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德的化学武器哪儿去了？/ 华盛顿邮报
叙利亚政权曾将一些致命的神经毒剂藏匿，避免被检查员发现。随着叙利亚陷入混乱，弄清这些武器的下落变成了当前最紧迫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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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萨德家族统治的53年里，叙利亚政府生产了大量的化学武器，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芥子气到致命的神经毒剂，哪怕是几滴也能致命。但最令人担忧的，莫过于那些消失的武器。
失踪的武器清单相当长。根据国际武器检查员的审计报告，其中包括叙利亚承认曾生产的360多吨芥子气，但至今没有完全追查到它们的下落。还有5吨沙林神经毒剂的前体化学品——足够填满一个小游泳池的毒物。当叙利亚官员被追问时，他们给出的解释荒唐至极。
“在运输途中丢失，原因是发生了交通事故，”叙利亚方面这样解释道，根据《华盛顿邮报》获得的2016年机密调查笔记显示。
这些化学品究竟去了哪里——其中一些甚至被怀疑是为未来使用而藏匿——这个问题如今变得异常紧迫，尤其是在叙利亚反叛势力上周接管了局势之后。这个没有政府控制的国家，恐怖组织如“伊斯兰国”在东部的无人区四处游荡，确保剩下的化学品不落入恐怖分子之手，已经成了叙利亚邻国乃至全球的头号任务。
即便是少量的沙林——这种人类历史上最致命的人工物质之一——落入恐怖分子手中，也足以造成成百上千人的伤亡。专家们表示，叙利亚现存这些武器，可能成为阿萨德总统统治时期最黑暗的遗产之一，并且这种威胁可能会在他倒台后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阿萨德已经下台，但化学武器的阴影依然笼罩着叙利亚，”乔治·梅森大学谢尔政策与政府学院生物防御研究主任、非扩散专家格雷戈里·科布伦茨说道。他表示，虽然大规模化学攻击的威胁看似有所减少，但“化学武器被追逐利益的掠夺者、竞争的反叛团体或恐怖分子劫走的风险正在增加。”
这个风险本周再次得到了西方政府和军控官员的关注，尤其是在主要反叛组织海耶特·塔赫里尔·沙姆（Hayat Tahrir al-Sham，简称HTS）试图巩固对大马士革以及其他重要城市的控制时。禁止化学武器组织（OPCW）周四在其位于海牙的总部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叙利亚局势，同时在一系列外交努力的推动下，积极商讨进入叙利亚境内已知化学武器储存点的事宜。
OPCW总干事费尔南多·阿里亚斯会后表示，机构已经准备好派遣专家团队前往叙利亚，并补充道：“与11年前OPCW首次派遣检查员进入叙利亚时相比，我们现在的应对能力要强得多。”该组织在声明中指出，叙利亚可能不仅仍然存在“残余的化学成分，还有可能的新型化学武器成分。”
美国国防部官员也表达了关注，尽管目前尚未派遣人员协助寻找化学武器。国防部发言人萨布丽娜·辛格周三向记者表示，五角大楼的重点仍然是确保“化学武器不会落入错误之手。”而在叙利亚，参与本周末大马士革行动的反叛领导人再次重申，他们对化学武器并无兴趣，并承诺与OPCW合作，确保所有危险物质得到妥善保管并销毁。
▌致命的欺骗
目前，叙利亚到底还有多少沙林或芥子气能用，没人知道。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阿萨德曾拥有大量的神经毒剂和其他致命化学武器。而且，尽管他在2013年曾发誓已经完全销毁了这些武器，他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使用了它们。
多个独立调查显示，叙利亚从1980年代起就开始建立世界上最强大的化学武器库之一，最初的目的主要是用来威慑以色列——这个拥有核武器的敌人。但随着叙利亚在2011年爆发内战，阿萨德开始把这些国际禁用的武器转用于镇压叛军及其支持的平民。
叙利亚军队的化学武器攻击屡见不鲜，其中最致命的一次发生在2013年8月21日的早晨。当天，装满沙林毒气的火箭和炮弹落在大马士革东部和南部的叛军控制区，造成超过1400人死亡，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按照美国的统计。
