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哥,你死了吗?”
山林里,春雨过后,枯枝败叶下钻出许多蘑菇,颜色瑰丽。
一个八九岁,身形瘦弱的男孩趴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男孩手里攥着一柄小巧的匕首,黑色手柄上嵌着一颗红色宝石,利刃闪着寒光。
男孩侧趴着,露出半张脸,五官精致无比。
苍白的面颊上沾染了血迹,斑斑点点,给那罕见的俊美增添了些许诡异。
在他身边,蹲着一个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后背着小竹篓,里面装了许多漂亮蘑菇,五彩斑斓。
她歪着小脑袋,眨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男孩毫无血色的脸,奶呼呼的小脸蛋满是担忧:“小哥哥?”
男孩依然毫无回应。
小姑娘眨了眨黝黑纯净的眼睛,伸出小短手,在男孩鼻子下探了探,随后,眉眼弯弯:“还是活的。”
她起身,把小竹篓从背上拿来放在一边,又蹲回去,扳着男孩的肩膀,费了好大的劲儿,吭哧吭哧把他翻了个面。
小姑娘抬起手,胖乎乎的小手上一片猩红。
血腥,可怖。
可她毫无惊慌,也无惧怕,只是略带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便低头去查看。
男孩肩膀处的衣衫破烂,几个血窟窿露了出来,鲜血汩汩直冒,黑色的衣衫已经浸湿。
“受伤了。”小姑娘伸手想去抱起男孩:“小哥哥,芊芊带你回家。”
奈何小胳膊小腿力气太弱,试了两次,却是徒劳。
她回头,朝来的方向喊:“大毛哥,这里有人受伤了,芊芊抱不动!”
甜甜糯糯的小奶音,随着山风飘远。
可许久,只有鸟鸣虫叫,并无人声。
小姑娘把手上的血迹往草丛上擦着:“不怕嗷,芊芊会救你的。”
手上血迹擦掉,小姑娘四下里看了看,杂草丛生。
唯一能入口的,只有一丛丛的苦丁菜。
她随手扯了一把,放在嘴里嚼着。
又苦又涩,小姑娘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鼓着腮帮子快速咀嚼,把菜嚼碎,吐出来,敷在了男孩肩膀的几个血洞上。
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费劲巴拉地把男孩的头抱进自己怀里,就那么抱着。
“小哥哥不怕,一会儿你就能好了。”
正唠叨着,前面的草丛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声响。
抬眼看去,竟是一头还未成年的半大灰狼。
灰狼站定,露出锋利的尖牙,呲牙低吼,对着二人做出攻击的姿势。
狼脖子的皮毛上鲜血淋漓,似是被利器割伤。
小姑娘看了眼男孩手上一直紧紧攥着的匕首,明白了。
开口道:“你咬伤了小哥哥,小哥哥也伤了你。”
灰狼再次低吼。
小姑娘招了招手:“你莫要伤他,我给你治伤可好?”
灰狼哼唧了一声,迈着虚晃的步子走了过来,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没入泥土。
它围着二人转了一圈,随后凑近小姑娘嗅了嗅。
小姑娘随手薅了一把苦丁菜,对着狼晃了晃,稚嫩无辜的目光满是真诚:“我不会伤害你。”
灰狼低头又嗅了嗅,俯身趴在她腿边。
“乖哦,一会儿就好。”
小姑娘伸手摸了摸灰狼的脑袋,把苦丁菜放进嘴里嚼碎,吐出来,敷在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上。
伤口太长,她嚼了几把苦丁菜,才把伤口敷好。
茂密的山中,一个小奶团子,怀里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小少年,身边老老实实趴着一头灰狼。
小姑娘可爱漂亮,而少年和狼,皆是满身血迹。
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又有一丝莫名的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把灰狼伤口上的苦丁菜碎末拿开。
就见刚才血流不止的伤口已经止血,赫然已经有了愈合之相。
小姑娘摸了摸灰狼的头,奶声奶气,又老气横秋地哄着:“没事了,回家去吧,以后莫要轻易伤人,也不要被人伤到。”
灰狼起身,在她身上拱了拱,穿过草丛,步伐矫健稳当地走了。
树林归于平静,小姑娘低头看向自己腿上的男孩。
就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漂亮的凤眸半睁半闭,尚未完全清醒。
小姑娘弯着眼睛,惊喜道:“小哥哥,你好了?”
