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人还可以力拼,封太乙却已狼狈万状。这生死存亡之际,他的恶名拖死了他,就算韩飞虎不立刻跑来跟他算账,嫉恶如仇的高七娘子也放他不过。那青衣人一看情势不对,只好也拔腿飞逃,妙慧师太顾忌他身份不明,贸然下手将他毙掉,万一他是飞鹰堡主的家人,日后不好交代,也就不再追赶,暂时饶他去了。
那青衣人跑了,封太乙立时慌了手脚。平心而论,如果他不吃高七娘子的掌力、硬拼范长河的独脚铜人,也许还不会有事,以他的功力,完全有把握可以脱身。但现在他受了内伤,真气大乱,手脚已是不如先前灵便,功力也只剩五六成,要对付无忌,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无忌一连三剑,一剑紧似一剑,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封太乙凝聚起残存的功力拼力抵挡,当不得无忌剑掌齐飞,奇招妙式,滔滔不绝。封太乙一招“金龙剪尾”,合着双掌,倏然一分,双剪无忌两肩,倘若给他剪着,以封太乙此时残存的功力,纵不能将无忌立毙掌下,琵琶骨也非破碎无疑。无忌见他使出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连用“三环套月”、“星汉槎桴”、“法天象地”三招,这才堪堪把封太乙这一招杀手化解开去。
封太乙得了这一丝喘息之机,拔腿再跑,一旁的高七娘子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尖锐刺耳的笑声扰乱了封太乙的心神,他心神一分,逃跑的脚步当然也就没那么利索和便捷了。无忌和庄一荻同时追来,三剑并肩,穷追不舍。无忌祝禽剑催紧,叫封太乙无法全力逃跑。他只是剑招加强,庄一荻出手却比他还更为狠辣,明晃晃的剑尖只在封太乙背心要害弄影,封太乙想摆脱也摆脱不了,急得连连怪啸!
高七娘子也已追来,她并非轻功不如无忌和庄一荻,她稍稍落后,是想看看无忌这十几年来武功练得如何,也看看庄一荻是什么来路。看了几招,心中十分欢喜:“无忌的武功,看来只在我之上,不弱于我,假以时日,他的武学成就只怕还会超过他义父!这小妮子原来是我大师哥的徒弟,这可真是一段难得的缘法!”几个起落越过无忌和庄一荻,倏地当先追到封太乙身后,拢指一拂,瞬间遍袭封太乙背心七处穴道,这手点穴功夫,是天龙寺独步武林的“寸金指”,天龙寺七大弟子中,以排名第一的法严大师最擅此道,高七娘子的手法和功力虽不如大师哥辛辣,精妙之处,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封太乙刚觉劲气临身,背心倏震,高七娘子已是变指为掌一掌拍出,掌力如同洪波涌浪,瞬间将封太乙上三路罩住,封太乙内伤在身,已经不起高七娘子的掌力,机伶怜地打了一个冷颤。他要运功消解高七娘子的掌力,又要化解无忌和庄一荻的剑招,劲道一松,脱身越发难能。他又惊又怒,气得哇哇大叫,大袖一挥,“呼”的一掌,反身拍出。这一掌是他垂死挣扎,全力施为,掌力有如排山倒海!
可惜他面对的敌手不是别人,而是名震西南武林的排教教主,他一掌能令高七娘子身形微晃,却不能伤她分毫。只听高七娘子斥道:“魔头,你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还想顽抗?我认得你,我孩儿的宝剑可认不得你!”纤手一指,无忌祝禽剑剑尖刹那之间再袭封太乙的十三处要害。纵算封太乙化解得宜,无奈功力不够,只听“嗤”的一声,衣袖已被无忌的剑尖撕去了一截,肩井穴又被庄一荻的长剑刺中,顿时血流如注,半身酸麻!
高七娘子少女时期就是个得理不饶人、一不作二不休的性子,见无忌和庄一荻双双得手,如影随形,跟踪急上,掌蕴风雷,一掌拍向封太乙背心的“灵台穴”。灵台穴是人身二十六死穴之一,封太乙纵有闭穴之功,也不敢让高七娘子的掌力击中。他武功委实了得,就在这危机刹那,脚尖着地一点,硬生生地急窜出数丈开外,避开了高七娘子这一掌致命的威胁。他斗志已失,早已招架不住,只想脱身。激战中他为了躲避高七娘子的天龙神掌,后心又吃了无忌一剑,蓦地一声大吼,一口鲜血再次喷了出来,人也摇摇欲坠地跌翻在地!
