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道一编辑|剑书智谷趋势出品|ID：zgtrend粤港澳大湾区与长三角，是世界最顶级的两个城市群，也是中国最具经济活力的地区。最近，意外的一幕出现了：由上海交通大学深圳行业研究院、中国发展研究院联合编撰的《中国大城强城指数(第2版)报告》显示，经济表现难分伯仲的大湾区与长三角，却出现了巨大分化——长三角完胜。全国59座城市“强城”入围，长三角足足占了19座，比例高达32.2%，而珠三角仅有5座入围。与此同时，广东传来重磅消息，“黄金内湾”概念规划面向全球发出邀请，即将横空出世，引领“环珠江口一体化高质量发展”。

“黄金内湾”范围，图源：广东省自然资源厅官网两则新闻对照着看，颇为耐人寻味。为什么长三角在拼命“扩张”，而大湾区却呈现出明显的“收缩”之意？背后信号，不同寻常。

《中国大城强城指数(第2版)报告》，综合了劳动生产率、土地生产率、资本生产率等十大指标，提供一个观察城市经济发展质量的“窗口”。

看最终的59城榜单，给人一个直观感受就是：不仅如此，长三角城市“强城”排名多高于GDP排名：杭州GDP排名第8，强城排名第4；南京GDP排名第10，强城排名第6；宁波GDP排名第12，强城排名第9；无锡GDP排名第14，强城排名第10。长三角完胜，而且“赢”了两次。数量方面，长三角呈现出碾压态势，19座城市入围强城。珠三角仅有深圳、广州、佛山、东莞、惠州5城入选，数量还不如山东半岛城市群(6城)。

部分城市群入选“强城”名单及其GDP占全国比重情况从9个城市，一路扩张到41个城市，足足增加了3.5倍。珠三角城市的强城排名，则与GDP排名基本一致，显得没那么惊艳。这是否说明长三角已全面领先珠三角呢？其实不能简单理解。事实上，这恰恰印证了智谷趋势一直以来的判断：长三角越来越像一个“省”，而大湾区越来越像一个“市”。毕竟，长三角面积35.8万平方公里，而大湾区面积5.59万平方公里，不及长三角的零头。拼面积、拼数量，大湾区确实不占优。但巨大差距的背后，其实是因为长三角一直在拼命“扩张”：1982年，长三角城市群的前身上海经济区设立时，成员仅上海、苏州、无锡、常州、南通、杭州、嘉兴、湖州、宁波9市；1997年，第一届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与会城市新增了舟山、南京、镇江、扬州、泰州；2003年，台州加入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2009年，安徽作为正式成员出席长三角地区主要领导人座谈会、长三角地区合作与发展联席会议；2019年12月1日，《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明确长三角的范围包括上海、江苏、浙江、安徽三省一市全域，共计41个城市。实际上，大湾区曾经也“膨胀”过。你敢信吗？珠三角最“大”的时候，曾经包括了9个省+2个特别行政区，也就是2003年国家提出的“泛珠三角”概念，包括广东、福建、江西、广西、海南、湖南、四川、云南、贵州9个省，以及香港和澳门。然而，如今大湾区却越来越“抱团”，在开展广泛合作的同时，开始极力“收缩”。广东省第十三次党代会报告中，正式提出“黄金内湾”概念。所谓的“黄金内湾”，就是环珠江口100公里的区域，聚集了广东最核心的四个万亿城市深广佛莞，涵盖了前海合作区、南沙新区、滨海湾新区、翠亨新区、横琴自贸区等国家级或省级新区，堪称大湾区精华。

图源：晶报长三角在扩张，大湾区在“收缩”，两者为何选择了完全不同的路径？

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因素，是经济密度。城市不可能无限扩张，一个城市经济密度越高，人口吸引力和承载力就相对越强。《创新之城：谁在引领强城时代》书中直言：深圳不仅在资本生产率指标上位居第一，在每万人发明专利授权量、百亿元及以上市值企业个数、城市数字化发展水平、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等指标方面也排名前列。陈宪教授评价：事实上，珠三角的经济密度，要明显高于长三角。仅上海和苏州两座城市，面积已达1.48万平方公里。而“广州+东莞+深圳”总面积只有1.19万平方公里，从空间上来看比沪苏双城紧致细密得多。《中国大城强城指数(第2版)报告》课题组首席专家陈宪就指出世界上最早尝到“密度”甜头的是美国城市波特兰。早在1973年，波特兰就制定了《城市发展边界(UGB)》法规，当时美国多数城市主张向外发展扩张，波特兰却在“逆行”。1997年，波特兰发布《地区规划2040》进一步继承并发展了UGB，提出“精明增长”理念。：越高的经济密度下，交通等基建设施对经济的撬动也更大。如果深中通道置于长三角，对撬动作用可能没这么大。“精明增长”效果显著，波特兰在人口增长50%的同时，土地面积仅增长2％。作为二线城市的波特兰，却因为高密度，在“高科技企业回归市中心”的浪潮中，成功从纽约、旧金山、洛杉矶手里抢生意，吸引了英特尔、台积电、惠普等龙头企业入驻。不似长三角平原一马平川，大湾区由于地形限制，相当于被“框定”了边界，只能在环珠江口的核心区不断提高密度，反而倒逼出了“精明增长”与内生发展之路。

