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回目名是“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矢孤介杜绝宁国府”,故事情节围绕着因绣春囊引发的抄检大观园而展开。
上回提到,邢夫人在去迎春院里的路上,遇到傻大姐捡了个绣春囊,傻大姐不认识,却把邢夫人吓了一大跳。
邢夫人当时隐而不发,过后找到王夫人,将红绣春囊甩给王夫人。一向正统的王夫人,更是吓得不轻,第一时间就怀疑是凤姐落在大观园的,立即跑来兴师问罪。
凤姐虽然是个“泼皮破落户儿”,看到这个有伤风化的东西,以及王夫人的严辞厉色,也吓得双膝下跪为自己辩解。
王夫人相信了凤姐,但不是凤姐落下的,事情就更严重了,因为园里住着的,除了李纨这个寡妇,其他人都是未婚,如果是他们的物品,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件。
于是,凤姐建议,趁着园里刚刚处罚了几十个婆子,把王夫人的一些亲信婆子调进来,以查赌为由,暗地里查查东西是谁的。趁这个机会,还可以把一些年纪大的,或者淘气不服管教的丫头放出去,也能节省一些开支。
面对凤姐的合理建议,王夫人只同意暗中访查,不同意裁人,于是把周瑞家的这些陪房婆子叫进来准备访查。
恰好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也来探听风声,王夫人便让她也参与到访查队伍中来。
王善保家的见有了机会,马上告了晴雯一状,说晴雯又爱打扮,又“掐尖要强”,实在“不成体统”。
王善保家的此话,让王夫人想起,曾经见过一个长得像林妹妹的人,在那里教训小丫头,想着是不是这个人呢?
王善保家的建议,不如把晴雯叫过来看看。等晴雯来到王夫人面前,不但验证了就是同一个人,而且晴雯当时的装扮极为慵懒,给王夫人留下了很坏的印象,王夫人当即发话,要把晴雯撵出去。
接下来,正式开始抄检大观园,先从怡红院抄起,什么也没抄到。
凤姐提议,宝姑娘是客,不能抄,王善保家的表示同意,于是大家跳过蘅芜苑,直接来到了潇湘馆,从紫鹃的箱子里抄出了宝玉的物品。
王善保家的想借机发挥,凤姐却把事压了下来。
然后来到探春院里,探春表现出了“刺玫瑰”的一面,拉开架势等着抄检队伍。她强调,要查丫头们是不行的,只能抄她,因为她是大家的头头,有事也是她带的头。
王善保家的不知轻重,去翻探春身上的衣服,被探春打了一巴掌。
接着是李纨处,当然一无所获。再到惜春院里,从入画的箱子里查出了金银之物和男人的鞋袜等。
入画辩解说是在宁府当差的哥哥交给她保管的,凤姐觉得不算什么事,但惜春却不依不饶。
最后是迎春院里,不但从司棋箱子里查出了男人的鞋袜,还查出了一个同心如意和一张字条。
字条相当于一封情书,是司棋的表弟写的,这就将二人的关系完全暴露了出来。
因为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王善保家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面对众人的奚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番折腾,凤姐的病情加重,第二天,尤氏来看她,然后进大观园看李纨,却碰到惜春打发人来请她。
惜春之前就听说过一些宁府的风言风语,现在又经历了入画这件事,于是坚决要求尤氏把入画带回宁府,她自己也要和宁府断绝来往,避免招惹是非。
惜春的态度,刺激到了尤氏,但又不能朝惜春发作,只好赌气走了。
这一章回的抄检,真是让人看得胆战心惊,本来按照凤姐的本意,是要暗访,不动声色。但因为王善保的加入,结果却是兴师动众,闹得很鸡犬不宁。
王善保家的拿着鸡毛当令箭,自以为得意,想着能出一把风头,找出几个典型来,结果却抓到了自己的外孙女。
司棋的事,之前被鸳鸯撞见,鸳鸯赌咒发誓不会说出去,现在还是被查了出来,可见天网恢恢,瞒是瞒不住的。
这里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是,凤姐建议不抄宝钗,这很正常,毕竟宝钗不但是客,还是凤姐的表妹。
有意思的是王善保的态度,完全同意凤姐的建议,并没有想要利用这难得的权力去为难宝钗。
这说明什么呢?这充分说明,宝钗平时的为人,事事处处做得很周到,即使是王善保这样的人,也对宝钗没有任何不好的看法。
这一回的抄检,可看作作者借助王夫人的照娇镜,照出了大观园主仆们的原形:有高调泼辣如探春,有疑惑惊惧如黛玉,也有孤介无情如惜春。
丫头则以晴雯和司棋为典型。
晴雯经历了王夫人的验视,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也就不装了,用愤怒发泄不满,完全不给抄检团队面子,包括凤姐。
司棋被鸳鸯撞破后,一直活在惊惧中,现在事情完全败露,她反而心安了,毫不畏惧地面对。
最无辜可怜的是入画,因为帮哥哥保管财物,让惜春有了与宁府断绝来往的机会。而紫鹃收藏着宝玉的物品,说起来也是逾矩的,但因为凤姐不想生事而免于被责难。
凤姐的表现也很有意思,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杀伐之气,任凭王善保家的狐假虎威、上蹿下跳。一方面是因为她在病痛的折磨下,没了心气;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她并不赞成这样的抄捡,闹得鸡犬不宁,就像一池春水被搅动,虽然捉到了一些臭鱼烂虾,却也打破了大观园的平静生活。
而且这种平静一旦被打破,就再也无法恢复了。
还有探春的态度也值得一提,她明知道抄检是王夫人的命令,但她公然与之对抗,而且言辞激烈。
可不要忽视了探春的这一态度,很多读者都指责她不认生母赵姨娘,一心攀附王夫人,此处给了这些读者有力地回击:她敢这么明白张胆地对抗王夫人,这哪是攀附?
这只能说明,探春心中只有正义,谁做得对她就站谁的队,谁做出荒唐的行为,管他是谁,她一律以行动对抗,表示不满,而且语言极为严厉,毫不避讳:“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这话说得太重了:这样的抄检行为,无异于自杀,是账亡的先兆。
敢这样指责王夫人,以及她对丫头们的维护,再对比宝玉这个宝贝嫡子,就知探春到底是不是攀附。她的胆识与魄力,把宝玉映照得如同活在阴暗里的老鼠,一点胆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