其实论内功造诣,无忌和封太乙一个是玄门正宗,一个是正邪合一,比较之下,封太乙的内功要残厉霸道得多。两人若纯以内功搏斗,封太乙练有正邪合一的掌力,全力反扑,无忌最后虽可将他杀掉,也难免受伤。但无忌在深渊五年,得了白云师太的亲手指点,窥得了上乘剑法的秘奥,更初识了天山冰鉴的无上义理,在这场追逐战中,占了先天之利;封太乙虽兼修正邪两派合而为一的怪异内功,毕竟还是以他原来师传内功为基础的,他的师父是西域龟鹤门的掌门道元子,武功虽高,却难望天山剑派神功项背,封太乙无法胜得无忌,全力以赴也仅可以化解无忌的剑招。一旦高七娘子和庄一荻再加入进来,他就毫无胜算了。
庄一荻一脚踢翻了封太乙,对无忌说道:“无忌弟弟,杀了他算了!”高七娘子道:“人之将死,善恶皆灭,咱们侠义道上的人,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思后世儿孙之福吧!”即使高七娘子不肯下杀手,封太乙也难活命,但见他躺在地上,口鼻之中汩汩流出黑血,全身剧烈抽搐,双眼翻白,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活不过一时三刻了。
这时韩飞虎和杨君孟跑了回来,见到封太乙的惨相,韩飞虎叹了口气说道:“你一生作恶多端,今日埋骨异乡,算是你的报应,你好好地去吧!”伸食中二指在封太乙心窝里一点,封太乙身子微微一抽,缓缓闭上了双眼。高七娘子见了,不禁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叫范长河带几个人把封太乙的尸身拖去掩埋了。
大战已完,无忌和庄一荻双双跪下,一个叫“妈妈”。一个叫“七师叔”,喜得高七娘子眼泪都出来了,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欢喜得不知所措,接着韩飞虎和杨君孟也就在路边,以后辈弟子之礼,拜见高七娘子。他们和高七娘子年纪相差不算太大,本来不用行这样的大礼,但他们是无忌的大哥二哥,按规矩按辈分,也要大礼相见。二人口称“伯母”,三拜之后,方才作罢。然后无忌又向韩、杨两人引荐妙慧师太。
寒暄已毕,无忌问道:“厉孟雄那个魔头抓住了吗?”
韩飞虎道:“真是惭愧,让人把厉孟雄那魔头给救走了!”高七娘子吃了一惊道:“谁人有这样的本事?”杨君孟道:“我们也很迷惘,不知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斗了五十多招,结果他使出一种怪异的武功,我们俩合力也接不住他的掌力,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人救走了!”妙慧师太说道:“岂有此理,你们把那人的掌法演几招给我看看?”
杨君孟的记性比韩飞虎好,当下与韩飞虎一起拆了几招,妙慧师太看了十分诧异,说道:“这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大韦陀杵,江湖上有个韦陀门,门下三位高手并称韦陀三绝,你们听说过没有?这大韦陀杵就是韦陀门的看家绝技!”韩飞虎十分郁闷地说:“请恕晚辈直言,前辈是错了。晚辈所以说那人的掌法怪异,正有此虑。假如是大韦陀杵,晚辈断没有认不出来的道理,他用的大韦陀杵形神不似,绝不是真正的大韦陀杵,但内力之雄厚,却是晚辈见所未见!”无忌忽然想起刚刚和庄一荻一起冲上屯粮洞前山坡的时候,有人在人群中向自己发射“树箭”的情形,皱眉道:“清廷什么时候网罗了这样一位绝顶高手,却又不以真面目示人?”高七娘子道:“只想没用,须得有机会再见到真人才知端的。大伙儿先跟我回去吧,咱们容后再议。”
妙慧师太与高七娘子并肩而行,边走边说道:“我是在湖北老家听到的消息,才急急忙忙跑来给妹妹报信的。看清廷这番来势汹汹的样子,摆明了是不会将排教放过、要来个一网打尽。我担心妹妹没有周全的防范就贸然与官军接战,即使不遭受重大损失,至少也会伤害排教的根本。”
高七娘子十分感激地搀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姐姐此言是极。我这回去巫山,一是提醒那边的兄弟小心防备,另外一层意思,也是想避开敌人的锋芒,暂时离开湖南,到四川去避避风头,巫溪那一带都安排好了我才回来的。”忽听一声长啸从屯粮洞上传来,三支蛇焰箭直飞上空。范长河跑来对高七娘子说道:“教主,屈兄弟他们已把后山的残敌都肃清了!”
