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1052~1125),字方回,北宋词人,自号庆湖遗老。为人刚正不阿,因面色铁青,人称“贺鬼头”。他诗词文皆通,词风格多样,题材丰富,善炼字句。
他出身贵族,为唐贺知章后裔,宋太祖贺皇后五代族孙,其妻赵氏亦宗室女。贺铸能诗文,善为词章,因《青玉案》词中有“梅子黄时雨”佳句,世称“贺梅子”。其词风多变,既有婉约细腻之作,又有豪放悲壮之作。
《踏莎行》本调共三体,其中正体为双调五十八字,前后片各五句,三仄韵。句式奇偶相间,声韵和谐。另有双调六十四字或六十六字,仄韵的格式。
关于《踏莎行》的创调之人有不同说法,一说寇准,一说陈尧佐。调名来源于唐人陈羽《过栎阳山溪》中的“众草穿沙芳色齐,踏莎行草过春溪”之诗句。其中,“莎”为莎草,调名本意为咏古代在清明时节民间流行的踏青活动。
踏莎行 惜馀春 北宋 · 贺铸
急雨收春,斜风约水。浮红涨绿鱼文起。年年游子惜馀春,春归不解招游子。
留恨城隅,关情纸尾。阑干长对西曛倚。鸳鸯俱是白头时,江南渭北三千里。
“急雨收春,斜风约水”:起首三句紧扣题面中的“余春”二字,通过“急雨”和“斜风”两个意象,描绘出春天即将逝去的景象。急雨摧花,扫尽春艳,故言“收春”,表达出词人对春天逝去的惋惜之情。
“浮红涨绿鱼文起”:落英缤纷,漂流水上,点缀着碧绿的池水,形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而群鱼在涨池中嬉戏,掀动着一圈圈波纹,更增添了画面的动感。这七字是极经意之笔,非深情留恋“余春”之人不能如此细腻地观察并传神地写出。
“年年游子惜馀春,春归不解招游子”:词人由眼前的春景联想到自己漂泊天涯的游子身份,表达了对春天的留恋和对家乡的思念。年年游子都珍惜这余下的春光,但春天归去时却不懂得招呼游子一同离去,这更增添了词人的离愁别绪。
“留恨城隅,关情纸尾”:词人由春景转入对离别与相思的描写。城隅是分袂处,留下了离别的恨意;纸尾是书信的末尾,寄托着深情的关切。这两句词一句一意,写出了离别与相思的两个方面。
“阑干长对西曛倚”:词人常常在夕阳西下之时,独自倚靠在栏杆上,面对昏黄的落晖,怀想亲人。这句词描绘出了词人孤独、落寞的形象。
“鸳鸯俱是白头时,江南渭北三千里”:结尾两句词人笔锋一转,将笔触转向了自己与妻子的离别与相思。鸳鸯白头,象征着夫妻间的深情厚意;但江南渭北三千里,却分隔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两句词既表达了词人对妻子的无限关爱与思恋,又寄寓了哀叹流年飞逝、人生无常的悲慨。
踏莎行 题醉袖 北宋 · 贺铸
浅黛宜颦,明波欲溜。逢迎宛似平生旧。低鬟促坐认弦声,霞觞滟滟持为寿。
浓染吟毫,偷题醉袖。寸心百意分携后。不胜风月两恹恹,年来一样伤春瘦。
“浅黛宜颦,明波欲溜”: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女子的秀美容颜和含情脉脉的眼神,淡淡的黛色妆容适宜微微蹙眉,明亮的眼睛仿佛波光流转,暗示了她的娇媚与娴静。
“逢迎宛似平生旧”:表达了词人对这位女子的亲切感,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久违的默契,如同平生旧友重逢。
“低鬟促坐认弦声,霞觞滟滟持为寿”:描绘了女子低头倾听琴音、急促坐下辨认弦声的场景,以及他们举杯祝酒的温馨时刻。红霞色的酒杯美丽动人,托举为祝寿之物,气氛热烈而真挚。
“浓染吟毫,偷题醉袖”:词人借着酒意,深深地沉浸于文墨之中,悄悄地在女子的衣袖上题诗,以此表达内心的情感。这一行为既体现了词人的才情,也展现了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
