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山里又下起朦朦细雨。昨夜连夜收拾,屯粮堡的排教教众已有一大半趁夜走了,范长河的两个副手刘大刚和张赶驴也已撤走,范长河带了三十位排教中的好手,跟随护卫,最后一批退向四川。从乾州送来的消息,官军退回乾州,长沙的支援已在路上,源源不断开往乾州集结,看样子还要卷土重来,大有不把排教消灭誓不罢休之状,与杨君孟等人预测的一样。范长河得了探子送来的鸡毛信,赶忙来报告。高七娘子拆看了鸡毛信,笑着说道:“不必慌乱,既然是敌人的计划,咱们反其道而行之。老范,你派人传令给沿途的兄弟向分开撤退,让敌人摸不着咱们的底细。我作了下一步的部署,保存实力,将来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范长河对教主的镇定自若十分钦佩,立刻分派人手,传递消息。这时在武陵山区的排教教众还有数千,营地也有十几处之多,从屯粮堡传信,还要相当时间。有两个堂口,因为范长河昨晚所发的命令是要他们起程入川,给教主作开路先锋的。这两个地方的人在新的命令到来之前,已连夜启程去了。除了他们,还有七八个地方需要通知。范长河派出快马,各处接到命令,开始按照新的部署,陆续撤出原来的防地,赶到屯粮堡来和教主会合。中午饭后,准备停当,一起向四川转移。
韩飞虎和杨君孟是追赶厉孟雄来到武陵山中,厉孟雄没抓到,江南分舵离不开人,两人送了一段,就和无忌告别。无忌依依不舍,韩飞虎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咱们兄弟以后还有机会再聚。你好好地保重,我们有空就来巫山看你。”杨君孟偷偷地对无忌笑道:“三弟,那位庄姑娘······”无忌脸红嗫嚅道:“二哥你说什么呀。”杨君孟又是一笑道:“所谓近水楼台,二哥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二人哈哈大笑,与众人一一告别,从别路出山去了。
陆天照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慨叹道:“丐帮八老若和他们兄弟俩一般,武林之中也不至于魔涨道消,正气不振了。正道接二连三受到残酷打击,现在是人人只求独善其身,还有多少人记得武林公义!无忌,你这两位哥哥都不错,以后正道能否恢复元气,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无忌应道:“是。侄儿记住了。”一行人边走边说,开始随众向武陵山深处进发。
武陵山脉山势盘旋,绵亘于湖北、湖南、四川、贵州四地交界,乃属云贵高原云雾山的东部山区,从乾州进入武陵山后是一条向西的山道,可以直插川境。众人轻装简从急行三天,走出湖南,到了水边,早有排教分舵派船来接。排教以水为生,船只坚固自是不在话下,三艘大船,把大家伙儿分头载了,向巫峡驶去。无忌第一次身临长江三峡奇景,与高七娘子和庄一荻伫立船头,对沿途美景啧啧赞叹。
高七娘子笑道:“你从小在西域长大,未见过江南风土。这长江水道,此处景物尚不足为奇,真的进了巫峡,那才叫奇观呢。巫峡乃是长江三峡的第二峡,景色绮丽幽深,以俊秀著称天下。它峡长谷深,奇峰突兀,层峦叠嶂,云腾雾绕,江流曲折,百转千回,船行其间,宛若进入奇丽的画廊,充满诗情画意。峡江两岸,青山不断,群峰如屏,船行峡中,时而大山当前,疑无前路;忽而峰回路转,别有洞天,宛如一条迂回曲折的画廊,西域风物虽是苍劲雄奇,跟长江三峡相比,多少还是逊色几分。大诗人李白有一首《宿巫山下》是这样写的:‘昨夜巫山下,猿声梦里长。桃花飞绿水,三月下瞿塘。雨色风吹去,南行拂楚王。高丘怀宋玉,访古一沾裳。’说的就是巫山巫峡的美景。诗人表达的虽是怀古之情,但巫山和巫峡的美景,跃然纸上,惹人无限遐思。”
无忌道:“孩儿虽还没见过巫山,沿途所见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已是可见一斑,难怪妈妈把临时总舵选在巫山了。”高七娘子说道:“算日子巫山应该快到了。我们离开武陵山总舵之后,官军想必会顺路跟来。排教在陆地上打不过他们,到了水里,胜败可就难说了。我这次回去巫山临时总舵,已经让弟兄抓紧时间准备迎接另外一场战斗,在巫山巫峡,我们是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打不过官军,官军也未必有办法将我们奈何。”
陆天照在后面说道:“七妹不可把话说满。我从江湖上听来的风声,说四川提督换了一个厉害角色,你可知道是谁么?”