此时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星横斗转,夜渐沉沉,屯粮洞前火把似白昼一般,在月光照射下,形似一头张开双翼的怪鸟,在黑暗中俯瞰猎奇。众人打走到屯粮洞下,但见地上的兵器和零乱的尸首随处可见,漆黑的山道之上,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其中一名排教的教众倒在地上,看他装扮像是个小队长之类,身材魁梧,满脸凶悍之色,双臂肌肉虬结,手中拿着奇门兵器阴阳五行轮,前额一道伤痕细如柳叶,深及颅内,足见杀他的人手法快到不可思议。
地上的尸体,个个都是中刀或中剑而死,全都一刀或一剑致命,死者殊无抗手之机。绝大部分人刀剑尚未出鞘便已死于非命,可见下手的人出手奇快,绝未给人以半分生机。无忌看到这三十几人的尸首,心中忽然不寒而慄!不知杀害这些人的凶手,是在山坡上向自己发射树枝的人,还是从韩飞虎杨君孟手中救走厉孟雄的人?这个人来去无踪,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他看了一阵,站起身来,和大伙加快脚步,走上了屯粮洞山道。原来这条十余丈长的山道位置恰好在一块突出的峻岩之下,从山道上去,就可以直达屯粮洞口。火光照处,山道外峻岩峻峭,猿猴也难攀援,洞口要害,各类防御器具应有尽有,足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道两旁至少有一百具尸首,又可见清兵攻山之猛,排教抵挡之顽强。清军若是一到山下便挥师强攻,必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两败俱伤的局面,排教教众拼力死守,也难保屯粮洞不失。这时众人看了战场惨相,除了心中的震惊,就只有隐隐的担忧,一路上没一人说话。
炸毁的屯粮洞已收拾完毕,刘大刚他们也已准备好待客的吃食。但也正因为忽然在敌人中发现了预料之外的绝顶高手,所有人都禁不住吃惊,喝起酒来,自然就没那么舒心了。这人的手段手法固然令人不齿,但他显露出来的功力却又令人心旌摇动。这人藏而不露,不轻易出手,只有一个可能:他不关心排教与官军的交战结果,他是为了某件事或某个人而来。
拥有这样绝顶武功的人,屯粮洞里在场绝大多数的人都以为是“天下第一大魔头”甘凤池亲自来了,只有无忌和妙慧师太不认为这神秘人是甘凤池。他们的理由无非有二:第一,甘凤池身为寒灯会的首脑,是雍亲王格外看重的人,不是十万火急,雍亲王不会让他轻易出京;第二,以无忌和妙慧师太对甘凤池的了解,甘凤池虽然自绝正道投靠清廷甘当鹰爪,却自顾身份,从不会向人偷袭,更遑论暗箭伤人了。他可以收买奸细,但从没听过甘凤池在背后向谁偷袭。妙慧师太虽然恨甘凤池,铁定了心和甘凤池作对,但对他这点为人可说还是了如指掌的。
这些结论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得出来的:妙慧师太曾是甘凤池的枕边人,无忌又是唯一一个和甘凤池平心静气交谈过的人,他们的理由当然站得住脚。但也不能排除甘凤池怕万一湖南这边攻打排教出岔子,比如说他儿子就给无忌暴打了一顿这样的事再次发生而亲自前来的可能。
倒是杨君孟提出雍亲王身陷“九子夺嫡”,判断甘凤池既是雍亲王府中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他分身乏术,权衡轻重,未必肯为了排教干冒风险。再说,他又不是不认识无忌,和无忌动手,为什么要躲在人后呢?杨君孟说道:“甘凤池在江湖中树敌太多,他如果出京,江湖上有的是人想取他项上人头。但雍亲王若是顺利登位,给甘凤池带来的利益绝对大于攻打排教。他是个精于算计的人,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怎会分不清楚?”
既然不是甘凤池亲至,那这个人又是谁?
于是高七娘子当机立断,说道:“强敌已至墙外,这一战杀掉了一名大将,朝廷必不会善罢甘休。屯粮洞不足以据守,我们这就连夜转移吧。无忌,你认为怎么样?”她也是在酒席之间匆匆忙忙做出决定,事先没来得及与范长河刘大刚他们商量,便即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来。无忌想了想点头同意道:“死守下去,不过徒增伤亡。巫山巫溪到处险峻,比武陵山好守,而且经营水寨是排教的擅长,到了巫峡凭险据守,官军想对付我们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我建议大家分头出发,化整为零前往巫山,以免给官军集中精锐所打击!”
