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出生于宦官家庭,他的政治敌手斥之为“赘阉遗丑”,社会地位不高。二十岁举孝廉后,随即任洛阳北部尉,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先后担任过顿丘令、议郎和海南相,汉献帝时,官至丞相,封魏王,他“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强,处小而禽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为恢复国家的统一,南征北战,消灭了吕布、袁术、袁绍、韩遂和刘表等割据势力,统一了北方,从而恢复和发展了北方的经济,为后来的南北统一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是曹操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曾被歧视为“浊流”身世的曹操,为什么能在不长时间里,把“天下大乱,豪杰并起……家家欲为帝,人人欲为公侯”的纷乱的北方统一起来了呢?
一、“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汉献帝初平三年,曹操打败了黄巾军,“受降卒三十余万,男女百万余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从此,曹操实力日益强大。建安元年,曹操迎汉献帝都于许昌,献帝以曹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后转任司空,行车骑将军,“挟天子而令诸侯”,“奉辞伐罪”,建立起了政治上的有利地位,成为中原最强大的力量之一,与地广兵多的袁绍,成为当时中原北方两大对抗力量,双方的矛盾、冲突,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官渡之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爆发的。
战前,重要谋士荀或向曹操献策,《三国志·荀或传》载荀或与曹操的一段对话:“今与公争天下者,唯袁绍尔。绍貌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能致死,此武胜也。绍凭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
公以至仁待入,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已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夫以四胜辅天子,扶义征伐,谁敢不从?绍之强其何能为!”荀或能从度、谋、武、德四个方面十分中肯地进行了优胜劣败的对比分析,极大地鼓舞了曹操参战获胜的勇气和决心。在战争进行中,曹操自始至终听取荀或的建议,坚持不退,积极寻找战机,奇兵破敌,终于获得全胜。
这是曹操统一中国北方的关键一战,也是曹操在谋士荀或的辅佐下,以智克敌,以少胜多的重要战例。曹操在向汉献帝褒奖荀或时说:荀或“以亡为存,以祸为福,谋殊功异,臣所不及。”这里表现了曹操靠荀或智谋获取官渡大胜的喜悦之情。
官渡一战,曹操更加深知人才的重要与难得,他多次要求荀或向他推荐人才,当颍川谋士戏志才不幸早逝后,曹操迫不及待地写信给荀或说:“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荀或随即向他推荐苟攸、郭嘉等很有作为的人才,辅佐曹操,后来都成了他的重要谋士。
随着北方的统一,广阔的北国领域,急待治理、安定和巩固,曹操的政见措施,急待实施、总结和推广,这都需要大量的贤才。而曹操在赤壁受挫后,仍“壮心不已”地积极致力于全国的统一,因而渴望有更多的贤才来帮助自己完成统一大业。所以在建安十五年、十九年、二十二年连续三次下了求贤令,渴求人才,“与之共治天下”。他在《短歌行》诗里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他引用《诗经》中《子衿》和《鹿鸣》的诗句,启人思接千载之上,婉转而清晰地表达自己思慕贤才的深挚情意。诗的最后写道:“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故能成其高。”贤才谋事呢?多多益善。曹操多么希望有贤才云集的“彬彬之盛”的局面出现啊!所以他以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的故事自勉,深情地抒发了他延揽人才,使天下归心的愿望。这首诗,实际上是一篇形象的求贤令。
