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在汉末初期,仍还只是交趾刺史部,现在对当时这里的地貌人口、交通、物产、风俗、宗教、文化六方面做个介绍,以让读者朋友对当时的交州有个整体认识。
地貌人口交趾刺史部(以下统称交州)主要位于现在的广西壮族自治区、广东省的大部分区域,另含括云南省东南部、湖南省西南部、福建省西南端。
南临大海,陆地虽然很广袤,但基本都是未开发的原始丛林,人类的活动足迹主要集中在各县城周边的一些点上。
因受战乱较少,东汉交州七郡人口竟然也达到了107万之多。(东汉顺帝永和五年统计人口)
但七郡中人口主要集中在中北部的苍梧郡,人口达46万之多,接近整个刺史部的一半,繁华程度远远超过其它郡。
(交州最重要的两个郡)
这是因为到东汉时期,苍梧郡与北面的荆州零陵郡,已有便捷的交通相连,方便了交州的人们与中原的沟通联系。
早期的刺史部治所便设在了苍梧郡的广信县城(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市)。
汉顺帝永和三年(138年),为进一步开发交州,刺史部治所南迁到交趾郡的龙编县城(今越南河内市东北),重心南移到交趾郡。
特别是汉末中原大乱,靠近北方(交州以北)的苍梧郡也受到了波及,卷入了战争。
大量的北方人,甚至苍梧人都逃到交趾郡避祸,人口的增加,促进了交趾郡的进一步发展。
由此交趾郡也得到了大力发展,与苍梧郡一起在交州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后来与交州有关的历史事件,也大多发生在这两个郡。
交通苍梧、交趾两郡之所以能有好的发展,是由其各自便捷的交通条件决定的。
苍梧郡与荆州的零陵郡之间,是一片地势平坦的水陆交通主干道。
(谢沐往南沿封水是苍梧最繁华的区域)
请看卫星地图,东汉位于苍梧郡北端的谢沐县,在今天的湖南省永州市江永县西南;位于荆州零陵郡南端的营浦县,在今天的道县。
谢沐县与营浦县周边的这片平坦之地,便成为了交州与北方往来便捷的主干道。
从这里南下,沿着封水(今贺江)往南直到广信,沿江是苍梧郡县城最集中的区域,可见东汉时期这条线路的繁荣程度。
北方的流民从这里涌入交州,交州与北方的使者频繁往来于此,后来交州刺史朱符准备从这里北上为豫章郡的弟弟报仇,交州牧张津从这条路北伐刘表,吴巨从这里南下苍梧,交州刺史赖恭又从这里北投刘备,步骘的“武射吏”也是从这里南取交州。
汉王朝在划分交州疆域的时候,刻意在江永至道县之间,为交州留了这道口子,这就是古人的智慧!
交趾郡毗邻大海,这里不但是连接交州、扬州邻海各郡的便捷海路,还是当时连接海外最重要的一条海路。
196年,会稽太守王朗被孙策打败,许靖跟着王朗从海路逃到侯官县(今福建省福州市),又被贺齐攻占,王朗被孙策所得。
许靖继续从海路抵达交趾郡,受到交趾太守士燮的礼待。(《三国志·许靖传》)
康僧会从交州去到东吴的国都建业,受到了孙权的信敬,为他建寺立塔,得以在建业弘扬佛法。
在两汉时期,这里便已是一条连接海外的重要商道。
康僧会出生在交州,他的父亲便是从西域康居国,沿海路来到的交趾郡。(南朝梁佛教史书《高僧传》)
汉末仍处于佛教传入我国初期,外国僧人从这条海上商路到达交趾郡,再北上中原也是一条重要的传播路线。
这条海路因此也被称为“佛教初传南方之路”。
许靖、康僧会两人的例子,可见当时交趾郡国内、国外海路的发达。
物产交州既有阳光大海沙滩,又有无穷无尽的热带、亚热带丛林,盛产珍珠、大贝、香药、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鹦鹉、翡翠、孔雀等中原没有的东西,以及香蕉、椰子、龙眼之类的异果。
这里的人们还从自然界获取材料,制成各种香料和细纹葛布。
广西所在的合浦郡还自古产马,这可是战争稀缺资源。
由于交州落后尚待归化,汉朝廷采取的是宽松的治理方案,谋求威服百姓,酌情征收赋税,只需要他们上贡些当地的奇珍异物就可以了。
后来士燮每次派使者觐见孙权,都会带上多达千数的交州特有的各种香料和细纹葛布,年年都会上贡上面这些交州独有的东西。
合浦太守士壹,每到季节都会给孙权献上几百匹良马。也就是说东吴骑兵不少骑的便是交州马。
风俗交州很大比例的人口都是土著,缺少教化,习俗与中原有很大的差异。
到汉末交州的教化虽已有很大进步,但最南边的日南郡(今越南中部)男女都不穿衣服,并不以为耻;海南岛县城外的其它地方,都还是在每年八月男女自由野合;交趾郡的糜泠县、九真郡的都庞县,还在延续兄死弟娶嫂的习俗。
教化是个长期的过程,无法一蹴而就,如果担任管理者的汉人素质不高,就容易引发汉人和土著之间的矛盾。
然而交州蛮荒之地,有官员肯来就不错了,汉朝廷对交州的官员考察确实不严,加上汉律宽松,这些官员在这里就肆意妄为,干出了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
