阔,彰德府城隐隐在望,甘凤池传令下去,到城中打尖。樊殿魁走在最前,忽然“咦”了一声,面有异色。无忌眼利,只见在前面的斜坡之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发如乱草,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露出来的手脚肌肉冻得通红,手拿拐杖,正在雪中蹒跚行走。 无忌生了怜悯之情,轻轻打马上前,叫道:“喂,喂,你可要东西吃么?”那叫化缓缓回过头来,无忌目光与他相接,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他面如锅底,奇丑无比,眼光如刀,冷冷地瞪着无忌。无忌见到他的目光,情不自禁一个寒战。只听那乞丐有气没力地说道:“放下。”无忌放下一袋干粮,他也不道谢,拿起粮袋在手里掂了掂,挂在腰上,不理无忌,再向前行。无忌回头,却见樊殿魁一脸疑色,示意叫他赶快回来。 无忌圈马回来问道:“有什么问题?”樊殿魁道:“这老叫化的拐杖粗如酒杯口,没有六十斤也有四五十斤,一般的叫花子怎会用这么沉重的拐杖?何况天气如此寒冷,他光脚穿着一双烂草鞋走在积雪之中丝毫不怕寒冷,定然练有非常深湛的内功,绝非一般的叫花子,没准就是冲着你来的也不一定。”无忌冷冷笑道:“若是冲着我来的,刚才他一掌就可以将我毙在掌下,岂不稳便?”樊殿魁摇摇头道:“你不知江湖的规矩。这老儿是友是敌,尚未分明,依江湖上的规矩,我不知他来意如何,若轻易道破他的行藏,便是江湖之忌,他杀了你,跑不出多远就要给我们的血滴子武士所杀。所以他不杀你,也有不想冒险之意。如我所料,他一定还有同伙在前面接应,人手不够,他不会轻易出手。” 甘凤池赞同樊殿魁的说法,对无忌说道:“老樊的江湖经验和阅历还在我之上,他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似此来意不明的江湖中人,不明底细,还是不宜招惹。”无忌听了默默不语,只有随着大队人马,快马加鞭,从那老叫花子身边纵马而过,向彰德府进发。 正午时分,一行人进了彰德府城。彰德府虽是河南北部的名城,但春寒乍暖之时,旅人来往不多,城中也只有一间像样的悦来客栈。甘凤池是隐其身份,只带了三十名精干的血滴子武士,田文镜入京述职,也只带了五十名随从,而且不打算惊动彰德府,所以在悦来客栈落脚。那客栈掌柜见过一点场面,见甘凤池和无忌一表非俗,忙将一行人引上二楼雅座,开了九桌饭菜。 众人正在吃喝,忽然听得楼下大吵起来。董牧向下一看,吃了一惊,只见一个面如锅底的老叫化子,口沫横飞,正在大骂小二,听他骂的,大约是小二狗眼看人低,见他衣衫褴褛,身上臭气熏天,不肯让他进店吃饭。董牧吃惊,是因为那老叫花子正是他们在进城的路上遇见的那个老乞丐,无忌他们骑马,这老乞丐步行,居然跟在他们后面就到了,前后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算他抄捷径,这速度也快得惊人。 门口正吵成一团,忽听马声长嘶,又来了两个客人,这两个人一身的商人打扮,他们推开老乞丐走进店里,一迭声地叫掌柜的给他们备饭上酒,两个人中那个胖的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看似十分沉重,没看出什么不对。这两个商人坐下没多久,又来了两个头上缠着白布、满脸络腮胡子的回人,这两人容貌相似,一举一动,神态几乎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只是其中一人愁容满脸,另外一人笑容可掬。甘凤池冷笑着只是看,一句话也不多说,无忌虽然没开口问,却猜到了那对回人兄弟的来路。 白云师太对他说过,武林中兄弟姐妹结伴闯荡江湖的并不多见,比如前辈大侠青城山的铁板铜琶一剑穿心慧和慧阳兄弟俩,也就是甘奕芬的随从尚宝潼的师父,他们在江湖行走,人人都认得他们的铁琵琶,晓得他们是一对双生兄弟;此外还有一对新出道不久名叫焦宝山和焦宝成的绿林大盗,也是一对双生子。最著名的是一个神秘门派“双星门”,这个在横断山中开山立柜的门派掌门人同样也是一对双生兄弟,他们门下的徒弟,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是双生兄弟或姐妹,称得上是江湖武林的一个奇观。这对回人兄弟如果练有武功的话,必是双星门下无疑。 无忌一面喝酒,一面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正在这时,忽见一个红面老头走了进来,这老头身材颇为高大,豹头环眼,短须如戟,甚有威仪,他走进店里,也是旁若无人地要酒要菜,他的位置,就在那对双生兄弟的右边。 甘凤池这时忽然对无忌说道:“这老头是什么人,你就未必知道了吧?”无忌语带讥讽地说道:“我当然没你认识的人多了,我又没有掌管血滴子。”甘凤池对他的话不以为意,自顾自笑着说道:“这老头子名叫霍永明,是陕甘道上久负盛名的游侠,武功精深,古道热肠,最喜替人抱打不平。” 