曹操在创建“洪业”的斗争中,他心中萦念着的自始至终都是希望多得贤才以辅佐自己,他“不戚年往,忧世不治。”他深深知道:当令“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即使在“对酒当歌”的时侯,也往往“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表现了他求贤不懈的耿耿之忱。
二、“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曹操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鲜明地提出“唯才是举”、以“才”作为选拔和使用人的准则的政治家。这在当时,是对门阀世族世袭官僚制的沉重打击,是有其进步意义的。
东汉时期的用人标准,首先是讲究世资门第,豪官地主可以世代为官,当时推行所谓“察举”、“征辟”制度,而地方所举往往是依靠权贵保荐,或选取地主子弟能报答荐主恩德的人,以贤良、方正、孝廉、秀才等名目呈报州郡和朝途征辟。其次是以儒家虚伪品行为准绳,选录的都是名实不符的伪君子。如“赵宣葬父母,就在墓道中居住行丧礼,前后凡二十余年,乡人都称他是孝子,孝名愈来愈大,州郡都要请他作官,后来郡太守陈蕃查出赵宣在墓道中生了五个儿子,按惑众欺鬼的罪名处罚了。
所以当时流行着这样的民谣:“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如此“秀才”、“良将”能“为国家讨贼立功”、“荡平天下”、“成就王业”吗?因此,曹操的“忧思难忘”之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同时,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中原大地,户口流离,即使是地主士人,亦多侨寓他乡,如王粲、诸葛亮的寄寓荆州,张昭、诸葛瑾的避乱江南等就是。显然,州郡察举的用人制度已不适用了。
曹操审时度势,毅然改革,在所下的三次求贤令中,在重点强调“唯才是举”的原则下,要求凡是“果勇不顾,临敌力战”、“有治国用兵之术”、“堪为守将”、“能成就王业”的人,不论是“放在民间”,还是“出于贱人”;不论是“不仁不孝”,还是“负污辱之名,有见笑之耻”的,都“勿有所遗”地逐一举荐,使能“得而用之”。
他以历史为借鉴,多么希望能够获得象出身奴隶而辅助商汤灭夏建立夏朝的如伊挚,象“被褐怀玉”、“钓于渭滨”而辅助周文王使周得以兴盛的如姜子牙,象“杀妻自信”、“母死不归”,“然在魏,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的如吴起等等杰出的贤才谋士。因此,他在求贤令中反复列举陈述,表明他对选才用人不计门第,不论“品行”的“唯才是举”原则的正确性,坚信不疑。
须知人才,首先是要具有“才”,有才必举,举必有才;无才而举,何为人才?曹操正是看重了“才”的重要性。毛泽东同志曾经说过:“我们历史中从来就是两个对立的路线:一个是‘任人唯贤’的路线,一个是‘任人唯亲’的路线。前者是正派的路线,后者是不正派的路线。”
曹操以反潮流的精神,从完成封建统一的大局出发,执意冲破门阀世族官僚的取士制度,“唯才是举”,任人唯贤,实行的是一条“正派”的用人路线。显然,这是时代的需要,是曹操为之奋斗的事业的需要。
但是,“唯才是举”决不是只认“才”,不要“德”。过去一提曹操用人的思想,总认为他斥德,废德,只重才,不顾德;这是对曹操的误解。曹操举才的目的,是“得而用之”,是“与之共治天下”,这就是说一定要为“我”所用,为曹氏政权服务,并在服务的实践中加以改造、考核,如能竭尽忠诚,服务的成绩卓著,曹操则褒扬、嘉奖,爱重奋至。
如谋士郭嘉,初投袁绍,认为袁绍好谋无决,不能成事,由先投曹操而获信任的荀或举荐来归曹操,任曹操司空军师祭酒,他为曹操出谋划策,擒吕布,灭袁绍,平乌桓,对统一北方建立了卓越的功绩,但不幸早逝,年仅三十八岁。
