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出差一个星期，总算把为期三个月的项目收尾工作搞定，有了三天的休假；
原本他是计划趁这个机会带我出去散散心；
偏偏我身体不争气，在他出去的那天晚上，突然生病，发了一夜的烧。
弄得老公累了一个星期，还要照顾我。
一
我跟老公算是志趣相同的两个人，我们都喜欢美食，更喜欢一起搜罗美食视频，一起复刻美食。
原本他出差前，我答应他，等他回来就做奥尔良鸡肉芝士饼和牛尾汤他吃。
然后，等他风尘仆仆的回来，不仅吃的没有，我还病了。
心里多少有点内疚。
烧了整整一夜，悠悠转醒时，不见老公，估计他楼下。
撑着身体下楼，看见老公在客厅吃外卖，是猪脚饭，嘴里还念叨着：“现在的外卖真贵，一份猪脚饭就要三十块，分量还这么少。”
这时，门外有敲门声；
老公这才抬眸，对上我的眼睛：“醒了？好点了吗？”
我点头，准备去开门看看是谁？
弟弟从房间里出来，穿着人字拖，顶着鸡窝头，胡子拉碴，睡眼惺忪，眼角还带着睡觉的眼屎。
打开门，拿了外卖，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回了屋。
我在老公身边坐下，心下一片柔软，同时又感到丝丝苦涩。
老公是一个传统的男人，结婚当天就上交了工资卡，每个月只给自己留一千块的生活费，要是不够用，就会提前在花呗里刷，事后再补，但基本上都是养车要花的钱。
虽然我们的经济条件并不困难，但他对自己很节俭，对我却很大方。
不管我买什么东西，他都希望我买好的，买贵的；
两年前，有次闺蜜刷爆信用卡买了一个LV的包包，来我家吃饭时，不停的说她的包包，老公当时没有说话，事后送走闺蜜，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我：“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比较喜欢包包？”
我当时没有在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答道：“包治百病，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
一个星期后，我突然收到老公发小的微信，“嫂子，你看一下，你喜欢哪个款式？”
她发了三款LV包包的图片给我，“我在香港旅游，这是成哥让我代购的，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但是我想着包包款式多，还是先问一下你比较好，万一买错了，毕竟这么贵的东西，事后你就假装不知道啊。”
我大脑放空了三秒，简直不敢想平时那么直男的老公会有这样的心思。
“小雅，包包不用买了，我们家还没富裕到几万块的包包随便买。”
“这件事儿，我去跟你成哥说，你在香港玩开心点。”
包包没有买成，但是老公的心意哪怕时隔两年，再次想起来，我还是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老公下意识地把猪脚饭拿远了点，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还有点烧，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粥，喝点吧！”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起身去厨房帮我盛粥。
“我晓得你现在肯定没胃口，但是多少吃点东西，不然没有力气对抗病毒。”
他把粥放在我面前；
我点头，又看了一眼他的外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因为身体实在没有力气，所以这顿饭吃的很安静。
在我们快吃完的时候，弟弟从屋里出来了；
依旧没有说一句话，把外卖盒子往茶几上一扔，就回屋了；
全程没有给我们任何人一个眼神。
吃完饭，收拾垃圾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弟弟的外卖单子，小碗菜，尖椒牛肉，糖醋小排，青菜，排骨藕汤，共计五十五块钱，是在附近刚开的那家商场买的。
我心下不满，顿了顿，老公见状，接过我手里的东西，“你坐会儿，这些东西我来收拾。”
看着老公忙碌的身影，我心下百感交集，他要是没有娶我，应该不会过这样的日子吧！
二
弟弟去年大学毕业；
大四那年，他收到一家大公司的offer；
当时，爸妈高兴的不得了，三天两头就要给我打电话，一个劲儿的拉踩我跟老公来夸奖她儿子；
这不晓得还以为她成了玉帝的亲娘，就差放十里炮仗来庆祝。
然而，弟弟工作不到半年就辞职了。
不管爸妈怎么问，他都不说话，整天待在家里打游戏上网，还摆着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他二百万似的。