无忌诧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甘凤池哈哈一笑道:“我们刚到这间客店,就来了这么多能人,他们都是冲你来的,你不怕吗?”无忌听了确实有些心情紧张,甘凤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不用怕,不论来的是什么遮拦人物,我保证他们近不了你的身,你就安坐不动看戏就是。”无忌道:“你不用威胁我,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想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好啦,我不在乎。反正弑师的恶名也给我背上了,这个罪名洗不清,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甘凤池一愕,随即笑道:“弑师恶名可不是我栽给你的,你要报仇,到北京去找逐鹿擎天那个怪物好啦。”无忌听了不禁垂头丧气,说道:“我吃了你的毒药,内力全失,怎么找他报仇?”甘凤池眼光一闪,低声说道:“你肯听我的话,我就保你可以洗清罪名,给你师父报仇。”无忌冷笑道:“你还不是想我乖乖地听你摆布。”甘凤池笑道:“你想别人替你办事,一点代价也不付出,那怎么行?不错,逐鹿侯武功的确高明,但也高不过我,只要你点点头,我随时可以为你除掉他,可不是什么难事。” 无忌十分诧异,说道:“逐鹿侯到了北京,受到皇帝的接见,做了雍亲王的客卿,正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你只是区区的寒灯会主人,凭什么跟他斗?寒灯会在各地安插的血滴子加在一起,充其量也不过数千人,逐鹿侯麾下却有万众,你跟他斗,不过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 甘凤池笑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啊。有了你的帮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的势力连根拔起,让逐鹿侯这个家族从此万劫不复。” 无忌冷笑道:“我的武功都没了,怎么帮你?难道拿牙齿咬死他吗?” 甘凤池哈哈大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要除掉他,武功当然必不可少,但也并非一定要用到武功。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杀人软刀子,见血即封喉’,意思是说要杀一个人,软刀子就够了,不用太费气力。你所以恨我,不过因为我用没制成的沸龙丹消去了你的内功,你若与我同盟,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的内力迅速恢复,甚至远胜,你信不信?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时机成熟,我自会对你和盘托出的。”他似笑非笑地又加了一句:“害了你,奕芬可不会放过我。” 无忌这时才问了一句:“她,她还好吗?” 甘凤池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说道:“她从杭州回来,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不知哪里惹毛了她,现在才知道她不高兴是为了你。你知道我让尚宝潼带她回北京是为了什么事?” 无忌道:“我哪里知道?” 甘凤池嘿嘿笑了一声道:“雍亲王想纳奕芬为侧福晋。” 无忌倏地站了起来道:“你······!” 甘凤池道:“好啦,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以后怎么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穆土穆王公?雍亲王是透露过想纳奕芬为妾的意思,不过我以奕芬性情不羁难受管教为由婉拒了雍亲王,奕芬自己也不愿身入侯门,我总不能押她出嫁。” 无忌慢慢地坐下,忽然说道:“你和雍亲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甘凤池哈哈一笑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无忌道:“我觉得如此,朝野皆知雍亲王有九五之望,若是你们之间还像在白猿谷那样亲密,你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奕芬送进王府去了。” 甘凤池笑了笑,也不说话。他心想:这小子真不愧是王公之子,天生的有城府,看样子我要笼络他,还要多花不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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