曹操为失去一位得力助手十分痛惜,他在给献帝《请追增郭嘉封邑表》里说:“颍川郭嘉,立身著行,称茂乡邦,与臣参事,尽节为国。忠良渊淑,体通性达……自在军旅,十有余年,行同骑乘,坐共幄席。”“凶逆克殄,勋实由嘉。臣今日所以免戾,嘉与其功。”为表彰死者,鼓励后人,请求“追赠加封,并前千户”。曹操为“追伤郭嘉”,在写给荀或的信里说:“追惜奉孝,不能去心”、“相与周旋十一年,险阻艰难,皆共罹之。又以其通达,见世事无所凝滞,欲以后事属之。”
曹操竟想把自己身后的事业托付给他,可知对他了解之深,信任之诚。但是,没有想到他猝然去世了,曹操禁不住声泪俱下地哀叹道:“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但与此相反,如不愿为曹氏政权服务,甚至从中作崇,直接危险曹氏政权,阻挠、破坏曹氏统一天下的事业,曹操对这种人都将毫无例外地坚决予以翦除。如曹操任丞相后,任命崔琰为东曹掾。在表扬崔琰的教令里说:“君有伯夷之风,史鱼之直,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厉,斯可以率时者已。故授东曹,往践厥职。”
对崔琰这个有用之才,真可谓赞佩备至。然而时隔八年,他对曹操进魏王有所不满,曹操竟毫不犹豫地对他下了《赐死令》,迫他自杀。又如建安二十四年,丞相西曹掾魏讽纠集党徒阴谋进攻曹操根据地邺诚,以割地自立,事泄,魏讽连同党徒数十人被镇压。“外对敌国,内有奸谋不测之变”的复杂局面,曹操早有清醒的认识,而对于不谓所用,阴谋反叛的人,曹操是决不手软的。事实很明显,曹操“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也就“寓”德于其中了。
三、“士有偏短,庸可废乎”曹操“唯才是举”的一个重要特点是用人不究其小过。他在《敕有司取士勿废偏短令》中以陈平、苏丞为例,说明用人不辟求全责备。陈平是西汉初年丞相,原由魏无知推荐,得到刘邦的重用。刘邦郭下许多人不服,指责陈平曾与他嫂子私通,又接受过贿赂。刘邦责问魏无知,魏回答说:你所过的是“行”,你所荐的是“才”。当令楚汉相争,最需要的是人才,盗嫂受金算得什么呢?刘邦很以为是,因而更加信任陈平。后来陈平对于汉朝的统一和稳定,作出了重要贡献。而苏秦力劝齐宣王归还侵占燕国的十个城,虽然其人骂他是“左右卖国的反复之逆臣”,但他能为燕王取回了城布保证了燕国的领土完整。
如果在不用人上不注重大节,只在一些小事上纠缠不休,弃置不用,陈平、苏秦怎能“定汉业”,“济弱燕”乌?曹操善于从历史长河中吸取有鉴于自己的东西,以匡补自己在用人问题上可能出现的偏颇,这是十分明智的。
本来人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发生这样那样的错误,是十分正常的,也是难以避免的,就是曹操本人也不例外,如他在建安二十五年临终前的《遗令》中说:“吾在军中持法是也,至于小忿怒,大过失,不当效也。”毫不隐晦地承认自己一生中既有“小忿怒”,又有“大过失”,要求大家不要.学习他。而这些“小忿怒”“大过失”往往发生在不自觉之中,如曹操出军打仗,常“行经麦中,令‘士卒无败麦,犯者死。’骑士皆下马,付麦以相持,于是太祖马腾入麦中。”
这时操曹主动要求主簿给他定罪,主簿从《春秋》经上的“刑不加尊”回答他。曹操说:“制法而自犯之,何以帅下?然孤为军帅,不可自杀,请自刑。”立即拔剑割发掷地(古代割发是一种刑罚)曹操懂得“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的道理,所以他发布了《取士无废偏短》的命令,要求“有司名思此义”,遵令办理。这样,有才能的人就不会被遗弃而得到重用,官府也就没有旷废的事了。
曹操用才不仅不究“偏短”,而且知人善任,从善如流。如建安十八年,东郡朱越谋反,诬陷卫臻与他同谋。卫臻时献帝黄门侍郎,其父卫兹曾在陈留资助曹操起兵讨董卓,“合兵三千人,从太祖入荣阳,力战终日,失利,身殃。”曹操对关卫氏父子是很了解的,对卫臻参与谋反,曹操不相信,遂即指派荀或调查,终于弄清了真相,并下令作出了正确的结论:“孤与卿君同共举事,加钦令问。
始闻越言,固自不信。及得荀令君书,具亮忠诚。”从令文可以看出,曹操对其部下是非常信任的,对人的处理是十分慎重的。建安二十二年,曹操和刘备争夺汉中,刘备令张飞、马超、吴兰屯兵下辩(今甘肃成县西),曹操令曹洪前往征讨。曹洪是曹操的堂弟,讨董卓时,曹操在荣阳战败,“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剑”,曹操得以脱险。