如此过了三天，他突然在饭桌上跟爸妈说：“我交了一个女朋友，她想在武汉买房结婚。”
爸妈欣喜不已，完全没有考虑到家里的实际情况，第一反应就是给我打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我先是一愣，还没有开口问人家姑娘的基本情况，爸妈就开始哭穷，张口就是要我支援五十万。
我反复确定三次，才真正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五十万。
听着她那么轻巧的语气，我还以为她说的是五十块。
我没有立马答应，只是说跟老公商量一下。
五十万？
我们家所有存款加上基金股票一共才五十万上下，一下子根本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其实，我跟老公的收入，爸妈一直都知道，我们家有多少钱，他们心里应该也有数，毕竟每次我们回家，妈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千方百计地打听我们的收入和存款。
我估计她开口问我要这么多，应该是有让我问我公婆要钱的打算。
当初我结婚的时候，他们就给我准备了十床被子，没有给我准备一分钱的嫁妆，开口闭口就是我们家里穷，嫁女儿实在拿不出一分钱。
甚至还旁敲侧击的试探我，能不能把男方给的彩礼留一半给弟弟。
曾经我质问过她，为什么同样是孩子，要这么偏心？
他们是怎么回答的？
他们说：“我们家以后全靠你弟弟，你能干嘛？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我跟你爸爸还真能指望你养老？”
像这样的话，我听了太多太多，哪怕是喝十碗孟婆汤都忘不了。
挂了电话，我根本没有打算动我们的小家基金，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打工的积蓄，差不多有十万。
原本计划等妈妈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跟她说这个事儿，不管她是什么态度，我都不可能倾家荡产的去帮她儿子。
两天后，妈妈的电话又来了，不过不是要钱，而是要加价。
“小天，你弟弟女朋友那边说，彩礼要给三十万，你看.......我跟你爸爸.......”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用略微尴尬，又带有哭腔的声音说：“妈妈知道你跟成成日子也不好过，但你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长姐如母，你不能不管你弟弟吧？”
“我跟你爸爸没什么出息，忙了一辈子，也没有赚什么钱，说到底，你弟弟能依靠的还得是你们当姐姐姐夫的。”
.........
听着妈妈这话，我十分反感；
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妈妈就是想让我开口问我公婆要钱给她儿子娶媳妇儿。
我敢肯定，这次要了钱，估计等到他们办酒席的时候，她还会问我要钱办酒席。
不，不能这样。
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她怎么压榨我都行，但是现在我成家了，不一样。
这次，我拒绝了，“妈，我这边有我结婚前攒的十万块钱，你们可以拿去用。”
“我当姐姐的，只能拿出这么多；八十万，我没有，也拿不出来；”
“我们家每个月八千多的房贷，还有物业费，生活费，水电费，还有保养车子的费用，每年下来根本攒不了多少钱。”
..........
我学着妈妈的口气在电话这边哭穷，不管她怎么说，一个字，就是穷，没钱。
妈妈气哄哄的挂了电话。
晚上，老公回来的时候，看着我几番欲言又止，一直到睡觉前，他才开口，“今天妈给我打电话了。”
我心下一怔，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试探道：“我妈？”
他点头，“你弟弟要结婚？”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老公叹了一口气，“小天，我是这样想的。”
“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家庭，我们家也只是普通家庭，刚毕业就结婚，还要这么高的彩礼，根本就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
老公跟我分析了很多，最后看着我的眼睛，无奈的说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只是妈问我们借一百万，我实在拿不出来。”
“小天.......”