“水。”男孩声音虚弱,目光迷离。
小姑娘把腰间的小水囊解下来,晃了晃,却发现水囊已经空了。
“我去帮你找水,你等我嗷。”
她把男孩的头轻轻放在地上,爬起来,背起小竹篓,拿起水囊,迈着小短腿就走。
男孩看着那小小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再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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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你跑哪去了,可急死我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手里拎着把砍柴刀,背着篓子,满头是汗,气喘吁吁跑过来。
当他看到小姑娘衣裳上的血迹,吓得脸色大变,声音都变了调:“芊芊,你受伤了?”
小姑娘背着小竹篓转了个圈,声音甜甜的:“大毛哥,我好好的呢!”
李大毛拍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那这血怎么回事?”
“有个小哥哥受了伤,他要喝水。”芊芊晃了晃手里的空水囊。
大山周围的村民,靠山吃山,上山打猎,采摘山货的比比皆是,有人受伤不足为奇。
李大毛拍了拍腰间的水囊:“我这还有水,你带我去看看。”
芊芊牵起李大毛的手,带着他回到刚才的地方。
却发现,地上只有一把掉落的匕首,人已不知去向。
“小哥哥?”芊芊捡起匕首,转着圈喊,四下寻找。
李大毛蹲在地上,仔细观察。
潮湿的泥土上,血迹斑驳,有芊芊的小脚印,孩子躺过的痕迹,大人的足迹,还有狼的爪痕。
李大毛眉头紧皱:“芊芊,别找了,你说的人,应该是被救走了。”
大毛的爹爹是猎户,他从小就跟着一起打猎,擅长追踪。
小姑娘信他,点了点小脑袋:“那就好。”
李大毛起身,拉着小姑娘的手急匆匆就走:“这里有狼来过,咱们也快些离开。”
小姑娘并未多说,背着小竹篓,跟着李大毛匆匆走出山林,下了山。
到了山脚下,看着前面的农田和不远处的村庄,李大毛才松开小姑娘的手。
把背上的竹篓放在地上,柴刀一扔,拄着膝盖大喘气:“芊芊,山上太危险,以后你别跟着我来了。”
小姑娘不愿意,小嘴嘟了起来:“大毛哥,我保证下次不乱跑了。”
她喜欢到浓郁葱茏的山里去。
在山里待着,她就精神百倍,从头到脚都舒坦。
可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又是最小的,平日爹娘和哥哥们护得紧,哪里肯让她跑到毒蛇猛兽时常出没的山上来。
今儿是爹娘和大哥二哥去县城赶集卖菜,把她放在隔壁李婶家,她才得着机会,赖着大毛哥带她上山捡蘑菇。
小姑娘仰着小脑袋,抱着圆乎乎的小拳头作揖:“大毛哥,我以后乖乖听话,你就带着我吧。”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长得奶呼呼的,招人稀罕得紧,让人不忍拒绝。
可李大毛想到刚才地上掉落的狼毛和血迹,一阵阵后怕。
刚才他追一只山鸡,一个不留神,小姑娘就不见了踪影,差点儿就被狼给吃了。
他连连摆手:“不行,你要出什么事,别说你爹娘,就是你大哥和二哥就得把我打死。”
见他态度坚决,小姑娘把小竹篓拿下来,献宝一样,把她捡的为数不多的那几个大松树蘑捧起来,上前就往李大毛的手里放。
奶声奶气打着商量:“大毛哥,我捡的这些松树蘑都给你,你下次还带我好不好。”
可李大毛却一眼看到了小姑娘竹篓里的那些蘑菇,忍不住惊呼出声:“老天爷呦,你这小丫头捡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看着小姑娘竹篓里装着的红艳艳,蓝幽幽,紫盈盈的蘑菇,李大毛脸都绿了。
“芊芊,刚才上山的时候,大毛哥不是跟你说了嘛,这样的蘑菇有毒,吃了会死人的。”
他没接小姑娘手里抓着的那几个松树蘑,而是抢过小姑娘的竹篓,把竹篓里那些五彩斑斓的蘑菇悉数倒在地上,用脚一顿狂踩。
眼睁睁看着那些漂亮蘑菇被踩得稀碎,小姑娘舔了舔嘴唇,一脸心疼。
李大毛把自己背篓里的蘑菇往外拿,把柳若芊的小竹篓装得满满登登,随后又把小姑娘手里捧着的那几个松树蘑放回她的小竹篓,好声好气交代:“芊芊,你记住了,这样的才是能吃的。”
