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记者贾晓雯
反腐的风吹到了互联网大厂。
今年年初至今，腾讯、抖音、美团等互联网大厂陆续晒出“反腐成绩单”。就在本月，某互联网企业内部通报“高管贪腐”，9人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新浪发布微博反舞弊通报称，2021年至今，共发现并查处员工舞弊案件9起，10人因涉嫌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小到使用虚假材料违规报销、违规打车、获取房补，大到利用职务之便，为外部人员提供帮助并收受好处……在互联网行业高速发展之下，滋生的腐败问题已被“确诊”为制约互联网企业发展的“大厂病”。
近年来，为何互联网大厂内部腐败问题屡禁不止？大厂加大反腐力度，密集发声公开自家的反腐成果，这又意味着什么？
互联网大厂成内部舞弊新高地
违规套取工资、偷逃税、挪用公款、伪造文书、泄露商业秘密、非法经营……过去几年，互联网企业成内部舞弊犯罪新高地。
据《2021互联网反腐反舞弊调查报告》显示，互联网行业腐败舞弊案中的常见的四大岗位包括商务拓展、采购、销售、运营，这也是历年来“爆雷”最为频繁的岗位。
值得警惕的是，互联网大厂的腐败还呈现出新型手段，例如，虚拟财产职务侵占、刷单套利、流量腐败、数据买卖、电子礼品卡、电子红包等。
“这些新型腐败手段具有更高的隐蔽性。”浙江大学纪检监察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皇甫鑫表示，它们往往与技术紧密结合，利用网络的匿名性、去中心化等特点，使得腐败行为更难以被发现和追踪。
为何互联网大厂腐败问题高发，并且涉案金额巨大？皇甫鑫列出了四个原因。
第一，发展导向下对廉洁问题的忽视。在互联网大厂的快速发展过程中，企业往往将重点放在业务拓展和市场占有率提升上，容易忽视内部廉洁问题。
第二，权力集中与监督管理机制不完善。互联网大厂往往采取扁平化管理和短链路决策的内部权力分布模型，这种高度授权和扁平化的模式在减少审批层级、降低沟通成本的同时，也导致了员工职权的相对集中，在未能及时建立健全廉洁风险控制和监督机制的情况下容易滋生腐败。
第三，资金密集、资源富集形成了较强的利益诱惑。越是资源集中的地方，越容易滋生腐败。互联网大厂由于规模庞大，在上下游环节涉及大量资源分配，员工容易因“谋利冲动”而出现违规操作。
第四，员工关系短期化也是导致腐败问题的一个因素。员工关系短期化表现在快速的人员流动、项目导向的工作模式以及绩效考核的压力上，长期的短期化会使得员工对公司的忠诚度和长期责任感降低，从而更可能为了短期业绩和利益而忽视合规和廉洁。
互联网大厂掀起反腐风暴
近年来，互联网大厂的反腐行动力度继续加码。今年，抖音、腾讯、美团等头部互联网企业陆续发布2023年反舞弊通报，数百名员工触犯廉洁红线被辞退、多人涉嫌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今年3月底，抖音集团发布2023年抖音集团反舞弊通报，共查处舞弊类违规案件177起，其中136人因触犯廉洁红线被辞退，23人因涉嫌违法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半年后，8月12日，抖音集团又发布了“2024年上半年抖音集团反舞弊通报”，通报显示，共查处舞弊类违规案件125起，其中88人因触犯廉洁红线被辞退，17人因涉嫌违法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其中多数案件涉及员工利用职务便利为外部客户或商家提供不当帮助并收受好处费。
与此同时，美团和腾讯也发布类似通报。美团2023年持续开展内外部贪腐打击治理工作，全年协助公安立案侦办涉嫌犯罪的内外部人员共93人。
腾讯公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共发现并查处触犯“腾讯高压线”案件70余起，120余人因触犯“腾讯高压线”被解聘，近20人因涉嫌犯罪被移送至公安机关处理。这也是腾讯自2019年首次对外发布内部反腐情况以来，第5次披露反腐情况，被解聘人数创下近年来新高。
本月初，字节跳动内部发布了年内第四份《企业纪律与职业道德委员会通报》。通报显示，103人因违法违规行为被辞退（含外包及实习生），其中11人因涉嫌构成刑事犯罪，被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涉嫌构成刑事犯罪的11人中，从涉嫌罪名来看，其中1人涉嫌职务侵占罪，5人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另有5人未披露具体涉嫌罪名。
“企业反腐力度持续加大，是因为企业看到了长期持续的互联网企业腐败，不仅会影响企业自身经营发展，还会影响行业发展以及政商关系。”皇甫鑫表示，持续腐败会侵蚀企业资产，给企业造成经济损失；长此以往，还会形成腐败亚文化，影响企业发展生态，创新和效率受损；影响行业健康发展、破坏公平竞争秩序。“此外，企业的腐败最终还会落到消费者身上，损害消费者权益。”
反腐风暴从政坛刮向互联网大厂
今年以来，多个互联网大厂掀起反腐浪潮。可以预见，互联网大厂的反腐风暴会愈演愈烈，反腐风暴已然从政坛刮向互联网大厂。
“互联网大厂反腐浪潮的出现，揭示了当前企业内部治理结构面临着挑战。”皇甫鑫表示，这也标志着互联网行业从野蛮生长向成熟规范的转变，企业对于监管与合规的需求随之增长，企业开始更加注重长期的健康发展，而非短期的利益最大化。
不少业界专家表示，当前互联网大厂的相关举措取得一定成效，但部分大厂反腐形势仍然严峻。而互联网大厂与政坛反腐在目标、手段、惩处力度等方面还存在一些区别。
皇甫鑫解释道，比如，政坛反腐主要针对的是国家公职人员，目的是维护国家政治生态的清廉和公共权力的正确行使；互联网大厂反腐则更多关注企业内部的廉洁和合规，保护企业资产不受内部腐败的侵蚀。再比如，政坛反腐通常涉及纪检监察机关、司法机关等国家机构，手段包括调查、审查、法律追责等；互联网大厂反腐则更多依赖于企业内部的审计、监察部门，以及与外部司法机关的合作等等。
那么，大厂员工作为非国家工作人员，腐败行为应该如何定性呢？让人欣喜的是，2023年7月，最高人民检察院发文强调，依法加大对民营企业内部人员实施的职务侵占、挪用资金、受贿等腐败行为的惩处力度。随后，2024年3月1日起施行的《刑法修正案（十二）》指出，民营企业贪腐犯罪与国有企业贪腐犯罪同等处罚。
在如此背景下，互联网企业应该如何建立适应自身的廉政制度？
皇甫鑫认为，企业应设立纪检监察监督相关部门，负责内部廉洁风险评估，内部监督审计，加强监督和检查工作。企业需要建立健全廉洁管理制度、廉洁教育制度、廉洁风险评估制度等，规范员工行为，明确廉洁责任，强化制度执行和监督检查机制。企业应聚焦关键人物如“一把手”和领导班子，明确职权，强化对重点领域和环节的监督，以问题为导向，创新监督机制，实现精准化、常态化监督。企业应开展定期廉洁教育培训，包括廉政理论学习、案例讨论、行为规范解读等，提高员工廉洁意识和法治素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