以后他又立了许多战功,是曹操的亲信。但是曹洪贪财好色,曹操很了解他,为了使他正视自己的毛病,不致铸成大错,于是便派骑都尉曹休和谋士辛毗去当他的参军,随即颁发了《使辛毗曹休参治下辨令》,令文说:“昔高祖贪财好色,而良、平匡其过失,今佐治、文烈忧不轻矣。”曹洪知道曹操的意图,事无大小都同曹休和辛毗商量,改正甚好,深得曹操信任。
用才,还要作到信才。只有信才,才能使人尽其才。如果疑神疑鬼,互存戒心,任何人才都不能“忠能勤事,心如铁石”,成为“国之良吏”。曹操信才不疑,主要表现在能听取意见,从善如流,这是他壮大实力,获取胜利,统一北方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汉献帝初平三年,曹操领衮州牧,刚刚在衮州站住脚跟的曹操,便立即采纳了治中从事毛玠的建议:“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如此则王霸之业可成”。这个建议很符合曹操的思想,因为“奉天子以令不臣”,就是要搞中央集权,用以对付乱臣贼子,以建立政治上的优势。“修耕植以畜军资”,就是要推行耕战政策,发展生产,以建立经济上的优势。
这样,就“可成”“王霸之业”,即统一天下。建安元年,曹操奉献帝都许昌后,立即打着东汉皇室的旗号,动员群众,打击割据势力,始终坚持“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方针,政治上取得了主动。随即又接受枣祇、韩浩的建议,推行了适应当时情况的屯田制,当年“得谷百万斛”29,“数年中,所在积粟,仓廪皆满”,使曹军“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兼灭群贼,克平天下”,所以推行屯田制的巨大效孟,为曹操统一北方奠定了物质基础。
而中国战史中弱军战胜强军的有名战例的官渡之战,更是曹操听取谋士荀或等人的意见而获胜的(本文前已论及)。建安十二年,曹操北征乌桓,当时正值夏季多雨,沿海道路不通。曹操采纳了田畴的建议,出卢龙寨,经白檀、平岗,东向柳城,从山间小路袭击乌桓,并让田畴率部五百充任向导。结果出敌不意,打败了乌桓,彻底消灭了袁绍的残余势力,消除了边患之忧。
总之,曹操选才不究其小过,用人不疑,从善如流,因而加速了他“王霸之业”的进程。
四、“不念旧恶”,“克成洪业”“不念旧恶”是曹操“唯才是举”的另一个重要特点。作为一个封建统治者的曹操,“不念旧恶”,不计前嫌,对一些曾经反对过自己而愿意悔过的人,仍能量才录用,委以重任,历来誉为美谈。陈琳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
陈琳原是东汉灵帝时的大将军何进的主簿,中平六年,何进谋杀宦官事泄,反被宦官所杀。陈琳避难冀州,投奔袁绍,“袁绍使典文章”,作檄声讨曹操:“司空曹操,祖父中常诗腾,与左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这篇檄文骂及曹操祖宗三代,挖了曹操的祖坟。
当曹操打败袁绍后,陈琳被俘。曹操对陈琳说:“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而己,恶恶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陈琳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示愿意悔过,曹操“爱其才而不咎。”不但“不咎”,反而重用了他,一直为军谋祭酒,和阮瑀同管记室,书檄多出其手。一次陈琳为曹操作檄文,“草成呈太祖。太祖先苦头风,是日疾发,卧读琳所作,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病’。数加厚赐”。可见曹操对他的器重。
还有张绣,降而复反,其罪难容,可是曹操正是不计前愆,恢复了他的官职。张绣是董卓部将张济的“从子”(侄儿)。建安元年,“张济自关中走南阳。济死,从子绣领其众。建安二年正月,曹操率部进逼南阳,张绣走投无路,向曹操投降,“既而悔之,复反”。
曹操率部围歼,战斗中,曹操所骑之马为流矢所中,伤颊及足,曹操随之右臂中箭。随战的长子曹昂将自己的骑马进献曹操,曹操得以脱险,而曹昂遇害。曹操总结了这次教训,他对诸将说:“吾降张绣等,失不便取其质,以至于此。吾知所以败。诸卿观之,自今已后不复败也。”