“一百万？”我打断他的话，问道。
他点头，“老婆，真的不是我当姐夫的小气，你要是让我砸锅卖铁凑一百万，这个钱我能凑出来，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妈妈怎么跟你说的？”我问道。
老公见我似乎不知情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把今天下午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我妈挂了我的电话后，后脚就给老公打过去了；
见老公接了电话，她还没说话就开始哭，老公见状，只能细细询问。
妈妈就哭着把弟弟要结婚的事情说了出来，以前还总是踩我们捧她儿子，现在要借钱了，她就开始奉承我们。
那通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小时，妈妈话里话外就是要借钱，甚至还透露，如果这个钱我们拿不出来，他们就到我公婆店里去要。
老公把事情说完后，又跟我交代：“老婆，我爸妈都是体面人，我真的不希望你妈妈跑到我爸妈工作的地方哭闹。”
当天晚上，我就妈妈回了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你儿子要结婚，是你们家的事儿。”
“你之前不是总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你们家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儿子有钱就娶媳妇儿，没钱就别娶。”
“最后奉劝你们一句，要是你敢来我公婆店里闹，我就敢去你儿子女朋友家要这笔钱，反正大家都不要好过。”
说完这番话，算是彻底撕破脸。
一个月后，弟弟的婚事儿黄了。
妈妈说：“都是因为你这个当姐姐的没有用，舍不得出钱，我告诉你，你弟弟以后要是娶不上媳妇儿，就让他跟着你过一辈子。”
后来我找人打听过，其实根本就不是；
是女方父母来我们家看过，觉得我们家穷，正好她们家那边给她介绍了一个富二代，然后女孩子就跟他分手了。
但是，知道真相又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妈妈就是觉得是我搅黄的婚事儿，话里话外就是埋怨我。
最后，老公给弟弟包了一个一万块钱的红包，这件事儿才这么过去。
失恋这么大的事情，原本我以为他至少会消沉一段时间，谁承想他低落了两三天，就宣布要考公务员。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爸妈很支持。
但我却持怀疑态度。
我不晓得他是为了逃避工作，还是真的想考公。
三
弟弟在家准备考试，才两个月就受不了。
周围总有人指指点点，基本上每天都有人问妈妈：“你儿子怎么还在家里没有出去做事儿？”
妈妈给我打电话抱怨这件事儿。
我只是说了一句：“其实，很多人都是边工作边备考。”
此话一出，妈妈就像炸了毛的公鸡，声音陡然变大，“你弟弟怎么跟其他人一样？”
“要我说，还是让你弟弟去你那里住吧，等你弟弟考上了再回来。”
我支支吾吾没有答应；
妈妈挂了电话， 后脚就给老公去了一个电话。
果然，晚上老公就跟我说了这事儿。
从去年到现在，弟弟在我家里住了一年多；
第一次考公落榜， 现在在准备第二次，整个过程都没有想过出去找个兼职做。
这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的生活水平实在太高了。
空调基本上一年四季都开着，他说：“不开空调睡不着。”
顿顿都要吃好的，零食不间断。
还有他平时喝的水，必须是瓶装矿泉水；
喝就喝吧！
但每次搬水，他是一点忙都不帮，用他的话来说，他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当佣人的，搬水这种事儿不是他干的。
这就算了，最要命的是他的态度，每天板着一张脸，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好像是谁欠他似的。
这样对我就算了；
就连我公婆来了，他也板着一张脸，不打招呼，也不说话。
一开始还跟我们一起吃饭，后来觉得我做的菜不合他胃口，就直接自己点外卖。
原本我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心想：你手里有钱，就随你点外卖，等你没钱了，就自然而然跟着我们一起吃。
奇怪的是，他基本上一整年都在点外卖；
正寻思他的钱哪里来的，就听见弟弟跟妈妈在打电话，因为开的是扩音，所以她们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弟弟说：“妈妈，我手机旧了，想换新的。”
妈妈说：“让你姐给你买，她要是不愿意，妈妈就去找你姐夫要，谁让她敬酒不吃吃罚酒。”
弟弟说：“不太好吧，姐夫现在每个月给我两千块钱的生活费，现在又问他要手机，姐夫从哪里弄钱？他的工资卡都在姐姐手里，万一这事儿让姐姐晓得了，怎么办？”
妈妈说：“晓得了就晓得了，长姐如母，当姐姐的给弟弟花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以后你姐在婆家受了气，还不得你这个当弟弟的去撑腰，你莫管，都是应该的。”
..........
那天，我忘记了去找弟弟做什么，但听了她们的对话，只觉得遍体生寒。
但尽管生气，还没有真正让我死心；
毕竟他是我弟弟，是我从小宠到大的弟弟。
真正让我绝望的是这次突如其来的病。
四
老公出差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弟弟好好照顾我，等他回来了给弟弟一个大红包。
但是在我生病发烧的这一个星期，弟弟连一杯水都没有给我烧。
有次，我晕晕乎乎的醒过来，口干舌燥，到楼下倒水喝，路过弟弟门口，听见他跟妈妈打电话；
妈妈问：“你最近学的怎么样？”
弟弟说：“还行，就是姐姐感冒了，天天咳，听着心烦。”
妈妈说：“你姐生病了？那你白天别在家里了，出去找个地方看书，别被你姐传染了。”
弟弟说：“我晓得，我在自己房间里，传染不过来的。”
妈妈说：“你姐身体真弱，别管她，你自己平时多锻炼，多注意点，现在很多人感冒。”
...........
