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荫

这是件真实的故事，故事就发生在我的身上，那是人民公社时期的1972年。

我们这里是一个富裕的村庄，生产队副业搞得不错，社员的家庭副业也发展得好，在贫穷的年代，没有饿着，也没有穷着。虽然粗茶淡饭，却也知足常乐。

那时，我家养了一头老母猪，是七零年从江南焦店买回来的，叫二花脸猪，全身皮毛乌黑油亮。那一年的年底，老母猪产了16只小崽子，养到春节后被生产队五六户人家捉过去12只，还有4只小的没人要。

后来又吊了半个月的奶，还是没人买，买猪买头炮不买腊巴（家乡方言：买大不买小），当时咬了咬牙，全部留着自家养。以前我家每年只养两头猪，到年底卖一头，留一头杀年猪，从来没有养过4头，没办法，小猪没人要，自己多吃些苦。

那个年代猪和人一样，也没有好食吃，喂的野草、树叶、麸皮、稻糠，唯一的精料是豆粕，却舍不得多喂，就像药店的药引子一样。后来草铲光了，把门口河里的河草捞上来煮熟了当饲料。

好不容易养到年底，猪长大了，两头有一百五六十斤重，最大的一头有一百八十斤，然而，那头小的却很小，约八九十斤。这头猪离开老母猪时就瘦小，再加至体力不支，抢食抢不过它们三头，就成了矮将（僵）军了。

腊月一十左右，先把三头大的推到公社食品站卖了，把那头小的留下来，想多加些豆粕催催肥，养它半个月或许够得上秤。哪知道，这猪非常能吃，把肚皮撑得像牛皮鼓一样，就不长大，只长肉，不长个头。

老家人称这种猪叫做“聚宝盆”，意思是虽然不长大，却浑身是肉，肉滚滚的。因为这种猪生下来个头小，在老母猪肚子里就发育不良，骨架小，自然不出大，只长肉不长肉头。

养到腊月二十左右，眼看要过年了，便把它推到食品站，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变几个钱。司秤员老李称了一下，才92斤，说是不够秤，不肯收。那时猪分六个等级，低于120斤是不收购的，这是规定。

看来，只得厚着脸皮和老王磨嘴皮子了，我说这猪出肉率高，收过去不吃亏。老王客客气气的递了根大前门给我，两手一摊，说，即使92斤猪出92斤肉也不能收，他做不了主，叫我别为难他。

意思我懂了，让我去找站长。那时，食品站在我们地皮上，我又是生产队队长，和站长的关系还算不错，便直奔他办公室，猜想这点面子总要给吧。哪知，站长也感觉为难，说猪皮不足尺，没办法处理啊。

那个年代，猪肉是不带皮的，都剥皮肉，猪皮是个宝，由国营肉联厂的皮革车间加工后出口创汇。猪皮的尺寸是有严格要求的，整张皮要达到一定面积。

站长被我缠得没办法，说是让我把猪先推回去，到腊月二十四再推过来，想办法帮我处理掉。

到了腊月二十四，一大早把这“聚宝盆”又推了过来，站长安排宰杀间杀了，烫毛的。别看猪不大，肥肉却厚实，有六七公分厚的膘，肉滚滚的，过了下秤，居然杀了66斤肉。

站长让我把猪肉装上手推车，猪下水也让我带走，他写了个条子，叫我把猪肉送到公社大院食堂，找司务长姚师傅。姚师傅把猪肉收下来后，给我结了下账，一共47块钱。

原来，公社今天召开老干部老党员春节前冬训会议，他们都是老革命，公社要管饭的，司务长早早到食品站预订了五六十斤猪肉，食品站站长便卖了个人情给了我这老队长。

路上，我算了一下账，一头120斤的六等猪也不够卖50.4元，我这九十斤不够秤的“僵军猪”却变现47块钱，还落了一套猪下水自己吃吃，站长是帮了大忙了。

那年春节没有称肉，红烧猪头、白煨猪爪子、炒猪肝、炒猪肚、炒猪心、炒肥肠、白果猪肺汤、猪油熬渣包馄饨，摆了满满一大桌，热气腾腾，香喷喷，一大家热热闹闹的。

那年的年夜饭挺丰盛的，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再也没有这样热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