上海交大安泰经管学院特聘教授、中国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陆铭在比如，深圳近年来全市力推的“工业上楼”，就是将重量较轻、震动较小的生产设备迁移至高层，实现立体式开发。这种提高“经济密度”的潮流，在大湾区的广州、东莞、珠海等城市最为积极。人口规模和密度为创新提供了天然温床。大量的高素质人才和企业集聚，形成强大的产业集群。例如，深圳的无人机产业就是产业集聚效应的典型案例。从钓鱼竿材料到羽毛球拍材料，再到无人机制造，深圳在碳纤维等新材料领域的探索，恰恰展现了创新的累积性。这种累积性不仅推动了技术的进步，还增强了城市整体的创新能力。实际上，“工业重回市区”已然成为国外先进城市的风向，背后是制造业与服务业深度融合的大趋势。随着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对应产业工人早已换了面貌，很多是高级技工甚至工程师，对生活的品质和城市的配套要求更高。在美国，波特兰“硅林”和纽约“硅巷”逐渐与“硅谷”并驾齐驱，原因之一就是高科技人才更向往城市丰富的生活，而不是单调的工业园。此外，吃喝玩乐的第三空间，本身就是激发创新的场所。在东莞，由于产业集聚，大厂和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比邻而居。研发遇到问题，可以请教隔壁某大厂的工程师，大家约个咖啡，反正就在隔壁。说到咖啡馆，人们往往最先想到上海。但其实广东是咖啡门店净增数量最多的省。其中广州咖啡门店数量在4500家以上，门店数量居全国第二。根据《2023新茶饮研究报告》数据，东莞平均每万人拥有7.7家茶饮店，密度为全国第一。烟火气，本身就是大湾区城市的特色。在人间烟火与高端制造的辉映之间，随着第三空间的发育，在未来能为创新激发出更大的化学反应。

事实上，就从“大城强城指数”也可以看出，大湾区的竞争力不容小觑，稳中有升。比起2022年的第一版指数排名，除杭州、宁波之外，大多数长三角城市排名其实是下滑的：上海下降1位，苏州下降3位，无锡下降4位，常州下降8位，扬州更是从第16名跌到第43名。

反观珠三角，广州从第7升至第5，深圳更是从第3跃升榜首。6月30日，深中通道通车后，整个珠江口的跨江通道更为密集，也有望进一步“拉平”东西两岸发展水平，两翼齐飞。深圳已拥有中国“工业第一城”“外贸第一城”“战略新兴产业第一城”等标签，人才、资金、技术等创新要素汇聚，形成了成熟的创新生态“雨林”。

图源：广东地理过去，由于珠江口阻隔，东西岸逐步拉开差距。深圳拉着东莞起飞，而中山经济重心还是传统工业。1980年，中山GDP与东莞基本相同；2000年，中山GDP约为东莞的42%；去年，中山GDP仅为东莞的33.7%。由于没有深中通道这样的横向大动脉，很多深圳产业自然转移到东莞、惠州。要知道，世界上许多湾区形态的著名城市群，关键一步都在于“缝合”。在旧金山湾区，足足有十几座跨海大桥，还有5条轨道交通。相比之下，加上深中通道，大湾区也才有3条跨海通道。

旧金山湾区轨道交通组织形态，图源：Ownwork随着珠江口跨海通道越来越多，珠海、中山都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迈入强城之列。近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发布2024年全球科技集群百强榜，“深圳-香港-广州”集群连续5年蝉联全球第二，而北京、上海-苏州分列第三、第五。作为全球最权威的科技榜单，WIPO通过PCT专利申请量、科学论文发表量，识别全球科技发明和创新活动最活跃、最集中的城市或地区。报告显示，“深圳-香港-广州”集群PCT专利申请量超过11万件，相当于北京、上海-苏州、南京、武汉、杭州等集群的总和。PCT专利申请主要来自科技企业的贡献。2023年，共有14家中国企业入围全球PCT专利申请量50强，其中来自广东的企业占了半壁江山。

科教资源不及北京、上海丰富的大湾区，正是凭借大量的企业创新，改变了区域创新格局，也创造了自己的创新模式。“深圳-香港-广州”集群联手上榜，本身也是大湾区形同“一座城市”的有力证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如果说长三角是“核裂变”，大湾区就像“核聚变”，密度更高、融合的化学反应想象空间更大。这，也正是长三角拼命“扩张”，而大湾区全力“收缩”背后的发展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