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爬上防盗门时，我正往红烧肉里加第五勺糖——这是父亲唯一肯下咽的食物。灶台上手机突然震动，家族群里跳出一张照片：弟弟的新婚房客厅，父母坐在真皮沙发上逗弄双胞胎孙子，背后的檀木供桌摆着我家去年被卖掉的青花瓷瓶。
锅铲掉进汤汁溅起褐斑，手背的灼痛抵不过群聊里弹出的语音："你姐不是说换季关节炎犯了吗？我看给老周家当免费保姆倒是利索得很。"母亲沙哑的嘲讽混着麻将碰撞声，像极了每月初催要生活费时的语调。
"小周给的护工费该结了吧？"父亲杵着龙头拐闯进厨房，袖口还沾着隔壁王老太给的蛋黄酥渣。我盯着他腕间新换的智能手表，表盘照片是上周弟弟带他们游西湖的合影——那天我刚退掉复诊号源，因为父亲说心脏支架复查不急。
冰箱突然断电，冷藏室的胰岛素针剂开始发软。丈夫沉默着把备用冰袋塞进去，这个倒插门女婿的后颈还留着父亲砸烟灰缸的疤。十年前弟弟创业失败，父亲逼我们抵押婚房时也说过："你招女婿不就是防着这天？"
暴雨砸在违章搭建的阳台上，父亲鼾声混着雷声炸响。我摸出藏在米缸底的记账本，泛黄纸页上爬满歪扭数字： - 2005.9.1 弟大学学费 18000（借高利贷） - 2018.6.15 爸心脏手术 80000（卖房款） - 2023.3.8 护工费 -3000（弟买房借款）
最新页还粘着儿童退烧贴，那是女儿中考前夜我陪护父亲时，她独自在家高烧40度的证明。窗外的紫藤萝被风雨扯断，二十年前弟弟撕碎我师范录取通知书那晚，也是这样的暴雨。
"下月我们去养老院。"丈夫突然开口，手里攥着房产中介的宣传单。我这才发现他藏起了所有刀具——自从上周父亲嫌菜太咸掀翻餐桌，女儿已经三天没回家吃晚饭。
凌晨三点，急救车刺破雨幕。父亲捂着胸口骂我故意饿着他时，手机屏亮起弟弟的语音："姐，爸的退休金卡怎么显示在海南消费？我正带客户潜......"救护车鸣笛吞没了后半句。
缴费单在自动打印机里缓缓吐出，我摸到包里两个手机：一个存着37个未接的家长群消息，另一个屏幕裂痕里嵌着弟弟公司上市新闻截图。护士站电视正播家庭调解节目，嘉宾拍桌怒吼："凭什么让女儿当人肉提款机？"
电梯镜面映出我两鬓的白发，这个月第四次被人认成父亲的姐妹。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六十秒语音："你弟说护工费从你年终奖扣，双胞胎早教班要交......"走廊尽头，丈夫正弯腰捡起被父亲摔碎的助听器，那是他用戒烟三年的钱买的。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在知情同意书签下名字。笔尖划破纸面的瞬间，突然想起二十岁生日那晚，母亲把剁椒鱼头推给弟弟时说的话："姐姐要让着弟弟，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