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兰躺在养老院3号楼207床上，尿骚味混着消毒水直冲鼻腔。 她浑浊的眼珠盯着天花板的霉斑，就像十年前确诊阿尔茨海默症那天一样。 三个儿女围在病床前红着眼眶发誓"一定伺候您到百年"，如今只剩二女儿王丽萍每周来送一碗青菜粥。 "大姐走的时候才62岁，胃癌晚期还攥着降压药往妈这跑。"王丽萍把凉透的粥倒进马桶，水声盖不住她的哽咽，"老三去年心脏搭桥，医生说不能熬夜，不信邪非要值夜班，结果栽在妈床边上再没起来。"她指缝间的金镯子豁了口，那是扛不住护工费时当掉的陪嫁。 养老院账本上记着每月5800的费用，王丽萍笔尖悬在汇款单上抖得厉害。上个月亲家母抱孙子，她掏不出红包，儿媳妇已经三个月没让见孙女。丈夫蹲在阳台抽了整夜的黄鹤楼，烟灰缸里那句"要不把老房子押出去"烧得她心口发烫。 最刺痛的是翻出母亲枕头下的存折——98万的拆迁款，密码还是早逝父亲生日。大姐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这笔钱要给妈留着治病"，可三个骨灰盒都落土了，存折上的数字纹丝未动。上周末二舅来探望，瞥见存折时突然说："当年你爸走前找我做过公证......" 王丽萍站在养老院缴费处，听见背后有人喊"张凤兰家属"。她望着缴费单上的红色印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玻璃窗映出她鬓角的白发，恍惚看见大姐举着CT报告单说"咱得对得起良心"，老三弥留时还在叮嘱"该花的别省"，而存折在包里发烫得像块烙铁。 养老院走廊传来《难忘今宵》的歌声，春节快到了。王丽萍突然想起女儿出嫁时，母亲把金镯子套在孩子腕上说的那句"传家宝要代代传"。她摸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缴费单轻飘飘地落进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