杨君孟道:“三弟说得有理。到了巫山就不怕了,清廷的水军在重庆,就算知道排教的人到了巫山,一时之间也鞭长莫及。排教以水为邻,进退自如,比在武陵山要方便得多,分散成股,聚而为一,令官军首尾难顾,当年明朝名将俞大猷对付沿海倭寇,采取的就是这种战法。”
妙慧师太赞道:“早就听说丐帮江南分舵灵蛇堂主号称‘小诸葛’,今日一见,真是名副其实!”于是高七娘子主意已定,吩咐撤了酒宴,传令下去,排教教众连夜收拾,安排了一批人打头先去巫山,通告沿途大小堂口接应教主和后面的兄弟入川。
高七娘子拉着无忌和庄一荻关门细谈,她见到无忌的第一眼,几乎没认出来,十几年光阴似箭,一转眼无忌从呀呀小儿长成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威风大汉,母子嗟呀流泪,几疑就在昨日。高七娘子抹着眼泪,哽咽对无忌说道:“孩儿,你一定在心里责怪妈妈为什么食言,不到天山去看你吧?”无忌握着她的手,流着眼泪说:“有一点儿,孩儿在天山举目无依,雪豹也跑了,说书张也无法常见,孩儿孤单寂寞,就只能思念妈妈,责怪妈妈为什么一次也不来看孩儿。不过后来年岁越大,才慢慢地想开了。孩儿想,妈妈不来天山,也许因为义父和孩儿的缘故,不愿重回伤心之地,所谓责怪,就不敢言之了。妈妈和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孩儿怎么能记恨妈妈!”
高七娘子听了,不由抱着无忌哭了起来。无忌说的没错,高七娘子正是因为怕见故人、怕忆往事,才狠下心来不去天山的,无忌在天山的细枝末节,都由说书张打听好了,再写信告诉高七娘子,母子之间,全靠说书张鸿雁传书来维系。后来说起天山覆灭,无忌误杀冯素素,跳下悬崖,巧遇真正的白云师太这一节,高七娘子更是落泪不止。
庄一荻在一旁,只能好言劝慰,说道:“弟弟背上弑师的恶名,始作俑者是公羊无伤,我三叔那里,我可以打包票说动他,只要纪药师不横生枝节就好办了。”原来庄一荻要回天龙寺看望师父法严大师,庄而重是交给了她两个任务,一个是给高七娘子报信,以免排教遭到清军的偷袭;第二件事那就是请动天龙寺的高僧,设法拦截无忌,甚至不惜下杀手,也要把无忌除掉。庄一荻还没到天龙寺,在半道上就巧遇了无忌。她虽然江湖经验并非十分充足,但以她这段日子和无忌的相处来看,无忌绝不像公羊无伤在江湖中形容的那样怙恶不悛,反而是个心地善良、关心他人胜过关心自己的人,杀掉他的想法早就给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所以她才会对无忌和高七娘子这样说。
高七娘子说道:“不管怎样,我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岂能一无所知?我不信无忌是杀他师父的凶手,谁敢拿这件事来害我的孩儿,我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看谁怕谁?”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有人笑道:“人家一听湘西排教教主高七娘子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有人家怕你,哪有你怕人家的时候!”