可知他伤痛之深。建安三年,张绣与刘表兵合击曹操于安众,曹军“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奇兵。”到天明,奇兵出击,才大败张刘联军。及至建安四年十一月,张绣困于绝境,才被迫再次率众投降。这个降而复反的张绣,折腾曹操三四年,曹操在与他交战中,曾一度被其所败,而曹操本人也中箭负伤,其长子也因之丧命,损失巨大,危害非浅。似此恶极难赦之歹徒,杀而报仇解恨,是在劫难逃之事。可是曹操在张绣来降之后,不但不杀,反而封为列侯。
曹操“不念旧恶”决不止于上述二例。他为什么能够如此宽容呢?看来,我们不能简单地从个人气质上着眼加以考察。诚然,宽厚的气度,不能不是一个考虑的因素。
但纵观曹操的一生,特别是他的晚年,他并非宽大为怀,能容人过,据《三国志·武帝纪》注引《曹瞒传》记载:“初,袁忠为沛相,尝欲以法治太祖,沛国桓邵亦轻之,及在衮州,陈留边让言议颇侵太祖,太祖杀让,族其家,忠、邵俱避交州,太祖遣使就太守士燮尽族之。桓邵得出首,拜谢于庭中,太祖曰:‘跪可解死邪!’遂杀之……常讨贼,廪谷不足,私谓主者曰:‘如何’?主者曰:‘可以小斛以足之。’太祖曰:‘善’。后军中言太祖欺众,太祖谓主者曰:‘特当借君死以厌众,不然事不解。’乃斩之,取首题徇曰:‘行小斛,盗官谷,斩之军门。’其酷虐变诈,皆此类也。”
那么曹操为什么对陈琳、张绣未能“斩之”、“族之”呢?“变诈”的曹操自有明智的考虑。《三国志·武帝纪》载有曹操与程昱的一段对话即可一语破的:建安元年,“吕布袭刘备,取下邳。备来奔。程昱说公曰:‘观刘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终不为人下,不如早图之。’公曰:‘方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显然,曹操“不念旧恶”是以是否有“失天下之心”,是否有利于“克成洪业”,“与之共治天下”是互为表里的。而曹操为不“失天下之心”而“不念旧恶”,能从大局出发权衡利弊,跳出了狭隘的报复主义的樊篱,不愧为一位杰出的封建政治家。
五、爱才如命,嫉恶如仇建安十三年七月,曹操进军荆州。八月,荆州刺史刘袁病死,他的谋士蒯越劝说刘表少子刘琮献地投降,蒯越也归附了曹操。曹操喜出望外,他给荀或写信通报了这一消息,这就是有名的《下荆州书》:“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耳。”荆州“外带江汉,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曹操对长期为刘表割据而赖以抗衡的荆州,觊觎多年而未得获取,现在居然不战而得到荆州,其喜悦之状,当是不言而喻的了。
然而曹操并“不喜”——当然,不喜是假的,但使喜的却是得到了谋士良才蒯异度。曹操思贤若渴,爱才如命之情已按捺不住、跃然纸上了。蒯异度,名越,系西汉蒯通之后,“深中足智,魁杰有雄姿”,原是大将军何进的东曹掾,劝何进诛杀宦官,何进犹豫不决,蒯越“知进必败,求出为汝阳令,佐刘表平定境内,表得以强大。”
归附曹操后,深得曹操器重。建安十九年,蒯越在他临终前把家属托付给曹操照管,曹操回信表示不负所托,信文中说:“死者反生,生者不愧。孤少所举,行之多矣。魂而有灵,亦将闻孤此言也。”情深、义重,不但悼慰死者,而且鼓舞生者。通过曹操对蒯越的无比爱重,可以窥见其爱才、重才之一斑。
曹操爱才、重才,还表现在他不夺功,不掠美,对良才谋士的褒抚和抚恤上。
当曹操消灭了北方与之对抗的最大的割据势力袁绍集团以后,为激励将士为统一战争贡献力量,于建安十二年发布了《封功臣令》:“吾起义兵,诛暴乱,于今十九年,所征必克,岂吾功哉?乃贤士大夫之力也。天下虽未悉定,吾当要与贤士大夫共定之;吾专飨其劳,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封。”把有功的二十余人封为列侯,其中特别嘉奖荀或(文若),荀攸(公达,对他们的功绩给予高度评价:“忠正密谋,抚宁内外,文若是也,公达其次也。”
