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笔记:门前有鸡冠花的黑瓦小房子 梁东方 骑车在上海南部郊区漫游,偶然瞥见这样

东方连话花 2024-09-20 04:53:44

上海笔记:门前有鸡冠花的黑瓦小房子 梁东方 骑车在上海南部郊区漫游,偶然瞥见这样一幅画面:两层的一栋楼房旁边,一座小小的黑瓦老房子前,正有几棵鸡冠花盛开着。鸡冠花周围还有几盆高高的辣椒,几盆矮矮的多肉,地面上自然形成了一道很有装饰效果的花墙。 鸡冠花暗红色的鸡冠状的花朵,将虽然还在夏天但是已经可以看见不远的未来里的秋天的意思,静静地表现了出来。门前有红衣服的妇女正洗好衣服晾晒,洋溢着一派平易的生活气息。这种老房子面前一丛鸡冠花的景象,似曾相识,虽然从未踏足其间,却好像有一种明确是曾经见过的亲切。 房子很矮也很窄,好像是因为宽了的话房顶就需要更大的木料;更大的木料需要更多的钱。这可以理解成小户人家量力而行盖的小房子,也可以想象是旁边楼房的一个配室,不是主要建筑。作为耳房,它可以少垒一道墙,直接用楼房的墙就可以了。 如今周围的房子基本上还算完整,它也还保持着历史深处的模样。灰色的砖和灰色的瓦都被风蚀成了不再有棱角的圆润形状,浑然一体的内在结构和外在模样早已经成为有机的整体,不透风也不漏雨,永远适合人居。只要人不在一代代的新房的对比下对其有所嫌弃。尤其是在有门有窗的小而全的建筑结构之上,安装了空调和蓝色彩钢板做成的雨檐之后,里面大致上是有了现代人居住所要求的基本条件。单独出租的话,也就可以在价格便宜与条件有限之间找到自己的平衡点了。 这座老而小的房子周围还有些带着历史痕迹的老建筑,有的墙上靠着一捆捆晾干的芝麻秆,有的则没有院墙只有一座空门,很有形式感地沉浸在自己貌似很是曲折的既往之中。 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无疑的内心宁和的。天地之间、阳光照耀之下,随时开门走出来,随时走进去关了门的简便格式里,不拥挤、不喧嚣,不扭曲、不变形,人尽可以俯仰于四季,劳作生息、繁衍绵延;安然于晨昏暮晓,自然睡、自然醒。 我专门对着这个景象拍照,感觉这是以前描写南方生活的小说里见过的情景。小说里文字引起的想象,可以落地的画面一般会是插图,更可以是连环画。连环画里类似这样的一幅关于江南的画面,其间的故事早已经不重要,重要的就仅仅是画面本身。这个画面曾经出现在贺友直的《山乡巨变》里吗?那画的是湖南;可画家生活在上海,对于上海郊区这样的房子一定有根深蒂固的印象。也许是《虹南作战史》吧,还可能是《渡江侦察记》,更可能是那些大量描写乡间斗争的作品。低矮和陈旧符合坏人的身份,只要去掉了门口的鸡冠花,再让房子或者街道歪斜一些就可以了,比如《一只驳壳枪》里的地主家。 几十年过去,曾经遍布水乡大地的这种南方人居格式已经少之又少,很难见到了,今天如果不是我一直在道路和道路之间、工厂和工厂之间、稻田和稻田之间的城乡结合部漫无目的地一直走的话,就一定会错过。这里很少有的没有经过田野通往其他村庄的路,走到村子里不得不原路返回,这给了我两次经过这座老房子的机会。 和那些可以被保留甚至推倒重建出来的作为景点的所谓古镇不一样,它充满了年复一年的历史痕迹,充满了多少年的烟火气息,一代代曾经的居住者来了又走了,现在住在这里的未必是过去主人的后代,很可能已经是出租之后的租户,甚至是打工者集体的租户。因为一路之隔,旁边的两层楼已经是现代的塑钢通玻璃阳台、钢架外走廊的集体宿舍建筑。 距离很近的公路上的车辆喧嚣持续地响着,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这里的人们,一切都是暂时的,城市化的洪流随时可能到来并且彻底改变这农业社会的传统民居与大地风貌。 我自忖不是什么反对发展的冥顽不化者,我惋惜的是这种将花朵和自然直接镶嵌在生活里而不是被集中放到公园里的风景格式,我更惋惜的是这样的大地和民居风貌中可以让人顺应自然内心安宁的古老人生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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