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阴暗前篇:-鸡窝,小升初的考试,浓厚的粪便味道,试图掩盖它的干草,生产的洞

天亚谈情感 2024-09-13 17:53:09

小阴暗 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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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窝,小升初的考试,

浓厚的粪便味道,试图掩盖它的干草,

生产的洞,

瓢泼大雨。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因为那天没有下雨。

鸡窝之外,我捧着一颗鸡蛋像捧河边捡来的石,它湿漉漉的,很冰冷也很坚硬,生过开窝蛋的小母鸡蹲着看我,好像认出了我是她的朋友,友好地歪着一颗小小的头。

干草窝里堆满了鸡蛋,都是她生下的,有白有黄,每颗都像石头,堆叠起来的鸡蛋几乎将我的朋友淹没。她扇了两下翅膀,试图站起来,两根竹竿一样的腿撑起毛球般的身体,我明白她又要生了。

窝里的蛋被利爪踩碎。

但没关系,因为马上就会有新的。

小母鸡背过身去,我再次看到那个肉红色的洞。

它依旧布满肉红色的褶皱,干爽、蠕动,可我反胃的感觉却并不强烈,很奇怪。我盯着它,在梦中比现实里看得更加仔细,以高中生的思境界探究小学生的自己,不明白当时排斥的到底是什么,新生命的诞生为什么恶心?我看到那个洞像校服裤腰上的松紧一样开了又合,好像快生了,却迟迟生不出来,只是痛苦地开合着。

我只觉得心疼。

忽然,一个小学男生出现在我身后。

“我爸说女人生娃娃的地方可以给男人插。”

暴雨骤然落下,我爆发出泄洪般的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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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觉得和钟砥说话很不划算,因为会被嘲笑,但自从知道钟砥试图从流言中保护我,那些嘲笑就不重要了。我既然能够解决流言,那我就也能解决她的保护。从姜赢本人也就是我的角度来说,钟砥的举动和站到我的对立面没有区别。

嘲笑我也好,保护我也好。

都是因为这些人觉得自己比我更强。

他们都算个屁。

我决定直接在教室里向钟砥讨要剧团的海报,但还没等到她,秦乐比她先一步来了。

秦乐说:“嘿,我拿到了那个本子。”

什么本子?

我看着她挤眉弄眼的表情明白过来。

哦,那个本子。

去年开始,我们班出现了一个专门写人坏话的本子,最初只是两个女生互倒苦水的交换日记,后来被男生们翻出来,擅自在上面写了很多东西,还传来传去。两个女生因此大吵一架,虽然不是双方谁的错,但她们还是离婚一般地绝交了。

本子变成孤儿,开始在全班的手里流浪。

它的内容复杂起来,有人在里面暴露朋友的秘密,有人暗示男同学欠钱不还,有人像战地记者更新谁是谁的小三,还有老师的八卦、恶毒的诅咒。那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匿名落笔的本子,作者多变却格式雷同,为了不暴露谁是坏话的主人,我们不约而同地使用了高考规定的的黑色水笔,为拿卷面分而练就的漂亮笔迹在上面故意丑得夸张。

这样的本子显然会引发很多问题,所以它没能存活多久。我还记得它活着的时候多么热闹,一开始更多人只是观望,没什么想要写的,单纯来看看大家都骂了什么,后来所有人都动笔了,没有想骂的也会硬骂,哪怕撒谎、哪怕造谣。

我知道人们就是这样,道德如同沙漠,只要有一个地方可以安全地拔高自己,余下的黄沙就会化作泥水,通通流向最低劣的那个地方。

卑鄙太诱人了。

反正都是匿名,我也跟着写了几句。

后来本子被越传越广,连外班人也搅合进来,最初的几个参与者怕被老师发现,本子就忽然丢了踪迹。

好像一个人白天还好好活着,夜里回家路过青纱帐,忽然就没了。

连扑通一响的落水声都惊不起来。

也许我们都会这么消失,我当时还感叹。

没想到它又活了过来。

“因为她们和好了。”秦乐说:“这是个有回忆的纪念品。”

我恍惚了一下她们指谁,很快意识到她说的是本子的两位生母。我越过朗朗的早读声往后排看去,在“彩虹风雨后,成功细节中”的标语之下,那两个女生的脑袋和头靠在一起,立起的语文课本上包着同款的纯白书皮。

成双成对的。

“哇,”我说:“恭喜恭喜。”

用的是我妈被邀请吃席时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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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快结束了,钟砥却迟迟没来教室,纪律委员去找她的同桌问话,我竖起耳朵,却只看到那人摆了摆手,像驱赶苍蝇,连个拉肚子的借口也不帮找。

她人缘真的好烂。

秦乐掏着书包:“我好不容易借过来的,你要不要看?”