高七娘子闻言连忙擦干眼泪,笑道:“六哥来啦?”门外陆天照笑道:“我赶了几百里路,你还不开门,招待六哥喝酒?”无忌连忙打开门,和庄一荻一同向陆天照行礼。陆天照笑着把二人扶起,眼光一扫庄一荻,皱眉道:“这个淘气丫头怎么跑来凑热闹了?”庄一荻哼了一声,伸手就抓陆天照的胡须,陆天照最是爱惜自己这把长胡子,急忙闪开,庄一荻伸手再抓,陆天照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地哈哈笑着闪躲,庄一荻怎么追也追他不上,骂道:“臭六叔,给我站住!”陆天照哈哈笑道:“等着让你拔胡子吗?我又不傻。”
高七娘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止道:“你们这一老一小的真能闹!一荻,停下,不许和师叔无礼。”庄一荻扮个鬼脸,才停步不追。原来庄一荻和高七娘子的身世有些相似,不同的是高七娘子是个弃婴,不知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而庄一荻则是短暂享受过父母的关爱疼惜的,两人都是几个月大就到了天龙寺,在天龙寺长大成人。陆天照和庄一荻是一见面就有眼缘,法严大师是庄一荻的师父,但传授武功给庄一荻最多的反是陆天照。
陆天照和庄一荻的三叔庄而重并不投契,仅算点头之交,庄而重夫妇到天龙寺来看望庄一荻,陆天照和庄而重相互之间也没什么好脸色。原因是陆天照少年时情窦初开,认识一位少女,那位少女和他情投意合,但少女家中死活不同意,又怕得罪了天龙寺,于是请了人来和天龙寺交涉,请来的那人,就是庄而重的父亲庄四海,那次“谈判”,庄而重也在。陆天照那时武功未成,与庄而重比武输了一招,婚事因此告吹。那位少女改适别家,陆天照单身到老,一直未婚。但陆天照对庄一荻的喜欢疼爱是发自内心,并未因庄而重和他的过节对庄一荻另眼相看,一老一少平时嬉笑打闹,全无辈分之隔,这份亲情,是天龙寺上下有目共睹。
高七娘子给陆天照斟酒,笑道:“六哥这回算是来的不巧。我们的人正准备转移入川前往巫山,只能委屈六哥,先饮残酒了。”陆天照道:“六哥向来是无酒不欢,有酒便好,有什么委屈的?咱们师兄妹要不了这么讲究。”高七娘子问道:“听说六哥去了一趟杭州,接秋山大师回寺,可还顺利吗?”
陆天照点头道:“还算好,秋山大师路上染了风寒,回到天龙寺病了一场,将养了些时日,我出门时他已基本无碍了。对了,你们为什么去巫山?”
高七娘子把白天的战况一说,陆天照道:“若是如此,转移宜早不宜迟,什么时候启程?”高七娘子说道:“明天一早就走,所以小妹说六哥今日来得不巧。”陆天照哈哈笑道:“我正好也想去四川游玩,顺道去拜访拜访四川各地的朋友,就与你们一道同行吧!”高七娘子十分欢喜,说道:“也好,无忌刚才跟我说起你,我也正有心请六哥点拨他呢。”
陆天照听了,拍着无忌的肩膀对高七娘子大笑道:“六哥说的话,你愿不愿相信?用不了几年,我不但不能指点无忌,没准无忌还可以指点我了呢!”高七娘子听了十分惊讶,以为陆天照在说客套话,陆天照说道:“无忌的剑法师承天山双绝,单说这一方面,我已不如他了,我只是痴长岁数,功力稍胜,谈到指点剑法,我的确不敢。”他所说的有些惊人,在不知底细的人听来,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荒诞”,但高七娘子自小与这位六哥最是投缘,她很少听见陆天照夸赞别人的剑法,今天是破天荒第一回,听了陆天照的话,她的心中真是又惊又喜。
无忌赶忙说道:“是六伯抬举侄儿,侄儿是真想得到六伯的指点的。”陆天照笑着说道:“以你今天的功力,我要指点你,颇费气力。以后你有机会和你妈妈到天龙寺来,听听大师伯的讲授,那才叫受益匪浅呢。”高七娘子点头道:“大师兄向来深自内敛,外人不知他武功深浅,以小妹之见,只怕他的修为绝不下于甘凤池那个大魔头。无忌,六伯说的没错,日后你见到大师伯,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陆天照岔开话题,转而向无忌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我还没跟你说呢。”无忌忙问道:“什么好消息?”陆天照笑道:“你大哥宇文雷离开杭州到了四川,他请我捎口信,希望能与你在峨眉山相会呢。”无忌听了大为欢喜,说道:“宇文大哥去峨眉山干什么,六伯知道吗?”陆天照笑道:“你的宇文大哥几岁了?宇文家七代单传,他是奉母亲之命去峨眉山拜见外家一位长辈,准备迎娶外家那位长辈一位朋友之女回乡成亲的。女家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气,是西川大侠叶梅荪叶大侠的掌珠叶灵犀小姐。”
高七娘子道:“叶梅荪叶大侠在武林中声望极佳,我在四川见过他几次,相谈甚欢,私交还不错。嗯,宇文家在江湖中名望颇高,叶大侠的掌珠嫁给宇文家,这两家联姻,上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孩儿,等我们安定下来,你和一荻代我跑一趟峨眉山,向叶大侠致喜。”她故意把无忌和庄一荻在话语中“捏”到一起,因为她喜欢美丽大方的庄一荻,希望无忌和庄一荻将来能走到一起,幸福美满。无忌没反应过来,庄一荻却是玉雪聪明,一听就知道高七娘子言外之意,面带娇羞,急忙走开,留下高七娘子和陆天照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