高七娘子诧道:“是谁?”
陆天照道:“你听过年羹尧这个人吗?”
高七娘子大吃一惊,说道:“年羹尧不是在江北做绿营的统领,怎么一下子就平步青云,调来四川做提督了?如果是他来了,那可是一个劲敌!”陆天照点头道:“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把秋山大师他们一送到,就急忙出门来找你们的缘故。”高七娘子道:“六哥,你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确切吗?”
陆天照道:“送消息给我的是我记名弟子,他公开的身份是江北绿营是中军官,年羹尧和部下商议军情,他都可以列席,所以他送来的情报可说百无一错。这次年羹尧升作四川提督,听说是朝廷派人六百里加急把户部和兵部的部令送到江北绿营,年羹尧接到升迁的部令,只在江北向部下进行了简单的军务交割,连行李都来不及带,也没等朝廷派员接任,只带了六名亲兵便急急启程去四川,从江北到成都,只用了四天的时间。”
高七娘子道:“年羹尧是雍亲王和朝廷派来四川,专门对付我的排教?”陆天照道:“很有可能,不过你别心急,朝廷要对付排教也不会就在这几天就动手的,年羹尧不比莽古哈赤有勇无谋,他行军打仗极有章法,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仓促进军。我的弟子送来的密信说,年羹尧到了四川之后对大小金川进行了两次大扫荡,大小金川的义军抵挡不住,损失惨重,余部躲进深山老林里与官军打游击艰难求生。眼看就要过年,雍亲王叫年羹尧回京伴驾,年后才计划调集重兵进剿排教。总的说来,从现在到过年,暂时不用担心局势恶化。”
他说着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大小金川散落的义军盼望各地援兵,如大旱之望云霓,目前咱们刚打完一场恶战,损失不小,虽不能立即赴援,但可派人和他们通个消息。我的提议是早则半月,迟则一月,咱们经过休养整顿,就可以再与清兵交锋,给大小金川解围了。先送信给他们,也好让他们安心。”
高七娘子豁然一省,道:“六哥说的对,我们的武陵山总舵虽然吃了亏,但根本还未动摇。大小金川还不知道我们排教的心意,只怕到时还要麻烦六哥替我们沟通消息。排教有事,丐帮义不容辞拔刀相助,现在大小金川有难,我们排教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因为大小金川和排教以前没有来往,所以小妹希望六哥代我前往致意。”
陆天照道:“这个不消说。来之前我还担心你不愿插手,正想怎么跟你说呢。年羹尧虽要回京过年,但他的部下训练有素,年羹尧此人治军又严,他的部下把进出大小金川的道路封锁得十分严密,我们的行事务必分外小心,在过年前尽量不要惊动朝廷。我把你们送到巫山分舵就到小金川去,相机行事。说不定还可来个里应外合,把扼守大小金川的官军吃掉一股。这样,咱们虽不能消灭入川的清军,但能和困守在大小金川的义军联络上,就大功成了。”
高七娘子提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沉吟道:“六哥到大小金川去,好虽是好,但只怕太冒险。照你的说法,敌人加强了戒备,把大小金川封锁得水泄不通,你去恐怕没那么容易。”陆天照笑了笑道:“大小金川那边都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而且小金川有一位义军首领是我的以前在江湖中的八拜之交,就算没有你的请托,我也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的。”高七娘子素来知道这位掌门师兄是个不惧艰险、急公好义的性子,事到如今,也只好听从他的安排了,说道:“一切听师兄主张吧,你到时带上无忌一起去,也让他见见世面。”
陆天照笑道:“不。我的意思是让无忌好好地在你分舵练功,大小金川我一个人去就是了。一路多险,我一个人去不用分心,还更安全。”无忌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羞愧,低头说道:“侄儿真是没用,帮不了六伯的忙。”陆天照赶忙笑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江湖中反清复明的大事方兴未艾,作为晚辈,你们首要的任务不是冲锋陷阵、浴血沙场,而是养精蓄锐,等待更好的时机,并不是我故意看轻你。”眼睛向着庄一荻眨了眨,庄一荻脸上一红,手里玩弄着自己的大辫子,扭过头去望着江水,也不说话。
