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长枪短炮群殴并蒂莲

先搞个名词解释，免生误会。摄影人称一群人围起，共同拍摄某一个对象为“群殴”，不是聚众斗殴的意思。

昨天答应了摄友要到团城山公园去看看荷花开了没，结果一念之差叛变，跑到菜市场去扫街，今天说什么也得去一趟才行。何况看到儿童公园里头种了满园的向日葵，从杭州路过来，正好也可以拍了向日葵再去守护并蒂莲。我真是担心它会被大妈们辣手摧残掉。

进来团城山公园一看，一泓湖水透明而且清亮，空无余物，我很想问问保安，是不是清过淤，把荷花给根除掉。但觉得这个事情很私人化，不具有普适性，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这爿池塘铺满荷叶，开满荷花的。一湖池水，两袖清风，干干净净也是一种境界，所以，在一位保安大爷面前嗫嚅了好一会儿，就是没好意思开口，弄得这个老头儿瞪大了眼睛，看了我半晌。他不会认为我的精神有问题吧！

公园里有几株盆栽的重瓣荷，剪过枝，造型很好看，但我来晚了，荷花差不多已经开残。藕香榭前有两盆，逸趣园有两盆。拍了一阵子，上车往儿童公园而去。

上次来儿童公园没带相机，问保安，这种向日葵结籽不结籽呢？保安说，我也不晓得，今年才种的。我说，也许是观赏葵。他说，也许真是观赏葵，但我真的不晓得。这里的葵花没处理好，有些像人说的那样，只管生，不管养。这里是只管栽，不管好看不好看，种得多多的，堆头很大，缺乏良好的设计方案。比如说搞一些竹篱荆扉，柴门小径，让向日葵从这些竹木中伸出来便很有趣。但设计者图聊撇，打了几个木桩，旁边围了一些布条，搞得像警察蜀黍的警戒带。

我上午和下午都去了儿童公园，发现了我们经常会犯的常识性的错误，即向日葵总是向着太阳转动它的花盘。其实并非如此，它的花盘只向着东方，而不会因为日照的变化扭来扭去。向日葵给我带来的最大视觉冲击是在“九大”时期，那个时候每个单位，包括工厂学校都要组织游行。我参加学校的活动，整整三天三夜都没合眼。然后有一首歌：“长江滚滚向东方，葵花朵朵向太阳。满怀激情迎九大，迎九大，我们放声来歌唱，我们放声来歌唱。”然后几乎每一个游行队伍里都有葵花的形象，女人们边走边舞，把个葵花当做扇子一样，合拢张开，犹抱琵琶半遮面。

那个时候我才读五年级，好些事情都不可能想明白，以为向日葵从一大早便开始扭脖子，一直扭到太阳落山才转回来。后来想也许不太可能，因为向日葵的杆杆比较细瘦，而脸盘子却大得像个脚盆，这么成天扭麻花似的转动，估计撑不了几天便得搞骨折。又想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都在唱这首歌，这对北方人民显得太不公平，至少得把黄河加进来平衡一下，通融一下才合适。

这就说到一个故事。当年高考，语文卷修改病句题，有一句是什么什么的“凯旋归来”，大家都不知道错在哪里。上现代汉语课的时候，老师说，这是犯了重复累赘的毛病。因为“旋”就是归来，不用再加一个“归来”，说“凯旋”，语意已经充分表达出来了。第二个句子就是我前面讲的“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句子的大意是，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响彻欢乐的歌声云云。我也不知道句子的问题出在哪里。老师说，这个句子成分残缺，缺少了主语，因为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是这个句子的状语。

从此以后，我便断了将现代汉语作为我个人努力方向的念头。

到荷花池，一群人围着在拍并蒂莲，长枪短炮、男人女人围着步道的栏杆挤了好长一排。大家边拍边讨论，有说已经开了，有说还没开。我认为没开，好几个熟人说早上开了，现在太阳一晒，给合拢了。并蒂莲开花和其他的荷花不同，它是面向两边，各开一朵，也就是说，它的花朵不是向上的。这么七嘴八舌讲了个不休之后，大家纷纷约了下午再来，因为下午可以拍到逆光。

我一般在下午一点半到两点之间开始午睡，习惯在五点多一点起床。今天想着事情，所以四点多便醒了过来，犹豫着要不要去赶场子，也和大家一起去群殴那朵可怜的并蒂莲。据说十万朵荷花中间，才有可能出一株并蒂莲，而且只是可能，并非必然。有些地方出现了并蒂莲，还会上早报晚报，当成本地的一件新闻。可能黄石的信息传播不是很流畅，所以，也没见哪个新闻单位来讲这件事。我想讲了也许就好了，至少可以斩断大妈们伸向并蒂莲的罪恶的黑手。

磨蹭了一阵子，还是背了相机去往儿童公园。我这人有点手残特别是脚残。这个“残”不是残废的残，而是经常会坏事的“残”。但凡我起心要自己动手解决某一个机械的或者电子的问题，通常情况下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甚至完全不可恢复原状。或者我要起心找一条便捷的道路到某个地方去，通常情况下，它所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正常到达这一地点的时间。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来了一趟16路车，本来我可以坐到陈家湾下车，然后走几百米下到荷花池，再沿着荷花池向北到头，便来到并蒂莲的地方。但16路车的终点站便是儿童公园，我想，好啊，我正好穿过儿童公园，走不几步就可以看到那株并蒂莲了。这个设计原本一点错误都没有，下了车，进入儿童公园，往后门走去，到地头一看，门锁了。我问老保安爷爷，门怎么锁了呢？这老汉说话有点大舌头，嘴里头啰啊啰啊啰着说，下班了。我说，公园这么早就下班了？即使下班也得把人给放出去吧，不能关在园子里啊。他说，我没有钥匙。我说，那你找个有钥匙的人来啊。他啰啊啰啊地说，有钥匙的人下班了，你搞不搞得明白，非要人发火才行啊！

我也懒得等他发火，掉头便从正门出来，绕道去了荷花池。及待到达并蒂莲处，端的是，男女老少，长枪短炮，前俯后翘，群殴拍照。拍了几张各位摄影师拍照的花絮，也拍了几张并蒂莲，然后在热辣辣的太阳之下，汗出如浆走了两圈，来拍逆光的荷花。我不想下午出来拍照，主要的原因是我得再多洗一件衣服，上午的衣服扔到洗衣机还没洗呢，这回又多出一件来。拍了一阵子，这才感到夏至快到了，白昼已经接近最长，回来翻检片子，我拍到的最后一张照片是18点59分。

逆光的荷花很好看，可惜我没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