这次2013年的化学袭击，是史上最致命的平民攻击之一，震惊了全世界。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应迫使阿萨德——曾坚决否认自己拥有化学武器——不得不承认武器库存的存在，并同意在国际监督下销毁这些武器。阿萨德的化学武器工厂被摧毁，约1400吨化学品被销毁，主要是由美国军方人员和民间承包商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移动销毁设施中完成的，这个设施被固定在一艘来自美国海事管理局“待命后备队”的船只甲板上。
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分析师评估，阿萨德至少90%的化学武器库存已被销毁，情报官员表示。然而，从一开始，西方和中东的情报机构就怀疑阿萨德仍然保留了一小部分沙林作为后备。这个怀疑最终得到了证实，叙利亚军队在2017年又一次使用了这种致命的神经毒剂，发动了一次针对叛军控制的城市的袭击。
这些年来，阿萨德的下属们与禁止化学武器组织（OPCW）玩起了“壳牌游戏”，通过隐瞒记录，频繁阻止调查人员接触关键的科学家和地点，阻挠他们查明叙利亚曾经拥有、或许现在仍然拥有的武器。前检查员和外交官们表示，叙利亚官方给出的解释根本无法令人信服。
一位欧洲外交官指出，叙利亚官方对武器去向的解释“既不准确也不完整——其中有许多漏洞、矛盾和不一致之处”。自2020年起，阿萨德大幅限制了OPCW的访问权限，导致外界对叙利亚武器活动的独立了解更加困难。前任检查员表示，他们只能拿到一些根本对不上号的数字，所谓的解释也经不起深入核查。
“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隐瞒了多少，”曾担任OPCW联合国叙利亚任务行动负责人、现为伦敦保险行业风险顾问的杰瑞·史密斯（Jerry Smith）说。
▌失踪的武器
其中一个谜团就是失踪的芥子气——它因独特的气味而得名。在OPCW的调查过程中，检查员曾查阅叙利亚的档案，发现叙利亚生产了大量的硫芥子气，这种腐蚀性化学物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造成了数以万计的伤亡。然而，在工厂报告中记录的385公吨中，叙利亚官员只能解释其中一小部分——大约20公吨的去向。政府声称其余的已经被销毁，但始终没有提供可信的证据来证明销毁过程的发生。情报官员认为，叙利亚方面可能销毁了一部分化学物质，但绝不是全部。
如果这些化学品还存在，并被隐藏了起来，史密斯说，它们可能已经变成了“粘稠的糖浆”——效果比新时差，但仍然致命。
“它们依然可以作为恐怖武器使用，”他说。
关于阿萨德政权承认制造神经毒剂一事，围绕它的问题依然令人十分担忧。叙利亚官员从未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尤其是关于一款叫做二氟磷酸甲酯（DF）的化学物质短缺20吨的情况。DF是一种高度毒性的化学品，和另一种化学物质混合后会变成沙林。在向禁止化学武器组织（OPCW）检查员解释时，叙利亚官员声称，缺失的四分之一DF是因为交通事故丢失的。而其余约15吨，则在武器测试中被用掉了，这个数字过于庞大，OPCW认为不太可能成立。
曾任OPCW官员和武器专家表示，虽然DF可能会降解，但仍然可以用来制造沙林。
也有可能，叙利亚成功生产了新的化学武器库存。直到上周，叙利亚依然雇佣了数百名在制造军事级毒剂方面经验丰富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尽管老旧的化学武器工厂已经不复存在，但美国和中东的情报官员认为，叙利亚依然在进行相关研究，甚至可能在实验室里生产了少量武器。
曾任OPCW官员表示，他们对叙利亚是否有能力恢复一个像2013年那样规模庞大的武器计划表示怀疑。官员们认为，叙利亚政府在长期的内战和国际制裁压力下，似乎既没有资源，也没有能力去重建曾经丧失的一切，而且还一直处于多个外国情报机构的监视之下。
“一点也看不出有战略上的理由，让他们在全球注视下还继续在国内储存大量沙林，”一位前官员说道。这位欧洲武器专家要求匿名，因为他在叙利亚的过去工作内容非常敏感。
他说，为了制造更多的武器，叙利亚需要“完整的链条：他们得先购买原材料，进口产品，再进行研发、混合、生产，最后填装弹药。”他说，“这整个过程非常复杂，虽然叙利亚以前有能力进行这些复杂的操作，但我认为现在他们已经做不到了。”
他认为，更有可能发生的，是意外发现一些叙利亚曾试图隐瞒的东西，比如2013年前就已经填充了化学物质的炮弹。无论这些武器以什么样的退化形式存在，他强调，最重要的是要有资质的检查人员找到并确保这些武器被妥善保管，避免被其他人先发现。
“我们现在并不清楚叙利亚是否存在这种情况，”他说，“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