两人各自背好篓子,李大毛牵起小姑娘的手就走。
边走边絮叨:“走吧,时候不早了,待会儿先回你家,你把衣裳换了,我给你洗了……”
小姑娘攥着捡来的匕首,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满眼可惜。
那样漂亮的蘑菇,她偷偷烤着吃过,好香的。
可这事,她不能跟任何人说。
因为,别人吃了都会死,而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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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晋国皇宫。
长宁宫内,灯火通明。
殿内的柚木地板上,血流了一地。
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皆是身首异处。
新帝陆韧古身着黑色常服,单腿屈起,斜靠在金丝楠木软榻之上,姿态闲适。
刚满二十岁的男人,剑眉入鬓,眸深似海,鼻梁高挺,俊美得宛若神祇。
薄唇微微弯起,神情慵懒。
只那苍白面颊上溅落的点点鲜红血迹,又衬得他犹如地狱修罗。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一只手随意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捏着一把黑色手柄的匕首在把玩。
随着烛火跳动,利刃发出幽幽寒光。
三丈外,十数名宫女和太监俯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直滴。
在他们身后,站着二人,冷面侍卫统领邹起,大太监全福,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许久,陆韧古随意挥了下手。
“是,陛下。”邹乞应道,转身出门吩咐一句。
片刻过后,四名侍卫进来,面无表情地把两具尸首和头颅拎了出去。
大太监全福低声对地上跪着的太监宫女们说道:“还不快起来收拾。”
众人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悉数起身,打水的打水,拖地的拖地,燃香的燃香,各自忙碌起来。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动作却又异常熟练,配合默契。
显然,此刻发生之事,乃是常态。
众人安安静静忙碌着,陆韧古起身,往后殿走去。
大太监全福抬脚想跟上去,又念及三丈的规矩,只好停在原地。
犹豫片刻,才试探着开口:“陛下,丞相府的小姐,今日送进宫了。”
陆韧古停下脚步,转身开口,声音低沉清冷,富有磁性。
“先前逼朕纳妃,丞相大人跳得最欢,轮到他,却百般推阻,迟迟不肯将人送进宫来。怎的今日倒是舍得了?”
全福一个太监,不敢妄议朝政,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御前侍卫统领,兼天子私兵金狼卫总指挥史邹乞。
邹乞上前一步,抱拳禀道:“陛下,送进宫来的,并非柳家大姑娘柳沐瑶,乃是丞相府新寻回来的二姑娘,柳若芊。”
似是听到什么有趣之事,陆韧古嘴角淡淡勾了一下:“说来听听。”
邹乞接着道:“丞相府对外的说辞是,二姑娘自小体弱多病,得了大师指点,只得养在乡下,及笄了才接回来。”
“但据臣所查,这位二姑娘乃是四岁那年上元节花灯会上走失,五日前才寻回。而柳家大姑娘,乃是养女。”
陆韧古展颜,轻笑一声:“为了个养女,竟舍得将亲生女儿送给朕。柳相对朕,当真忠心。”
邹乞和全福自幼就跟在陆韧古身边,看着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却都觉得不寒而栗。
见陆韧古沉默,全福揣摩着圣意,战战兢兢开口:“陛下,今晚可要这位柳姑娘过来给您诵经?”
“不必。”陆韧古语气淡淡。
回到丞相府才几日,想必知之甚少,喊来也是无趣。
陆韧古说完,转身往里走,可身形突然晃了一下,扶了一下屏风,才堪堪站稳。
他眉头微蹙,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邹乞箭步如飞,眨眼到了他身边扶住:“陛下,可是头又疼了?”
