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份。
“世钧,你幸福吗?”世钧答道:“我只要你幸福。”
提起《半生缘》这些金句,便让人唏嘘不已。它道尽人生、爱情的错过与遗憾,爱别离与求不得,物是人非事事休。
有情无缘,有缘无分,缘浅情深,缘尽情犹未了,这大概便是爱情故事里至大的悲剧了。
在搁笔近两年后,张爱玲于1950年才重新提笔写了《十八春》,这是她真正完成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后来又几度增删,先后改名为《惘然记》及《半生缘》。1997年曾被许鞍华导演改编为电影。
小说是发生在19世纪30、40年代旧上海以沈世钧与顾曼桢为主线的恋爱、婚姻故事,其中也交织着张豫瑾、祝鸿才与顾曼璐,许叔惠与石翠芝等红男绿女的故事。
我们的时代、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等与百年前虽早已是天翻地覆,但沈世钧与顾曼桢的爱情遗憾依然在当代延续。
缘分一词是个玄学,他们的缘浅情深不是败给了爱情,倒不如说是他们冲不破“天罗地网”,逃不开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这些交织的困境注定让他们擦肩而过。
一、时代背景
爱情是一个现代词汇,中国一夫一妻制以及发放结婚证是从1950年才开始的,在这之前,婚姻还是一夫多妻制。
小说的时代背景是军阀混战,比如:张太太和儿子张豫瑾因为地方上不太平,曾避难到上海来,以及1937年的3个月淞沪会战。
从前的交通工具是电车公共汽车、黄包车、马车、汽车、火车。互通消息是写信、电报、打电话。了解新闻的方式是无线电,报纸。消遣是看电影、逛公园。
交友、恋爱方式正是新旧交替,旧脑筋的家里人也许不赞成女性在外面交朋友。“那一个时期的女学生比较守旧,到哪儿都喜欢拖着个女同学,即使是和未婚夫一同出去,也要把一个女同学请在一起。”
顾曼桢是打字员,和许叔惠、沈世钧是同事,他们三人总是在一起吃饭。他们是新青年,追求自由恋爱。
世钧冒着雨一步一滑地走那么远的路,打着手电筒专为曼桢寻找丢了的一只红绒线手套。曼桢为世钧织绒线背心。
世钧从南京回上海一早就在公共汽车站等她,后来到曼桢家里去,她还没回来,又在她的房间里等她。曼桢晚饭后去教一小时的书,他便一直站在小咖啡馆外等她。
“她坐在那里,他站得很近,在那一刹那间,他好像是立在一个美丽的深潭的边缘上,有一点心悸,同时心里又感到一阵阵的荡漾。”
他们相爱了。
二、原生家庭
顾曼桢的父亲在一个书局里做事,他死时,曼桢才14岁。
姐姐曼璐约17岁,中学还没有毕业,她主动提出与张豫瑾解除婚约,要养活祖母、妈妈,还有曼桢和伟民、杰民等弟妹六人,她决定去做舞女。
曼璐牺牲了学业、爱情、青春、健康以及尊严。
家里住着的一幢房子,还是曼璐从前和一个人同居的时候,人家给顶下来的。
曼璐打过两次胎,医生说她不能够再有孩子了。她和祝鸿才结了婚,他没有什么钱。曼璐结婚后,楼下一大一小的两间房分租出去,也辞退了佣人。
顾家老家在安徽六安,乡下也还有几亩地,两间房子。就是可惜没有好学校,孩子们上学不方便。
几个弟妹要上学,曼桢的薪水不够,她兼职,在晚饭前、后各教一小时的书。
曼桢的家累实在太重了,世钧简直看不下去。曼桢说他的事业才正开始,负担一个家庭已经够麻烦的,再要是负担两个家庭,那简直就把他的前途毁了。
顾太太道:“你一个女孩子家,难道一辈子就为几个弟弟妹妹忙着?我倒想你早点儿结婚。”
曼桢笑道:“我结婚还早呢。至少要等大弟弟大了。”
顾太太惊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人家怎么等得及呀?”
世钧要和曼桢结婚,分担家累。但曼桢考虑的是如果结婚,还要生自己的孩子,几个弟弟妹妹,世钧的前途怎么办?