(风俗习惯不同)
这个问题,《三国志·薛综传》里薛综向吕贷举了三个例子。
事件一
西汉时曾在海南岛设置过珠崖郡,就是因为当地官员见土著头发长得漂亮,强行剪下来制作成假发,引起反叛,造成后来珠崖郡被撤销。
事件二
到了东汉末年,南海郡黄盖(非东吴黄盖)去上任日南太守,到达后觉得受到的礼遇供给不够档次,就将负责接待的主簿当场打死。
而他自己也因此在日南不能立足,被驱逐。
事件三
九真郡也位于今越南中部,在交趾郡和日南郡之间。
九真太守儋萌为其岳父周京设宴,邀请了九真当地的高官参加。
当地人能歌善舞,在高兴时就要跳上一跳才过瘾。郡功曹番歆就起身邀请周京一起跳,周京是汉人,不好意思蹦蹦跳跳,不肯起身。
番歆作为本地人头脑比较简单,见识有限,就像有的地方劝酒一样,一再强迫周京起来跳,搞得周京很为难。
(越南舞蹈)
这本来只是属于文化差异,但儋萌见岳父为难就怒了,直接将番歆杖毙于郡府之内。
这事在本地土著看来,就是当官的不把本地人当人了,番歆的弟弟番苗率众攻打郡府。
当地人善用毒,就用毒箭射死儋萌,引起北边的交趾郡太守士燮前往讨伐番苗。
由此可见,因为风俗的不同,对交州的治理是需要有能力的官员才行的。
宗教前面说到因为海路的发达,交州是受到佛教传播较早的一块地方。
由于汉末太平道、五斗米道等道教已经正式创立,更扎根于百姓,外来不久的佛家思想受到本土思想的质疑。
苍梧广信人牟子写出了“中国第一本宣扬佛家思想”的理论著作《理惑论》,以问答的形式为佛学辩论。(《弘明集·卷一·牟子理惑》)
牟子本身对道家哲学很有研究,很推崇老子的“绝圣弃智,修身保真”的思想,质疑张道陵创立的五斗米教的“长生不老的修仙之术”是无稽之谈,从而论证道教比不上佛教。
《牟子理惑论》
与道教本植根于本土哲学思想不同,当时佛教的影响力远远不如道教,人们还对其比较生疏,说佛教是“背五经而向异道”。
通俗点说就是人们认为佛教思想不符合华夏的传统思想,是个异类。
在这种背景下,牟子写《理惑论》,用我们的传统思想来解释佛教思想,让人们能够更好地理解佛教思想。
正是这本书的出现,实际上实现了佛教的本土化,将外来的佛教思想与我们传统的儒、道、法等诸家思想有机地结合了起来,定下了佛教思想在中国传播的兼容基调,后来的佛学著作大多采用此方式编写,逐渐被人们接受。
康僧会于280年过世,出生时间在牟子的《理惑论》成书后不久,他的出家也能看出当时交州佛教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
他在交州全面学习了我国的儒道等传统思想,有所成就,和牟子一样能更好地把佛家思想和本土思想糅合在一起,比牟子更是青出于蓝。
后来康僧会去到建业,受到了孙权重视,在建业弘扬佛法。
(多少楼台烟雨中)
当时北方魏国洛阳的佛学仍然以翻译外来佛经为主,而康僧会对中国文化更熟悉,主要以论著注释佛经(释经)为主,这与从洛阳南迁到健康的高僧有所不同,也更能被人们所接受。
孙权统治江东在这里兴佛教,又有交州来的康僧会这样的释经高僧弘扬佛学,便形成了后来南朝江南佛教鼎盛的局面。
而南边的交州,佛教持续不断地发展,影响到我国西南的云南等更远的地区,以及东南亚中南半岛的一些地方,直到今天!
文化后来的交州统治者士燮,年轻时在京城洛阳游学,拜在直谏之臣刘陶(皇族)门下学习《左氏春秋》。
他在工作闲暇之余,总是坚持不懈地学习,所以后来对《春秋左氏传》的研究达到了很深入精微的程度。
来交州的袁徽(袁涣堂弟)曾多次向他讨教书中的一些疑难之处,他都能很顺畅、简洁地解说得非常详细。
士燮对《尚书》也兼通古、今之意,对其精髓理解得很透彻。他听说在许都的古、今文学派对一些问题争论很大,就分条解析《左氏春秋》和《尚书》的正确理解,上奏朝廷企图以正视听。
他的著作有《士燮集》、《春秋经注》、《公羊注》、《谷梁注》等。
(士燮本人就是交州文化带头人)
士燮做交趾太守后,中原渐乱,因为他将交趾治理得很安宁,又是学问大家,加上气度宽厚、礼贤下士,袁徽等中原士人先后到交趾避难的就达上百人。
这为交趾的繁荣注入了优秀的人才资源。
许靖受到士燮的礼待;刘巴在刘备取荆南四郡后,南投士燮;程秉是大儒郑玄的学生,与士燮这样的饱学之士很合得来,做了他的长史;薛综年少时就避难到了交州,成年后成为士燮的手下。
正是因为士燮在交州的文治,才在那个乱世里,在交州保留了一片相对安宁的净土,吸引来优秀的士人,使交州的文化一度繁荣。
总结交州虽然可能是东汉十三州最落后的一个州,但因其与北方不同的特点,将在汉末三国这个乱世,走上与战乱的北方不同的道路。
然而,并不代表这过程就不曲折复杂,后来交州发生的那些事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