全福也顾不得那三丈外回话的规矩,忙不迭上前,扶住陆韧古另一只胳膊,眼眶通红:“陛下,奴才扶您去歇着。”
陆韧古想说不必如此小题大做,奈何头晕脑胀,懒得开口,由着二人扶着往里走。
【迟大人外出给陛下寻药,已经两月有余,却至今杳无信音,也不知如何了,看来得差人去找一下才行。陛下的头疾最近发作得愈加频繁,眼看着中元节将到,再找不到对症的药,怕是麻烦。】邹乞略带粗哑的声音传来。
【哎,这些个太医全都是一群废物,连陛下的头疾都医不好。看着陛下日日受罪,我这心里头真是,跟刀挖的一样疼。】全福尖细的声音,带了哭腔。
陆韧古扫了二人一眼。
邹乞神情忧虑,全福红了眼眶,可二人的嘴,却丝毫未动。
陆韧古声音温和:“不必担心,朕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陛下!”全福脸色一变,忙开口想劝,却被邹乞横了一眼,只好闭嘴。
【呸呸呸,童言无忌!陛下也真是的,贵为天子,嘴上没个忌讳,一天到晚把这些个晦气的字挂在嘴边,等什么时候迟大人回来,我得让迟大人好好劝劝陛下,别总死啊死的……】
听着全福絮絮叨叨的心声,陆韧古只觉得头越发疼了,只想把他打发走。
“全福,这里有邹乞,你亲自去给朕端一碗安神汤来。”
“是,陛下。”全福松开陆韧古的手臂,后退几步,转身招手带上两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往御膳房的方向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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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陆韧古先是在水盆中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洗掉,这才褪去衣衫,进了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浴桶中坐好。
成年男子的身体肌肉紧绷,线条优美流畅。
两条结实有力的手臂随意搭在浴桶边上,左肩上有几个不规则形状的淡淡伤疤。
他身体后倾,头靠在桶壁上,合眼养神。
热气蒸腾,衬得俊美无双的男人虚幻飘渺,不似凡人。
邹乞背对着陆韧古,站在寝殿门口守着。
许久,估摸着浴桶中的水凉了,这才接过门口小太监手里的热水,走进来倒入浴桶中。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水倒完,邹乞拎着水桶,并未离开。
陆韧古眼帘微掀,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冷面侍卫:“怎么?”
邹乞:“陛下,中元节将至,您作何打算?”
又是一年七月半,难熬啊。
陆韧古轻叹了口气,道:“去庙里住上几日吧。”
邹乞莫名松了一口气:“是,臣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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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角落,一处僻静的宫殿,醉花宫。
硕大的宫殿漆黑一片,只有卧房点了烛火。
软榻之上,歪躺着一个身段纤瘦,微见玲珑的妙龄少女。
肌肤白皙如雪,细腻如玉。
五官精致,哪怕尚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粉嫩面颊略显稚嫩,也已能看出倾国倾城之姿。
她就是柳相府今日刚送进宫来的二姑娘,柳若芊。
柳若芊神情萎靡,宛如一只猫一样,慵懒地窝在榻上。
纤长浓密如蝶翅一般的睫羽扑闪扑闪,昏昏欲睡。
自打五日前,她被接回丞相府,就一直被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蔫了。
先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天一亮,她就要找个长满花草树木的地方窝上半天,好好缓上一缓。
她的两个丫鬟,灵芝和灵烟,正忙忙碌碌地拾掇行李。
看着满身倦意的柳若芊,灵烟轻声问道:“姑娘,刚才领咱们过来的管事公公说,侍奉的太监和宫女,明日才会指派过来。”
柳若芊睫羽轻颤,朱唇微启:“无妨。”
灵烟:“那奴婢去御膳房领取晚膳。”
柳若芊抬起芊芊玉手,懒懒地摆了一下:“不用。我没胃口,你们若是饿了,不是还带了些点心,先将就一晚。”
天都黑了,又是刚进宫,人生地不熟的,没必要折腾。
灵烟松了一口气:“是。”
二人接着收拾行李。
丫鬟灵芝眨着一双好奇的眼,低声问道:“灵烟姐姐,咱们姑娘是什么位份?”
灵烟端庄清丽的脸上愁容不展:“美人。”
灵芝想了想,又问:“听说陛下还没有迎娶皇后,也没有贵妃,那宫里是不是咱们姑娘最大?”
听着这无知无畏的愚蠢问题,灵烟眉头越发锁紧,久久无语。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灵芝又追问:“灵烟姐姐?”