三艘大船进了巫峡,如高七娘子所言,景色变得更加优美苍凉并存,比外峡风光壮丽得多。不久刘大刚和范长河来到高七娘子船上,说道:“外面有一群人,好像沿江一路在跟着咱们,教主有没有什么示下,要不要属下派人上岸去侦察?”高七娘子冷笑道:“我们的船期最多不超过四天,就可到达巫山。这些牛鬼蛇神暂时不理他们,他们敢跟到分舵去,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我高七娘子的厉害。”
范、刘二人应了声就要离开,无忌忽道:“且慢。如果那些人是朝廷派来的血滴子鹰爪,等到巫山,不是把我们的所在告诉给了他们么?”高七娘子道:“下船的地方,离分舵所在还有十多里地,地形复杂,到处都有我们的暗哨,就算鹰爪跟来,没等他们靠近分舵,非得迷失在山中不可。孩儿不用担心了。”无忌还是觉得不妥,问刘大刚道:“离此地最近的地方是哪里?”
刘大刚是这条线上的老手,只一思忖,便对无忌说道:“是李家铺,李家铺是个藏汉混杂的小镇,差不多有百十来户人家,大多以采药为生。”无忌道:“到了李家铺渡口停船,我上去看看。”刘大刚见高七娘子没说话,只好说道:“是。”便和范长河一起坐着带来的小船回到自己船上去了。
妙慧师太在他们船上,听无忌说要在李家铺上岸,心念一动,对二人说道:“无忌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跟他一起去。”她和无忌想法差不多,来的不是朝廷鹰爪,而是前来寻仇的江湖中人。朝廷新败,他们的消息不会那么快,也没那么准,追踪也不会只派小股人马。高七娘子把总舵的人分成数批撤离,就有杜绝人多口杂走漏消息的意思,既然如此,岸上那些跟踪的人就不可能是朝廷派来的血滴子。
巫峡之中云雾缭绕,两岸山岭重叠,陆地山道数百里,虽是直道,毕竟道路艰难,曲里拐弯,岸上的人走得再快,也不如江里行船,排教的舵手和船夫个个都是行家,驾船的本领天下无双,远远地把陆地上的人抛在脑后。到达李家铺时,月黑风高,李家铺灯火通明,百姓人家已经开始做饭。无忌和妙慧两人上岸不久,就已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马蹄声来得又快又急,越来越近,进了李家铺,无忌和妙慧藏在一户人家的左后屋檐底下,隐约听得其中有人说道:“那小子武功再好,我也不信他有这么大胆,胆敢在此上岸。”另一个人道:“对岸的兄弟已传来消息,那还有假?”那人道:“若是他们真的上岸,两三个人也济不了什么事,庄大哥和卓堡主已带着大伙儿赶来了,那小子不怕死在这里,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李家铺果如刘大刚所言,只是一个不大的聚集区,一条石板铺成的过道还算宽广。那两人打着火把四周照了照,没发现无忌和妙慧师太,只是四周看看,马蹄得得,便退回去了。这晚的天气本不大好,天空堆着厚厚的黑云,看上去没多久就会下雨。无忌和妙慧师太回到船上,此时天色忽转,云开月现,无忌抬头一看,月光下两岸的峰峦好像蒙了一层薄雾轻纱,奇石鳞峋,山茅如剑。但无忌此时哪有心情欣赏这优美的景色,他一看月亮当头,喟然一叹:“庄而重追来还是小事,想不到飞鹰堡的人也追到四川来了!”他心中喟叹,却没告诉别人。
妙慧师太也听见了那两个人的对话,回到舱中,一言不发。高七娘子问道:“咦,你们俩怎么成了锯嘴的葫芦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妙慧师太正要说话,夜色里忽地里“嗖”的一声,一支响箭从岸上射了下来,插在船篷之上,微微晃动。高七娘子吃了一惊,连忙推开船舱门向外张望,但见月色之下,岸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骑马一闪即逝,风声之中传来一声声冷笑。高七娘子拔下那支响箭,诧道:“这人膂力好大,这么远的距离,江面上又有大风,他居然能把羽箭射到船上来!无忌,你看清楚那人的形貌了吗?”
