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天冷得连炕都凉了，可我的心比这炕还冷。站在厨房里，手里端着一碗刚炖好的排骨汤，热气腾腾的，却暖不了心里的寒。父亲坐在炕上，嘴里念叨着弟弟：“你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啊？去年这个时候，他早就来了，给我买了一件新棉袄，还带了一箱牛奶……”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九年了，父亲在我家住了整整九年，吃喝拉撒我一手操持，可他嘴里最孝顺的，永远是那个一年到头只回来一两次的弟弟。 “爸，你看看这排骨，炖得烂不烂？”我试图岔开话题。父亲扒拉了一下碗里的汤，不满地嘟囔：“这汤太油腻了，还是你弟弟给我买的鸡汤好。”我手一抖，差点把筷子摔在桌上。深吸一口气，我忍了。婆婆看不过去，小声嘀咕：“九年了，他有几天是在你弟弟家过的？就回来待个两天送点东西，这就成了孝顺？你这当爹的，心也太偏了。”我低头不语，心里却止不住地泛酸。九年了，我为了照顾父亲，把自己的日子都快搭进去了，连孩子都是婆婆帮忙带大的。可在父亲眼里，我再怎么做，都比不上那个“孝顺”的弟弟。 大年三十早晨，弟弟终于来了，带着媳妇和孩子，风风火火地进了门。“爸，给您买的新衣服！这可是羊毛的，穿着可暖和了。”弟弟殷勤地递过一个袋子。父亲一看，眉开眼笑，摸着衣服的料子：“哎呀，这手感就是不一样！还是我儿子贴心啊！”我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这衣服跟去年送的几乎一模一样，估计又是在商场随便挑的一件。可父亲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立刻就要试穿。弟弟拍拍我的肩：“姐，这几年辛苦你了，爸年纪大了，得多顺着点。”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我心里。我冷笑了一下，看着他：“顺着点？你一年回家几次？他有病了，是谁半夜背着去医院？冬天尿床了，是谁给他换洗？顺着点？你倒是回来顺一顺啊。” 弟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姐，你这话说的，咱俩都是他儿女，孝顺本来就是应该的。”“是啊，孝顺是应该的，可你倒是孝顺点啊。”我扭头看着父亲，“爸，你不是总说弟弟孝顺吗？行，我也不能占你这个便宜。今天，我送你去弟弟家，你在他家过年！”父亲愣住了，嘴巴张了张，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去你弟弟家？”“对啊，弟弟不是孝顺吗？你这么喜欢他，那就去他家住，享享福。”我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收拾父亲的衣服。弟弟的媳妇脸色立刻就变了：“姐，这……爸不是一直住你这儿吗？咱家房子小，住不下……”“那就挤一挤，你们家可比我们家宽敞多了。”我头也不抬地继续收拾行李。父亲急了：“可是我……”“没什么可是的，爸，你不是总说弟弟孝顺吗？你在我这儿住九年了，也该去享受享受弟弟的孝心了。”我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弟弟脸色难看，低声道：“姐，这不是闹着玩的吗？”“我没闹着玩，爸，我送你去。”我站起身，扶起还在愣神的父亲，朝门口走去。弟弟的媳妇一下急了，连忙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小声嘀咕：“快拦着点啊……”可我没给他们机会，拎着行李，扶着父亲，直接出了门。一路上，父亲都沉默着，直到快到弟弟家时，他才低声问了一句：“你真让我住你弟弟家？”“当然，我也该歇歇了。”我淡淡地说。到了弟弟家，我把行李往他家门口一放，转身就走。弟弟苦笑着，扶着父亲进了门，嘴上还在嘀咕：“爸，您就住几天吧……” 那一天，我回家后，头一次觉得年夜饭格外香。九年了，我终于不用再被偏心的父亲折磨，终于能过个清净年了。后来，父亲在弟弟家住了不到一个月，就被送回来了。弟弟的媳妇实在受不了，打电话哭着求我接回去。我没拒绝，还是接了回来，但有些东西，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父亲的眼神没那么偏心了，弟弟的话也不那么硬气了，而我，终于学会了不再一味忍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