她们的对话，我听的清清楚楚，这就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弟弟。
过去的一个星期，除了老公每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帮我点外卖以外，我没有接到一通电话，甚至没有跟我弟打一个照面。
现在看着我老公点一份三十块的猪脚饭就心疼的不行，就能想象到他平时过的什么日子。
而我弟每个月什么都不干，一顿饭就吃五十多，一点都不心疼。
怎么想都不舒服。
去他的长姐如母。
晚上，老公回屋后，帮我冲了感冒药，又摸了摸我的额头，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没有发烧。”
我拉住老公的手，跟他说：“以后不要给我弟转钱了，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老公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他每个月给我弟的生活费的事，尴尬的笑了笑：“也没多少钱，他毕竟是你弟弟。”
“你每个月手里只有一千块，你从哪里搞来两千块给他的？”
老公道：“我空闲时间背着公司在外面接了点私活儿，再就是每天中午晚点去，食堂的饭菜会打折。”
沉默良久，我拿过老公的手机，把妈妈的微信设置成免打扰，“以后我妈妈的电话，你别接。”
“她有什么事儿，就让她来找我。”
老公没有说话。
五
没多久弟弟没有收到生活费，妈妈联系不上老公，就给我打电话。
她问我：“小天，成成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我说：“他们工作的地方有时候不准带手机进去，你有什么事儿吗？跟我说，我转告给他。”
妈妈支支吾吾没有说话。
从那以后，每次妈妈跟我打电话，刚想说点弟弟的什么，我就开始哭穷，说生活费高，生活成本贵，还有每个月的房贷，每天晚上着急的睡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么几句话；
每次她想打听我们的收入，我就不回答，反过来去问他们的这些年攒了多少钱，她不说，我就开始算。
几次三番下来，她就不敢在我面前谈钱。
没多久，她生日，让我们回家吃个饭，我叫了一个车，跟弟弟一起回去的，没有带老公。
这次我没有买一车礼物，只是附近超市买了点水果，包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以前每次她生日，我恨不得把超市搬空，别人看见了都说她有福气，姑娘女婿这么孝顺，而她总是冷言冷语地说：“他们就是喜欢乱花钱，整天买些不适用的东西。”
反正不管我怎么付出，怎么讨好，在她嘴里，就没有我一句好话。
这次见我回来，手里就拎着一串香蕉，问道：“怎么就你们？成成呢？”
我也不怕别人听见，声音不大不小，“他在加班，回不了。”
妈妈没有说什么，但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爸爸见状，调侃道：“你妈生日就买一串香蕉？”
我知道这是妈妈让爸爸问的，故意说：“弟弟在我家一年多了，也花了不少钱，光是他一个人每个月就要两千多的生活费，还不加其他的，你们在家还有香蕉吃，我跟成成在外面连香蕉都吃不起。”
这话说完，爸妈的脸都黑了。
吃完饭，妈妈没有去打麻将，而是跟我谈心，她先是说爸爸前段时间生病住院，又说自己哪儿哪儿疼，不舒服，最后又说爸爸在外面打工怎么受气........
还是原来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配方，就是哭穷，要钱。
但现在我没有上套，而是义正言辞的跟他们说：“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懂，还是让弟弟去工作吧，别人都是边工作边考公，难道弟弟就不行？”
“你看你跟爸爸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差，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啃老吧？”
“我毕竟只是一个丫头片子，能指望我什么？你们总归是要靠弟弟要老的........”
我拿出以前他们对我说的话来回馈他们，他们的脸更黑了；
第二天一早，饭都没让我吃，就赶我走。
后面，我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每次买的东西，都是差不多就行，给的钱也跟周围人差不多，再也不跟以前那样故意去讨好，去祈求不可能有的一点爱。
有一天晚上，妈妈跟我打电话，说：“小天，妈妈觉得你变了很多。”
我笑笑没有说话。
也许真的变了吧！