这就是曹操对荀或、荀仪《大论功行封》的令文,说他们忠诚正直,周密谋划,安抚朝廷内外,功绩卓著。但他们又各具特点,在曹操看来,荀或是“知人”,他问曹操举荐的谋士良才如荀仪、锺繇、戏志才、郭嘉等“皆称职”,为曹操“克定天下”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曹操称赞荀或“积德累行,少长无悔,遭世纷扰,怀忠念治”,并说:“天下之定,或之功也”,“勋业之定,或之功也。”建安十二年,“复增或邑千户,合二千户。”
荀攸“深密有智防”,与曹操“常谟帷幄”,曹操称赞他“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甯武不能过也。”并对曹丕说:“荀公达,人之师表也,汝当尽礼敬之。”荀仪死后,“太祖言则流涕。”
曹操认为荀或、荀攸是“近世之大贤君子”,并说:“荀令君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军师之去恶,不去不止。”褒奖、敬重竟至如此。
曹操在下令大论功行封时,还明令规定免除死难将士子女的徭税,并把自己封地的租税收入分给他们及众将属官。看来,曹操对谋士良才的爱重、褒奖,他想要做的,可算都已做了。
曹操爱才如命,但也嫉恶如仇。这里仅以诛孔融为例加以介绍。
孔融是孔子的二十世孙,“大圣之后”,在任北海相期间,鼓吹礼治,结果“连年倾覆,事无所济。”任青州刺史后,袁谭军至,“诚小冠众,流矢雨集,”孔融无动于衷,竟“凭几安坐,读书论议自若,”最后“城坏众亡”,老婆孩子全都做了俘虏,只有自己只身逃出。
曹操迎献帝都许昌后,孔融归属曹操,他要曹操“依旧制,定王畿”,对曹操执意“狎侮”:曹操鉴于连年用兵,军粮短缺,因此下令禁酒。孔融极力反对,并“书啁之曰:‘天有酒旗之星,地列酒泉之郡,人有旨酒之德,故尧不饮千钟,无以成其圣,且杰纣以色亡国,今令不禁婚姻也’。”
曹操要杀与袁术勾结的杨彪,孔融知道后顾不得穿上朝服急急忙忙地去见曹操,要求曹操不要“横杀无辜”,并威胁曹操说,如果杀了杨彪,“孔融鲁国男子,明日便当褰衣而去,不复朝矣。”
建安九年,曹操攻下邺城,曹丕纳袁绍儿媳为妻,孔融即写信讽刺曹操:“武王伐纣,以妲已赐周公。”曹操问此事出自何经典,孔融回答说:“以今度之,想当然耳。”
对于孔融长期蓄意作对,曹操“外虽宽容,而内不能平。”由于当时条件所限,对他表示了极大的容忍。建安十三年,北方局势已趋稳定,为了排除干扰,消除隐患,曹操授意丞相军谋祭酒路粹以图谋叛乱和大逆不道的罪名将孔融“下狱弃市”,曹操亲自颁发《宣示孔融罪状令》,说明孔融“违天反道,败伦乱理”,不但该杀,而且“犹恨其晚。”
曹操为什么对孔融如此刻骨仇恨呢?看来,根本原因是孔融要维护东汉政权,反对曹操专权,要求曹操“恢复王畿之制”,即京都周围千里以内都归属朝廷直接管辖,想以此来限制曹操的势力,这对于“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的不可一世的曹操说来,任何有碍“王霸之业”的人和事,都是决不能就此宽容的,即使是曹操一生中爱重备至的重要谋士荀或,对曹操“宜进爵国公”之时表示了“不宜如此”的规劝,曹操“由是心不能平”,竟把他逼死,何况一贯与他作梗的孔融呢?所以即使对他“下狱弃市”,也有“犹恨其晚”之叹!
综上所述,由于曹操推行了“唯才是举”,任人唯贤的用人路线,从而选用了大批既有真才实学,又忠于封建统一事业的人才,他重用了荀或、荀攸、郭嘉、满宠、刘放,“拔于禁、乐进于行阵之间,取张辽、徐晃于亡虏之内,皆佐命立功,立为名将;其余拔出细微,登为牧守者,不可胜数”。他们在长期的斗争实践中,给曹操出谋划策,使曹操能以完成在当时条件下统一中国北方的任务,这是曹操的历史功绩。的确,“曹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一个英雄”。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今天,我们伟大的祖国正处于建设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的进程中,培养和造就具有各方面专长的建设人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迫,选择和任用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具有重要意义。因此,研究曹操有关人才问题的思想和实践,对我们今天仍然有着有益的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