无忌道:“孩儿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射箭示警的人不是西楚霸王庄而重,就是他的副手成青岩。”妙慧师太道:“飞鹰堡的人也来了,如果他们是冲着无忌而来,难免会有一场恶战。”她的姐夫正是飞鹰堡主卓天行,所以她听到了那两个人的说话,禁不住心里咯噔一下,一团阴云顿时飘上心头。
高七娘子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庄而重是西北义军的第一高手,他总不能是个蛮不讲理的人。”陆天照道:“他千里迢迢从西域昆仑跑来西南,只怕不能善了,七妹,分舵离这里还有多远?”高七娘子道:“少说还有三天的路程,如果船夫们加紧用力,也要一天左右才会到达。”陆天照道:“只能传令加快速度了。庄而重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要劝他回心转意很难,除非我和他全力一拼,将他压服,迫他好好听无忌的辩解,这个误会或能解开。当然还得他的岳父纪药师没有跟来,否则纪药师那老鬼是绝不肯当众承认就是自己在飞鹰堡诬陷无忌,误导了庄而重夫妇俩的。”
妙慧师太也说道:“排教虽然可以水战战胜庄而重他们,但如此一来,双方的误会越来越深,相互仇杀,或会陷入无休无止的怪圈之中,双方都无法自拔。以江湖规矩来了结江湖恩怨,是目下唯一的办法了。”
高七娘子道:“庄而重和飞鹰堡两家联手,我们的胜算不大。不过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相信无忌,我一手带大的孩儿,绝不是他们嘴里的恶徒。”陆天照笑道:“我们也知道,不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时候说服一个人远比杀掉一个人要难得多,我们尽力而为吧。”庄一荻道:“无忌弟弟要是武功天下无敌,那就不用怕了,也不屑于跟人磨破嘴皮子去解释那么多啦。”
陆天照苦笑一声说道:“都跟你这傻丫头想的一样就好了,江湖中哪还会有什么恩怨纠葛?再说,武功天下无敌就能说服人心吗?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天下无敌的高手?”庄一荻吐了吐舌头躲在高七娘子身后笑道:“我知道没有,我就是不想见大家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嘛。”
妙慧师太一笑道:“一荻姑娘真会逗人开心。”她看见活泼开朗美丽大方的庄一荻,想起自己的女儿甘奕芬,心想古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一位好姑娘陪在无忌身边,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很快就会两情相悦,而我的女儿看样子和无忌是有缘无份了,真是可惜!
高七娘子吩咐加快速度连夜赶路,果然只用了一天多点的时间,临时总舵的所在地巫山飞云寨就已近在眼前了。这天一早副教主范长河发出信号,隐藏在河港中排教的小船纷涌而至,迎接两位教主。妙慧师太让刘大刚带人哨探,却没见庄而重他们的人影,好像沿江而来的那么多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妙慧师太跟陆天照一说,陆天照也暗暗奇怪,不知庄而重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飞云寨虽然名寨,却是一个人潮涌动的码头渡口,离排教巫山临时总舵还有十多里水路。码头上的工人,一多半都是排教的人。高七娘子带着众人上了码头不久,又换了三条小快船,过了飞云寨高大的牌坊,向山谷里划去。他们上船的地方毫不起眼,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几乎没人注意。
三条小船逆流而上,深入山谷,水路转弯,不多时众人眼前一亮,一座看上去比武陵山总舵还大的营寨,建在悬崖峭壁之上,好似一头凶猛的巨鹰,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船到码头,早有二十多人等在岸上。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见了高七娘子,个个面露喜色,上前迎接,场面的热闹,如同过年一般。
分舵舵主朱人庆用土话和高七娘子交谈了一会,接着说道:“那日教主警告清军会来袭击之后,我知道我们巫山分舵是决不能掉以轻心的,于是把探听官军动向的任务交给黄家兄弟,叫他们分派人手办事,属下则独自去了一趟重庆。重庆那边码头上有我们的人,地形很熟,清军设在路上的两道防线给我顺利偷过,终于听到了一些消息。”
高七娘子点头道:“我早就听说黄家兄弟打探消息的厉害,这种事交给他们去作确是人尽其才。不过清军的动向陆掌门已经告诉过我,年前清军大举进攻已经不会,咱们可以过个好年,一切待日后好好盘算。你派人去把黄家兄弟叫回来吧!”