从曼璐成为养家之人到曼桢兼职教书,顾家的生存困境一直存在,而世钧也有他原生家庭的困境。
三、社会观念
沈世钧的家在南京,他有一个哥哥,已经故世了。父亲沈啸桐开着一爿皮货店,另外还做些别的生意,算暴发户。
沈啸桐要世钧在家里帮着他,不过世钧对于那些事情不感到兴趣,要学工程。为了世钧的职业问题,父子间曾经闹得非常决裂。
后来世钧进大学,还是靠母亲沈太太偷偷地接济一点钱。
世钧在上海是实习工程师,薪水是少到极点,家里也不靠他养家,他住在最要好的同学许叔惠家里。
父亲和姨太太长期住在小公馆那边,生儿育女,姨太太从前也是风尘中人。
沈太太和世钧的寡嫂、一个侄儿住在老公馆。旧式婚姻吃掉了沈太太,她等于是守活寡,也吞噬了世钧的嫂嫂。
沈啸桐中风,一切事情都交给世钧管,世钧趁此把经济大权从姨太太手里抓了过来。
为了负担母亲、嫂嫂侄儿,他子承父业,结婚以后也可以接济曼桢家。世钧选择了辞职。
曼桢去世钧家,沈啸桐看见她,说她长得非常像一个舞女。沈啸桐从前“跌宕欢场”,认识一个叫李璐的舞女,可巧她也本姓顾。曼桢一定跟她是一家,想必是姊妹。
沈啸桐的观念是“这种人家出身的人,除非长得真丑,长大了总是吃这碗饭的。”
曼桢临行前,世钧送她一枚红宝石戒指。他辞职那天,领了半个月的薪水在上海买的,六十块钱。
曼桢为了曼璐和世钧起了冲突,她发出质问:“她没有错,是这个不合理的社会逼得她这样的。要说不道德,我不知道嫖客跟妓女是谁不道德。”
她退还了红宝石戒指,世钧把它丢在字纸篓里,桌子上还留有世钧陆续攒下给曼桢的两叠钞票。
沈啸桐的偏见形成世钧和曼桢的第二重阻力。
四、借腹生子
在世钧和曼桢中间,还有过一个张豫瑾,就是曼璐主动提出退婚的那个,他是顾老太太娘家侄女儿的儿子。
他一直没有结婚,刚过30岁,便做了县城里那个医院的院长,他对曼璐魂牵梦萦。
豫瑾是个理想的女婿,事业已经成功,也有社会地位。
顾太太说“要是把曼桢给了他,报答他这一番情意,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曼桢也不用这么累了。
人性从来都是趋利避害的。在顾太太口中,曼桢变成酬劳的货物。
既然曼璐已经结婚,曼桢养活一家七口人一点也没有怨意,她纤细但坚强,充满了朝气。
曼桢未嫁,豫瑾未娶,他向年轻的曼桢表白。
豫瑾也见到了等他的曼璐,他对曼璐说“想想从前的事,非常幼稚可笑。”
他把从前的一切都否定了,这成了压垮曼璐的最后一根稻草。曼桢恩将仇报,抢了她的豫瑾,曼璐对曼桢恨入骨髓。
“不想想从前,我都是为了谁,出卖了我的青春。要不是为了他们,我早和豫瑾结婚了。我真傻,真傻。”
曼璐唯有痛哭。
祝鸿才发了财,自己买地皮盖房子,但他整天整夜不回家。曼璐为了笼络祝鸿才,顾太太提出可以借腹生子。
祝鸿才尽想着曼桢,曼璐以前骂他神经病。她变了卦,“这人还最好是她妹妹,一来是鸿才自己看中的,二来到底是自己妹妹,容易控制些。”
曼璐从受害者变为施害者,她装作危在旦夕,让曼桢留下过夜,祝鸿才强制与曼桢发生关系。
意料之外,豫瑾成为曼璐和曼桢反目成仇的导火索,从此也是世钧和曼桢半生误会的缘起。
五、为虎作伥
曼璐说曼桢闹着要去报警,顾太太失惊道“唉呀,这孩子就是这样不懂事,这种事怎么能嚷嚷出去,自己也没脸嘛。”
顾太太是麻木不仁的。
曼桢把从字纸篓拣回的红宝石戒指给佣人阿宝,求她送信,被阿宝交给曼璐,阿宝得到一大叠钞票。
世钧来上海去找顾太太问曼桢踪迹,顾太太身上揣着曼璐给的一大叠钞票,说曼桢在祝公馆病了。
他找到祝公馆,被告知曼桢不这儿。他有一封信给曼桢,顾太太收到了,让阿宝带给曼璐看。
顾家被曼璐安排搬到苏州。
世钧接着往曼桢办公室打电话,说全家都搬走了。又打到曼桢家,自是没人接。赶到曼桢家,已是人去楼空。
他再到祝公馆,此时被囚禁的曼桢想喊救命,却发热发得喉咙都哑了。
世钧猜测是曼桢和张豫瑾结婚了?曼璐不置可否,笑道“你既然知道,不用我多说了。”把红宝石戒指还给了世钧。
红宝石戒指就像一个燃烧的香烟头一样,烫痛他的腿,世钧把它扔到了道旁的野地里。
顾太太是为了曼桢好,但她却是曼璐、祝鸿才扼杀曼桢的帮凶。
六、当时惘然
沈啸桐在上海住院去世了,世钧神情恍惚地回到南京。石翠芝也主动和方一鹏退婚。
翠芝是世钧嫂嫂的表妹,两人同病相怜,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比和别人作伴要舒服得多,至少用不着那样的强颜欢笑。
世钧和翠芝结婚,新婚之夜,翠芝呜咽起来,冲口而出地说“世钧,怎么办,你也不喜欢我”,她说的话也正是他心里所想的。
他觉得他们像两个闯了祸的小孩。
曼桢怀孕,被幽禁近一年,生下一个男孩。她被素不相识的蔡霖生和金芳夫妇从医院里救了出来。
曼桢给世钧的信,被沈太太和世钧嫂嫂当场烧了。
但人既然活着,就这么一天天的活下去了。曼桢做过教员,会计。
曼璐因肠结核去世,荣宝得了传染病猩红热,为了照顾孩子,曼桢将错就错和祝鸿才结婚。费了无数周折,借了许多债来打官司,孩子总算是判给她抚养了。
世钧说“曼桢有这么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了,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他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属于她的。”
多年以后,他们重逢,曼桢用最平淡的口吻讲她的遭遇。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样的恋爱大概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有一回吧?也许一辈子有一回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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