“什么?”

“八卦本啊,当时写的我好多都没看过,你不要跟别人说哦。”

根本没让我选,秦乐从她的桌肚里拿出厚厚的物理书,本子就藏在里面,一本育人的书里夹着一个骂人的本子,我垂着目光,看她偷偷在膝盖上把物理书翻开了,好像剖开死鱼肚子,破烂的本子被掏出来,它是整个班级腐坏溶解的鱼肠。

“从这一页开始…”她翻了两下递过来:“你真的不要跟别人说,我只给你看了。”

我嗯嗯两声。

不得不说,我还是很有兴趣。

本子很破旧了。

嘴上轻松背着还没学到的课文,我微微垫脚抬高膝盖,眼睛往下看。

有六个字特别显眼。

信钟哥死全家。

谁?

仿佛胸口被人锤了一拳,我木然地感觉到喉咙发干,在情绪翻涌之前下意识转起脑子,像一辆高速路上赶往医院的车。

没有、没有、没有。

班上没有其他同学也姓钟了,没有男生。

只有钟砥。

好像被字迹烫到眼睛,我唰地一下合上本子,再抬头,英语课的老师已经来了,钟砥跟在她的身后拿着保温壶和教案,肩上是她自己纯黑色的书包。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可能一直什么都知道,总之她就那么自然地走进教室,坐下来,坐在了我和我膝盖上的本子旁边,那么近。

“嗨。”她开口。

我惊愕地转头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在教室和我说话。

“等下第二节也是英语。”她说。

“……啊,”我说:“那数学呢?”

“换到明天下午了…刚才老师跟我说的。”

“哦。”

对话断了。

课代表被叫上讲台帮老师准备课件,钟砥安静一会儿,又说:“你这周末……”

“钟砥。”我突然放大音量。

她愣了一下,看着我。

全班都看向我。

我大声说:“谢谢你借我卫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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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只是想说点证据。

证明她是女生,证明她不叫什么哥,证明她和男性没有关系,而那六个字非常恶心。

尽管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到他们骂我了?”钟砥在走廊上问。

靠!她知道!

走廊安静,我们请假出来后就并肩往医务室走,第一名和第二名是全班最被偏爱的两个学生,只要表示自己痛经,老师就会放我们离开教室。

“让校医给你开点布洛芬,别光喝红糖水。”英语老师摸着我的额头:“钟砥,你扶着她点。”

“好。”钟砥当时说。

然后她就一直抬着我的手肘,从离开教室到现在也没放开,校服都捂烫了。

“什么啊,谁骂你了?”我装傻。

“那个本子…”她迟疑着说:“你刚才塞给秦乐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

我的耳朵瞬间燃烧,连她触碰我的力度都像在抓嫌犯。

钟砥笑出来,好像特别高兴。

她说:“谢谢。”

这不是应该说给嫌犯的话,我想。她好蠢啊,她不知道我和那些人没有区别,只是我装的比他们好。我也在那本子上写了坏话,我也旁观了她被霸凌,我比任何人都恨不得她的成绩一落千丈——

心脏怦怦直跳,明明自由地走在路上,我却好像在坐一个折磨精神的牢。偏偏这个时候,钟砥开始在我耳边讲个没完没了。

原来同性恋不是聋子,同性恋只是藏在社会里的哑巴,一旦解脱出来就会讲很多很多的话。

她说她知道全班只有我没骂过她,还在体育课上帮她说话。

她说我成绩很好,看着我就有动力,她是为了追上我才拼命学习的。

她说自从听说我要去剧团就睡不着了,熬了几个兴奋的通宵。

她说她上周没想惹我生气。

她说她反省过了。

她说我很聪明,很厉害,很善良…

“独一无二。”她最后说。

听不下去,我几乎是逃进了医务室里,钟砥跟在我的身后。我们像鬼捉人一般前后脚推开医务室的白门,里面的两人听到声音,同时从办公桌旁边看了过来。

一位是校医,女的,以前没见过。

而另一位…

“啊。”

钟砥原本追着我,这下终于停下脚步,念出那个我强调好几次的名字。

“你好,苏唯一。”

招呼打完,她根本不管人家什么反应,追上来就讨好地拉住我说:“你看,你教的我都记住了。”

救命啊。

苏唯一眼睛都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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