朱人庆还不知陆天照交游满天下,心中半信半疑,心想:“怎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清军的动向?”但也料想高七娘子身为教主,自不会信口开河,拿排教兄弟的安危当作儿戏,也就不多问了。高七娘子吩咐道:“清军不会攻来,目下倒有一件要紧事让你去做。”如此如此说了几句,朱人庆赶忙带人去查庄而重他们的消息了。
但高七娘子他们刚刚登上寨楼,尚未坐定,只见朱人庆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手臂上一道血淋淋的爪印,衣襟也裂了一大块,手里拿着一张名帖,气喘吁吁地说:“教、教主,不好了!你快出去看看吧,有个家伙自称来投帖拜山,气势汹汹的样子,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呢!”高七娘子怒道:“岂有此理,就算他是庄而重,也不该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撒野!你把名帖拿过来给我看!”
朱人庆急忙把名帖交给高七娘子,高七娘子打开一看,名帖封皮上写着“拜山”二字,内里又有几行小字写道:“湘西排教教主高瑛阁下 昆仑山星宿海霸王门庄而重顿首百拜。”高七娘子不看尤可,一看立时怒气盈眉,把帖子一摔,喝道:“你们跟我来!”一行人下到寨楼平地,无忌抬头一看,只见空旷无人的码头上,山风过处,茅草猎猎作响,一个大汉听见脚步声,回头喝道:“来的是高无忌么?”
无忌定睛一看,但见来人是个身穿黑衣的粗豪汉子,约莫三十来岁,无忌认识庄而重,却没见过这个人,不知他何以叫自己的名字。按江湖规矩,他的名帖送给谁,就应当依名帖所具,拜见名帖上具名的人。可他拿的是庄而重的名帖,拜见的是排教教主高七娘子,一开口却直接冲着无忌来了。
无忌走了出去,拱手说道:“在下就是高无忌。请问兄台高──”“姓大名”三字还未曾说完,那人已是霹雳似的一声喝道:“好,来得正好,吃我一刀!”不待无忌开口,那黑衣汉子声出刀发,一刀向他劈来。无忌离他甚近,没防着他会立刻动手,一个不小心,险些给他劈了一刀。黑衣汉子刀法又狠又疾,无忌武功并不输他,但在这种意想不到的情形之下被迫动手,而且对方又是拿着西北义军第一高手庄而重名帖的人,无忌也不能立刻就下杀手,给那黑衣汉子一轮快刀,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无法心分二用,开口说话。
高七娘子喝道:“混账,你敢跑到排教来胡闹,不教训教训你,你当我排教是泥捏的娃娃!范副教主,请你代我教训这个无礼狂徒!”她的言辞已是非常严厉,意思是范长河不用手下留情,死伤不论,相当于给那黑衣汉子下了格杀令一般。高七娘子性如烈火,武林中无人不知,如果来的只是一般的绿林道,一听她的话都会停手,不敢莽撞。但那黑衣汉子却非但没有住手,反而把刀一挥,冷笑道:“高七娘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把事闹大,撕破了脸皮可不好看!”
高七娘子又惊又怒,又喝道:“你是庄而重的走狗么?快快同名报姓,否则叫你死了连墓碑也没有!”那黑衣汉子怪眼一睁,嘿嘿怪笑道:“好大的口气!我知道你是排教的教主,才对你客气几分。哼,你别不知好歹,我不伤你,但却要把你的好儿子送给我的掌门师兄,让他好好管教!”
高七娘子怒道:“岂有此理,庄而重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