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59年，49岁的李商隐在家中病故。家人在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沾满泪痕的纸，纸上写的就是《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事实上，这本是一首无题诗，“锦瑟”是后人起的。无题诗是李商隐最具代表性的诗作。脍炙人口的佳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都出自李商隐的无题诗。

因为没有标题，创作更加自由，因此他更倾向于用这种方式表达真实的自己。按道理说，诗人都是借诗言志，但李商隐三度入幕，一生漂泊，大多数时候只能按别人的想法和意志代写书文，有时为了前途还要向当权者卑辞求援。

人生往往不能两全，拥有了一样就很难再拥有另一样。李商隐在婚姻上美满顺遂，一起中进士的好友把他介绍给老婆的妹妹雪娘，全家上下都对他非常满意，老丈人更是对他的才气欣赏不已。结婚后他常常写诗给雪娘，雪娘在一日日的熏陶渐染下，也能和他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吟，两人非常恩爱。可在事业上，他却一直很不得志，不是在人家府里正干得好好的，由于主家逝世或者调离，不得不重新等待命运的安排，就是一腔热血总被一股看不见的可怕势力压抑和阻碍着。

他曾意气扬扬，吟唱着“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欲逐风波千万里，未知何路到龙津”，“且吟王粲‘从军乐’，不赋渊明‘归去来’”；

也曾胸怀天下，喊出了“敢问下执事，今谁掌其权？”，“我愿为此事，君前剖心肝”；

虽然屡经挫折，但那句“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中仍满含着对未来的期待。

然而，他终究未能做成想做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

命运像是和他开了一辈子玩笑。十多岁时，侍奉着母亲，带着弟妹，护送父亲的灵柩从浙江回老家荥阳，可到了家乡才发现“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依之亲”。这就像他一生的预演。后来，除了和雪娘共同度过的那几年美好时光，其他的日子都是如此漂泊无定，无所依靠。大概也正因如此，他对人生总有一种飘渺之感，似乎永远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有坚定明确的方向。

一方面保持独立的人格，一方面在社会的大背景下身不由己，李商隐的一生在矛盾与压抑中度过。因此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他有过昄依佛教的想法，曾虔诚地抄写《妙法莲华经》，希望借此排解人生中的困惑。

凄美的诗句背后，是诗人凄惨的一生。而今天我们在吟诵这些诗句时，或许不会想到太多，只是单纯地觉得它很美，意境很美，韵律很美，语言很美。诗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的诗在1000多年之后还能带给人们如此美好的感受，被人们如此喜爱。若他在另一个世界有所感知，是否能有些许的慰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