灵烟放下手里正在叠着的衣裳,望着空空荡荡的宫殿,重重呼出一口气。
堂堂相府嫡女,说是进宫为妃,可整个相府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偏偏这对主仆一无所知。
大难临头了,做主子的丝毫没有察觉,一进门就歪倒在榻上,没心没肺地酣睡。
灵芝这个丫鬟,也是毫无规矩,从一进宫门开始,就拉着她,口无遮拦地问东问西。
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这一屋子的人,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灵烟深吸一口气,走到软榻前,直直跪了下去,膝盖撞击红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半睡半醒的柳若芊睁眼,带着睡意的声音软软的,满是不解:“怎么了这是?”
灵烟开口,声音压抑:“姑娘,奴婢有话说,事关我们主仆三人的生死。”
柳若芊抬眸,看向一旁傻眼的灵芝。灵芝忙摆手:“奴婢不知。”
“起来说吧。”柳若芊打了个哈欠,忍着一身倦意,挣扎着起身坐好,灵芝忙拿了个软垫依在她身后。
灵烟却不肯起身:“姑娘,等奴婢说完,您若还想让奴婢起身,奴婢再起不迟。”
刚做了五天的丞相府千金,还不习惯被人跪来跪去,柳若芊微微蹙眉,却也没再强求。
主要是,这个灵烟,是临进宫前一天夜里,丞相夫人塞给她的。
一天的主仆情谊,就算她命令灵烟起来回话,她也未必会听。
既然愿意跪着,那就跪着好了。
“灵芝,你去门口守着。”灵烟吩咐。
灵芝看向柳若芊,见柳若芊点头,她才转身走向门口。
灵烟垂眸,面上带着决绝之意,声音压得极低:“姑娘,您可知,原本进宫的,该是大姑娘。”
柳若芊点头:“听柳夫人说,陛下选中柳家姑娘为妃,但大姑娘已然定亲,这才四下寻回了我,送我进宫。”
说是送,实际上是逼。
柳相和柳夫人那对狗夫妻,仗着手中权势,拿她养父母和哥哥们的性命逼她就的范,完全不顾血脉亲情。
虽然她也不是她们真正的女儿,但心中还是很气,替那早早没了的小姑娘感到不值。
见柳若芊目光单纯,灵烟咬了咬牙:“姑娘,相爷和夫人骗了您,大姑娘还未定亲。”
柳若芊:“那给皇帝陛下做妃子这么好的事,为何他们都不愿大姑娘进宫?”
灵烟膝行着往前凑了凑:“据奴婢所知,大姑娘虽未定亲,却是心有所属。”
柳若芊:“有了心上人,那倒是情有可原。”
说到心上人,可惜她的大毛哥了。
虽然大毛哥还不算她的心上人,但大毛哥从小纵容她,若是嫁给他,央他在山上给她建个茅草屋,时不时去山上住上几日,岂不快哉。
可惜了,还没等到大毛哥出征归来和她相看,她就进宫了。
“姑娘?”见柳若芊居然在走神,灵烟无奈唤她。
柳若芊回神:“你接着说。”
灵烟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又低了低,几不可闻:“姑娘,大姑娘之所以不愿进宫,乃是因为当今陛下,是个暴君。”
柳若芊歪了下头:“暴君?”
见她似乎不解,灵烟低声解释:“就是很残暴,杀人如麻。”
柳若芊微微蹙眉:“残暴吗?”
她在民间,只听说陛下骁勇善战,乃是大晋第一战神。
身为皇子之时,就带兵收复了许多丢失的疆土,后来更是一举夺取皇位,虽然听说是弑父杀兄上的位……
但话本子里都说了,天家无亲情。
加之前面的皇帝昏庸无能,能者胜之,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吧。
想到自己在军中当了校尉的大哥,柳若芊下意识维护:“陛下是战神呐,征战沙场,斩杀敌寇,就算杀得多一点,好像也情有可原吧。”
而且传闻,当今陛下乃是大晋第一美男子呢。
看着柳若芊那变得亮晶晶的目光,灵烟一个激灵,不顾尊卑,伸手握住柳若芊胳膊晃了晃,焦急不已。
“姑娘醒醒,陛下他不只在战场上杀人,他还斩杀嫔妃,单单这个月,陛下就已经杀了五名美人,且还都是,直接切掉了头颅。”
柳若芊一惊,眼睛忽地睁大,下意识捂住细嫩的脖颈,声音中的困倦之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