“寸心百意分携后”:揭示了他们之间的深厚情感,即使分离,彼此的心意仍然相通。这里的“寸心百意”表达了词人内心的复杂情感和对女子的深深眷恋。
“不胜风月两恹恹,年来一样伤春瘦”:直抒胸臆,词人感叹时光流转,春风与佳人皆令人消瘦。他们共同经历了许多风月时光,但如今却因分离而恹恹不乐。词人因思念而日益消瘦,表达了他对春天和这份感情的深深眷恋,以及因思念而日益消瘦的无奈之情。
踏莎行 芳心苦 北宋 · 贺铸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东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开篇描绘了一个详和而恬静的池塘景象,杨柳依依,鸳鸯嬉戏,为全词定下了基调。
“绿萍涨断莲舟路”:进一步描绘了池塘中的景象,绿萍密布,阻断了采莲姑娘的道路,暗示了荷花的孤独与寂寞。
“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这两句是全词的点睛之笔,荷花虽然散发出清香,但却没有蜂蝶来倾慕,只能独自凋零。这里的“红衣”指的是荷花的红色花瓣,“脱尽”意味着花瓣已经全部凋落,“芳心苦”则是对荷花内心情感的描绘,暗示了荷花内心的苦涩与无奈。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描绘了夕阳回照、潮水涌进、行云带雨的景象,为全词增添了几分凄清与哀婉。
“依依似与骚人语”:荷花在风雨中摇曳,仿佛在向诗人诉说哀肠,增强了全词的抒情效果。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这两句是全词的主旨所在,荷花在盛夏时节盛开,美丽而娇艳,但到了秋天却不得不面对凋零的命运。词人借荷花之口,表达了自己对人生无常的深刻感悟以及对个人命运的无奈接受。同时,也暗示了自己当年不肯随波逐流、坚持自己的原则与信仰,但最终却遭遇了不幸与挫折的遭遇。
踏莎行 平阳兴 北宋 · 贺铸
凉叶辞风,流云捲雨。寥寥夜色沉钟鼓。谁调清管度新声,有人高卧平阳坞。
草暖沧洲,潮平别浦。双凫乘雁方容与。深藏华屋锁雕笼,此生乍可输鹦鹉。
“凉叶辞风,流云捲雨”:开篇描绘了一幅秋夜雨后的景象,凉叶在秋风中飘落,流云带着雨水翻滚,营造出一种凄清而宁静的氛围。
“寥寥夜色沉钟鼓”:夜色沉沉,钟鼓声稀疏,进一步渲染了夜晚的寂静与冷清。
“谁调清管度新声,有人高卧平阳坞”:在这宁静的夜晚,是谁在吹奏着清越的管乐,演奏着新的曲调?而有人则安卧在平阳坞中,享受着这份宁静与闲适。这两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方面展现了音乐的悠扬与生动,另一方面则表现了人物的悠闲与自在。
“草暖沧洲,潮平别浦”:转而描绘了一幅春日江边的景象,草木葱茏,沧州之畔暖意融融;潮水平静,别浦之处风光旖旎。这与上片的秋夜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展现出大自然的生机与活力。
“双凫乘雁方容与”:成双成对的野鸭和大雁在水中悠然自得地游弋,象征着自由与和谐。
“深藏华屋锁雕笼,此生乍可输鹦鹉”:然而,词人却身陷华屋之中,被锁在精美的笼子里,无法像野鸭和大雁那样自由飞翔。这里的“输鹦鹉”是一种自嘲,意味着词人宁愿像鹦鹉那样被人豢养,失去自由,也无法摆脱现实的束缚。这表达了词人对现实的不满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